王聪唇角勾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你是不想和离,还是真的担心我?”
郑青菡皱着眉头道:“自然是前者。”
王聪勾勾唇,意难平地道:“他哪点比我强去?”
郑青菡手指掐数,思量道:“他和你谁强谁弱我不知道,我只晓得,他害我的次数较你少,他护我的次数较你多。”
王聪默了默,却听郑青菡继道:“我这个人极简单,只知道一个道理,护我的人,才是最好的。”
王聪再次默了默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先前我若能早些得偿如愿,也不会图谋你几次,你对我有怨言也罢,心生愤意也罢,日子长久就会明白,我并非要害你,只是选择了一种接近你的方法。”
精神确实可贵!
只是,那些接近人的方法,通通是错误的方式。
用伤害一个人、毁掉一个人的方式去拥有一个人,就算最后争抢到,又有何用?
这话,郑青菡懒得说出口,因为王聪天生就是油盐不进的主。
把监牢从头逛到尾,见到蒋潋正抱着麟哥儿缩在狱角,麟哥儿不哭不闹的窝在蒋潋怀里,平日白净的模样全无,整张脸脏不拉叽,乎乎的手也尽数染黑。
郑青菡站在狱外,几分恍然。
高门大户的人家享受的荣华富贵如同浮云,一夜之间,从高高在上变成阶下囚,连带府里头的女人、孩童,也是为娼为奴。
“青菡……。”角落里的蒋潋瞧见郑青菡,就像看见救星一样扑过来,不能确信地道:“真的是青菡,竟真的是你。”
郑青菡蹲下身子,声音带出伤感:“母亲,我来看你和弟弟了。”
蒋潋眼泪簌簌流下,看了郑青菡一眼,又观王聪一眼,把郑麟放到身边,跪在地上朝郑青菡连叩几个响头:“青菡,求你快救救麟哥儿,他发了高烧,好些时辰没醒,狱里的差役不给找大夫,求你,求求你。”
难怪麟哥儿脸红的像苹果。
郑青菡目光转向王聪,问道:“丞相大人能不能差人请个大夫?”
王聪一笑,回道:“不能。”
“麟哥儿年幼,发了高烧不及时救护,定会伤及性命。”
“带你来之前,我便知道,麟哥儿发了高烧,也知道不及时救护,他会伤及性命。”王聪压稳官袍,并排蹲到郑青菡身边:“蒋潋吵着要请大夫,正是我不允的。”
郑青菡咬牙道:“你……。”
“你方才说,你极简单,只知道一个道理,护你的人,才是最好的。”王聪神气渐凉:“其实,我和你一样,也极简单,只知道一个道理,我想要的人,必须在我身边,才是最好的。”
王聪侧脸朝她:“眼下,你是救,还是不救?”
郑青菡倏地有些心慌。
王聪道:“你若救,只需写下和离书,从此与容瑾恩断意绝,嫁我为妻;你若不救,麟哥儿撑不过今天,你回候爷府备口棺材来大理寺接人就行。”
“丞相大人是在逼我?”
“我不逼你,大理寺的门敞开,你随时可以走。”王聪慢慢起身,不紧不慢地道:“四皇子刚登基,四面八方要维稳的地方甚多,你不主动写下和离书,我也不好明目张胆去候爷府抢人,更不能因此得罪沛国公府、淳郡王府,省得权柄落在别人手里。”
话倒是说的好听!
大理寺的门虽然敞开,可她若是迈出去,麟哥儿和蒋潋的命就没了!
郑青菡本觉得,她和容瑾不过是一对假夫妻,写下一纸和离书再简单不过。
明明想的很简单,做起来却有些难。
她站在黑暗监牢的最里头,皱眉踌躇。
王聪亦站在黑暗的阴影里,让人看不出表情,只听得他声音里含着不虞道:“为何想这么久,你莫非舍不得候爷府?”
一句话,恰好一盏明灯,照亮郑青菡心田。
王聪从阴影里踱出来,道:“我差人准备好纸笔,你要是想好,就白纸黑字写下。”
不及反应,已有人搬来一张小桌,上面纸笔具备。
一枝紫毫笔入手,笔尖沾墨滞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王聪的目光落在她的笔尖,轻轻一按紫毫笔,在她不及反应的时候,一团墨迹化开,恰是第一笔落下。
郑青菡低头望着那一笔,心中发凉道:“原来,一纸和离书,就能分开两个人……。”
话音未落,监牢的门“哐当”一声打开,长长走廊的一头躬身进来一袭身影,远远站在微微光亮里,紫色长袍翩翩,眉眼绮丽似屋外的那株冬腊梅。
郑青菡的心境,一时间也如屋外的那株冬腊梅,花如彤云,浩态狂香,在霁光浮云下剪染色泽,好到不能再好!
容瑾一步步走过来,负手站她身旁,拧眉道:“第一笔就写得心不在焉,后面的字,如何会写好?”
第二百二十二章纵是恶缘
郑青菡搁笔,凝目望向容瑾道:“我本来,也没打算好好写。”
容瑾点头:“难得懂事一回。”
“你怎么来了?”
“正当兵荒马乱的时候,夫人穿着一身男装出门,我实在放心不下。”容瑾板着张脸道:“万一被有心人算计,定要吃亏的。”
一句话说的王聪太阳穴连跳几下。
容瑾好脾气地问:“纸墨备齐,本打算写些什么?”
郑青菡心虚地低头。
容瑾便向王聪道:“先皇驾崩,新皇要服孝,还要安抚朝廷内外,丞相大人不好好辅佐新皇,把我夫人领来大理寺练字,又是为何?”
王聪不答,扯起嘴角问道:“大理寺重地,外头有重兵把守,候爷如何进来的?”
容瑾手指从腰间一拂,一块如意金牌悬挂在指间,晃了两晃道:“皇家赐的如意金牌,只要是谷国天下,便有一诺千金,本候哪里去不得?”
王聪道:“我倒忘记,你手里还拈了块如意金牌。”
容瑾道:“丞相大人忘的不止一事。”
王聪似笑非笑地问:“我还忘记何事?”
“王府今非昔比,王皇后成为太后,你当上丞相,想来会有更好的亲事等着你。”容瑾机心重重地道:“当初,你身无功名,王府上下就不同意你娶郑青菡,现在你飞黄腾达仍执迷不悟,一心破坏别人姻缘,非要青菡当再醮之妇,可是想活活气死双亲?”
王聪止笑,神情肃然道:“我铁了心要娶,谁能奈何我?”
容瑾敛容:“我不能奈何你,却有人能管你。”
说话间,监牢门口又躬身进来一袭身影,身穿官服,面色深沉,竟是王聪的亲爹老子——王荣。
王荣额头青筋直冒,目光从郑青菡身上扫过,落到王聪身上道:“小畜牲,你方才的话我都听全,想不到你不曾死心,还在打郑家嫡女的主意。告诉你,除非我死,否则你休想有此念头?”
王聪眉目蹙成一条线:“父亲,我真心实意要待她……。”
话没说完,已被王荣一巴掌扇到墙根边:“小畜牲,你真心实意要待谁?睁开狗眼看清楚,候爷和夫人情深意重,岂容你横加破坏。”
王聪不服:“父亲,他们两人从未情深意重,要不是皇上赐婚,青菡岂会愿意嫁进候爷府?”
王荣又是一巴掌扇过去,用力过猛,王聪嘴角浸出血丝,王荣视而不见,怒道:“你若做出让祖上蒙尘的事,族谱上就再没你的名字,我只当没生过你。”
巴掌扇得很重,话更是重,王聪愕了愕,忍住没回嘴。
容瑾把郑青菡拉到身边,缓缓道:“谷国衰微,丞相大人礼崩乐坏,竟要干出夺人妻室的事,实在让人咂舌,若是传扬出去,怕是对大人的名声不好。”
王荣听其意,拱手对容瑾道:“小畜牲多有得罪,望候爷大量。”
容瑾噙着一丝冷笑道:“堂堂丞相大人拿区区幼儿性命拿捏人,事情听起来,足够惊天地、泣死神的,本候可以大量,但孩子的病还请王大人速速找人医冶。”
王聪拿捏郑麟性命逼迫郑青菡写下和离书,此事要传扬出去,确实够丢人的。
王府丢不起这个脸!
王荣铁口直断:“候爷放心,定找人医冶。”
容瑾极自然地牵过郑青菡的手,悠悠道:“夫人可放心了?”
郑青菡表情终于舒展开,道:“放心了。”
容瑾牵着她一路往前,漫不经心地道:“前面不远处有株冬腊梅,开的甚好,一起去看看。”
郑青菡侧脸瞧他:“我方才,看过了。”
“喛。”容瑾道:“因旁边没有我,就不算有看过。”
“为何?”
“总要咱俩一起做过的,才作数。”容瑾依旧悠悠道:“你一个人做过的,或于他人做过的,都不算数。”
声音传进王聪耳朵里,把他的牙酸得够渗,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两人背影而去。
王荣脸色青白地道:“还望什么,那贱人有什么值得你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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