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翘这下子总算是明白了傅弦歌下午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和着根本就不是客气,竟然指的是这件事情不成?
但她的最终目的是陪着傅弦歌进宫的,因此礼数上真是一点都错不得,不能给别人一点点借口,否则她哪里需要受这份罪?
心中不断告诉自己,只要过了这半个月便好了,如此连翘才能勉强平复下自己的心情,但是当思思端着水进来擦桌椅的却一不小心将水洒在她身上的时候,却仍旧是气得差点摔东西走人。
这是她今日刚换的裙子,是三小姐刚赏的妆花缎子,便是普通人家的小姐也都是穿不起的上好布料,她花了三个月的月钱请外面的绣娘打的样子,今天才刚穿上身,被洒了一身的灰不说,如今就连这脏水都泼上了,这样上好的缎子最怕水,如今怕是要毁了!
可还不等连翘发脾气,思思就吓红了眼睛,手中的抹布一抖便丢在了地上,她赶紧去看连翘的裙子,眼看着思思从那一盆黑水里拿出来的手就要碰到她的衣服,连翘尖叫了一声触电似地退了好几步。
“连翘姑娘你没事吧?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小心,我这就帮你擦干净,这……哎呀这可怎么办?”
思思还是一副慌了神的样子,十分执着于要去看连翘的裙子,连翘经过方才那一吓终于回过了神赶紧抓住思思的肩膀制止了她的动作,虽然心里几乎要气死,但她还是要拼尽全力保持脸上的笑:“不不不用了思思姑娘,不过是一件衣裳罢了,都不算什么的,改日我洗了就是了,眼看天就快要黑了,咱们还是快收拾屋子吧。”
清和在一旁将思思慌张中的幸灾乐祸和连翘几乎发青却还要勉强笑着的脸色收入眼底,十分艰难地忍住笑意,又不由得感谢自己特地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否则恐怕和这连翘的下场可就要差不多了。
正笑着,清和却又不是十分明白傅弦歌为何要把这连翘带回来,总不能是为了给她找这么一点小麻烦,这未免也太不符合姑娘的性子了。
“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眼看着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连翘三人还在屋里忙活着,苏嬷嬷脸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过来了,还不等清和开口就劈头盖脸说了她一顿:“你和思思是姑娘贴身照顾的丫头,也太不知道轻重了些,怎能平白离了姑娘许久,姑娘身边要掌灯都没个使唤的人,你们倒好,竟在这里做些不知所谓的事情,这府里头还有没有规矩了?”
清和一张口似乎是要辩驳,苏嬷嬷却又说道:“收拾屋子这等粗活自是有粗使丫鬟来做,咱们院里虽说人手少了些,可却也不必你们巴巴的献殷勤。”
这话就说的有些过了,就好像连翘一个丫鬟竟比傅弦歌这个主子还要吃香似的,清和红着一张脸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思思赶紧开口:“嬷嬷误会了,咱们不过是来帮连翘姑娘搭把手,哪里就有嬷嬷说的那样严重了?”
“还敢顶嘴,姑娘那里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说着苏嬷嬷那手指往思思额头上一戳,顿时引得她一阵又是撒娇又是不满的嘀咕,小脸都皱成了一团,可见二人也就是嘴上说着罢了,谁也没有责怪谁的意思。
对于她们自己人是这样那自然是情理之中,但连翘却听得真切,苏嬷嬷方才那一番话里可句句都是向着她来的,她一个二等丫鬟,居然能用得起傅弦歌的贴身丫鬟替她收拾屋子,这样不知礼数,传出去还以为紫薇阁的人个个都是如此,这样的人,还怎么陪傅弦歌入宫?
她心中苦笑一声,知道这个闷亏自己是吃定了,却还是要挂上笑容对清和二人说道:“姐姐们可快些回去吧,四姑娘还等着呢,这屋子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剩下这一点我一个人就行了的,还是四姑娘的事情紧要些。”
这屋子哪里是收拾得差不多?虽说也是能住人,可和连翘在紫薇阁的时候住的屋子简直就是天差地别,就这地方潮湿窗户破漏的屋子,连翘虽说是个丫鬟,可还当真没有住过……
清和两个人和她客气了一番,便跟着苏嬷嬷离开了,才刚绕过屋角,清和便实在忍不住捧腹笑起来,思思脸上也带着浅浅的笑意,反倒是苏嬷嬷瞪了一眼清和,原以为清容的性子就够活泼了,却未曾想这清和竟也是一样的,往常竟是因着有清容在所以不曾显现出来。如今这样对比一下,却远不及这思思沉稳。人也机灵,方才那反应竟是比清和都要快些。
也难怪姑娘要用这思思了……
正文 第四十六章不请自来君入瓮
不轻不重地说了清和一句,苏嬷嬷也就没有多追究,放二人回去换了衣服这才来到傅弦歌跟前伺候。
傅弦歌不出府的时候,往常的习惯都是在耳房里看书的,清和进来的时候,傅弦歌正拿着一本游记,一手撑在桌子上看得十分认真,清和便放轻了脚步,走过去将一旁的灯花剪了,却听见傅弦歌问道:“那连翘表现如何?”
这南棠院的婢子仆妇的卖身契可都是在傅弦歌的手里头,且不说傅弦歌自有手段,光是这一点,这些人也不敢怠慢她这个主子,怎么可能会如同傅弦玉她们所认为的一般连给人收拾屋子的人都找不出来?
更何况,若是这些人还是原来傅府里头的那些,连翘这个紫薇阁的丫鬟来了,而且已经表明了是暂时的,府里头这些惯会捧高踩低的人又岂会不争相献殷勤?可见傅远山挑的这些人都是老实的,起码在目前看来倒是没有什么背主的心思。
傅弦歌自然是不知道这一批人在送进傅府的时候那是受了傅远山敲打的,只是随意安排了这样一出戏,一来看看那连翘的反应,二来也看看这南棠院里的人都是怎样的心思。她如今既然决定不再藏拙,那这南棠院按照她的意思,最好是要围成铁桶一般才好。
听得傅弦歌问,清和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认真道:“姑娘这法子可好,奴婢瞧着那连翘的脸都要青了,却偏偏不能动怒硬是要挤出笑脸来,那副样子,看着就解气。”
傅弦歌的目的自然不仅仅是为了给一个小丫鬟找麻烦,是以对清和脸上的痛快到没有多在意,只是淡淡地说道:“紫薇阁里的人可没一个懂得隐忍的。”
这倒是一句真话,就傅弦玉那种飞扬跋扈的性格,哪怕是她的贴身丫鬟都没一个好惹的,日子过的竟是比寻常大户人家的小姐更滋润些,这些人也都将傅弦玉的目中无人学了个十成十,如连翘这样遇到这样大的落差待遇都不曾发脾气的可十分难得。
傅弦歌这样一点,清和就明白过来,既然能忍,那就证明所图不小!
原来这才是姑娘的目的啊……
可既然明知道傅弦玉不怀好意,姑娘又为何要让这连翘进了南棠院呢?何不干脆拒绝了,左右姑娘也不是没有法子。
瞧出清和的疑惑,傅弦歌笑了笑,说道:“若是不知道傅弦玉究竟打得什么算盘,又如何请君入瓮?”
虽然傅弦歌没有明说,但清和却是明白傅弦歌是自有打算的了,她也就不去操这个心,对于自家姑娘的手段,清和可是十分信服的。
见她重新笑起来,傅弦歌才又问道:“思思呢?她是如何表现的?”
这半个月来,虽说傅弦歌并没有对外表现出对思思的兴趣,可每日清和却都是注意着思思的一举一动,每到时候就丝毫不落地报告给傅弦歌的。
因此清思也是早有准备,将思思在连翘那处的作为一一说了,又想起连翘那难看的脸色来,清和又忍不住笑出声:“想不到这思思平时不吭不响的,到了关键时刻这戏倒是比谁都好,若非我们是一同得的吩咐,奴婢都快要以为思思是故意的了。”
因为这一次清和和思思两个人算是“并肩作战”的关系,清和对思思的关系也就亲近了许多,再加上清容离开以后,她在这府里也没有个合适的小伙伴,着实无聊了些,是以她也十分希望思思也能成为傅弦歌的助力。
思及此处她又想到思思方才说的话,见傅弦歌一直沉默没有开口的意思,她便说道:“姑娘,方才思思与奴婢说了一件事,虽说她看上去是无意,但奴婢觉得她该是有意透露的。”
见着清容脸上有些沉重,傅弦歌便也认真起来,问道:“何事?”
“根据思思所说,她今日看见二少爷院里的小满了,远远地看着她走路姿势不对,便多了一番试探,竟是发现小满身上伤痕累累,奴婢想着这院子里的动静平常也瞒不过什么人,只需仔细一打听就知道了,可这小满身上的伤究竟是怎么来的竟是一旦风声都没透出来,想必也是隐秘之事,可这思思……”
接下来的话清和没有说出口,傅弦歌却也是明白的,思思来到南棠院不过半个月,就已经看明白了该注意谁不该注意谁,打探消息竟是十分警觉,而且旁人都不曾发觉的事情竟是叫她看出来了,可见是个心思仔细的。
不仅如此,傅弦歌却是从清和的这番话里明白了思思在今日午时究竟去了哪里,不过是吩咐一声不用午膳了,也用不了那么久的时间。一路上傅弦歌都秉持着以往的原则没有问,就是想看看这思思究竟如何应对,是装作不知蒙混过关,还是找个借口应付过去……却不想思思竟是等到现在通过清和的嘴告诉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