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弦玉的生辰是在二月里,傅弦歌正巧比她晚了一个月,傅弦思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可傅弦玉心中却是冷嘲一声,差不多大又如何?这云泥之别可不是靠这么一点相似就能弥补的!
“就你知道!小丫头片子还知道管我的事了。”
这可不是先前那种语气,已经完全是表露了自己的不喜了。相比于傅弦歌来说,她最讨厌的还是这个傅弦思,虽然是庶女,但那也是上了族谱的,更何况孙姨娘是老太太的表侄女,孙家虽然已经没落了,但却也是实打实的将门,比安氏的商户出身不知道高了多少倍,在加上她和傅钤是龙凤胎,只要想想都让人心生喜爱,而傅弦歌不过是一个私生女,无依无靠,所以相对来说,还是会傅弦思的威胁更大一些。
因为傅弦玉语气颇有些严厉的关系,傅弦思明显地瑟缩了一下,可爱的脸上流露出显而易见的畏惧,这样的情景落入外人眼中,对于傅弦玉平日在家中的做派就不由得多了许多揣测。
傅弦歌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傅弦思,旋即撇开目光来,道:“还是五妹妹和姐姐亲近些,虽然年纪差了些,却也不见生疏,到叫人羡慕。”
一句话,竟是将傅弦思的话归咎到熟稔的玩笑中去了,算是给傅弦思解了围,傅弦玉也知道自己继续计较下去也只会给自己找没面子,哼了一声便扭过头去,对喜云说道:“嬷嬷不是还要教导礼仪的么,正巧也快到午时了,左右下元节宫宴不过是酒席上的事情,嬷嬷不如趁此先教一教这饭桌上的事情。”
说着便让贴身丫鬟白芷去大厨房传膳食,傅弦思有些紧张地看向傅弦歌,因为方才傅弦歌帮了她一句的关系,她对这个四姐姐的印象大有改观,此刻倒是想知道在面对傅弦玉的有心刁难会如何应对。
教导归教导,午膳是午膳,自然是没有混为一谈的规矩,傅弦玉此言分明就是不想让二人好好用午膳。可傅弦歌就像是毫无所知一般依旧含着得体的笑,说了几句还是三姐姐思虑周到之类的话。
因为要赴宴的不仅仅是主子,贴身丫鬟也是要跟着去的缘故,清和自然也是跟着傅弦歌一起来学的礼仪,可这半个月来,思思的表现始终不温不火,她虽然有意忽视却也有没见这丫头有什么着急之类的情绪出现,更没有暗中求人问她的喜好,可见是真能沉住气的性子,再加上傅弦歌有意试探这思思的来历,此次便带了她前来。
而她也不愧是傅弦歌看中的人,见到这种情况后便吩咐一个小丫鬟去南棠院告诉不必准备午膳了,却远远地瞧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正是傅铮旁边的小满。
思思在这里的半个月里却也是见过这位小满姑娘的,在傅府里头,也就只有傅铮院里的丫鬟小厮和南棠院走得近些,听说南棠院先前换人的事情也是这位小满姑娘诊出了胭脂红的关系,因此思思对这小满的印象也就格外深些。
远远地瞧着小满脚步虽快,身形却有些不稳,深一脚浅一脚地不知是发生了什么情况,思思心中思量了一番,便小跑着追了上去:“小满姑娘,你快等等我。”
正文 第四十三章纤纤素手持羹汤
思思步子轻快,没一会儿便追到了小满前面,十分热情地问道:“小满姑娘走这么快做什么,我都好久没见着你了。”
“是思思啊,我走得急了都没注意到你,这是怎么了,有事吗?”
小满看见思思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闪躲,旋即又很快地掩饰下去了,抱歉似的对思思笑了笑,似乎方才是真的没听见思思的声音。
因为跑得急了的缘故,思思还有些喘,她却不在意,目光朝左右望了望,半晌才压低了声音问:“实不相瞒,我们姑娘身体一直不好,我听她们说姑娘是中了毒伤了身子,所以就想来问问小满姑娘有没有什么方子能帮姑娘调理一下。”
小满先是看思思神秘兮兮的样子,还有些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此刻听了思思的话后却更觉得奇怪了,一来她也不是南棠院的丫鬟,这些事情不应该来问她;二来少爷对府里的小姐向来一视同仁,即便是南棠院里这个隐形的主子也是偶尔派她送过几次东西的,思思如果要问方子,何必等到这时候?
瞧着小满狐疑的神色,思思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然后苦着脸说道:“不瞒你说,姑娘虽然提了我做二等丫鬟,可却从不让我贴身伺候,这府里哪里有过这样的事情?院子里的丫鬟仆妇你也是知道的,因为姑娘不受宠的关系本就不上心,对我就更加轻蔑了,整个南棠院我竟是一个知心人都找不到。咱们做丫鬟的,不都是服侍人的命么,虽说四姑娘不受宠,可到底也是主子,我就想着借此讨好一下姑娘,我以后的日子也好过些。”
思思越说到后面越是伤心,或许那一句“服侍人的命”说到了小满的心坎里,是以她对思思也多了许多同情,看来是这半个月来四姑娘的冷落让这突然得了荣宠的丫鬟感到了害怕,这才急急地求到她这里来了。
心中正思量着,思思却像是着急了一般拉住了小满的手,求道:“小满姑娘,你就帮帮我吧,调理身子的方子对你来说肯定不算是什么的,你就当同情妹妹一下好不好?”
“咱们同是做奴婢的,哪里来的同情不同情,在这府里互帮互助是应该的,只是我这样说了你也记不住,这样吧,你等我回去拿笔写了方子,再给你送过去。”
“太好了!多谢小满姐姐了。”思思显然十分高兴,已经姐姐妹妹地叫上了,旋即又赶紧摇头说道:“姐姐帮了我大忙,我怎么敢劳烦姐姐相送,我自己去取就好了。方才我瞧着姐姐走路似乎是有些不方便,哎呀都怪我,光顾着自己的事情忘了姐姐,真是该打!真是……也不知姐姐这是怎么弄的,姐姐怎么也是二少爷的贴身丫鬟,也不用做活怎么就受了伤,定是哪个不长眼的丫头冲撞了姐姐!”
她这一长串话说下来,竟又是气恼又是着急,看起来到真是情真意切,小满面色有些不自在,却还是说道:“瞧你说的,我不过是不小心跌了一跤,怎么就成了旁人冲撞了呢?咱们啊,谁也不比谁高贵些,哪里来的冲撞?”
“那姐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对了,我以前听说过一个偏方,对跌打损伤很好的,要不我回头给姐姐送过去吧,姐姐在二少爷面前服侍,身上带着伤总归是不好。”
“我自己不就是大夫么,哪里需要你送药,你呀……”
“哎呀我都急糊涂了,小满姐姐,你看不如这样,姐姐日后若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向妹妹开口,我一定不推辞,我……”
“行了行了,你不还要赶紧回四姑娘身边的么,在这里耽误太久算什么样子,赶紧回去吧啊。”
思思闻言更是感动,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这才转身走了,这时她脸上的表情凝重起来,方才她拉住小满的手的时候,分明看见她的手腕上有一道淤青,这可绝对不是能摔出来的伤,思思从越州被贩卖到这里,路上不知道受了多少苦,一看那伤口就知道一定是人打的1
可小满是傅铮的贴身丫鬟,又懂医理,这样的丫头是十分珍贵的。二房上面又没有人,只有傅铮的奶娘管着,偶尔安氏会帮一下忙,谁会有这个权力教训小满?
一想到唯一可能的那个人,思思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摇头把这个荒唐的念头甩出去,二少爷那样随和大方的人,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来!
可小满身上的伤那么明显,思思不过是稍加试探就知道其中有蹊跷,这下子内心更是静不下来,满脑子都是这伤是怎么弄的,这样的异常一直持续到她回到小院里,傅弦歌和傅弦思已经分坐在两张小案边,按照喜云的说法舀起碗里的羹汤。
其实不管宫宴再怎么严格,在宴会上,她们这些庶女只要不出大错就没事,毕竟谁会没事把视线聚焦到两个庶女身上?更加重要的还是与妃嫔贵妇们相对时的应答。
这个道理谁都明白,喜云毕竟是宫里出来的,傅弦佩的面子要大得多,因此也就对傅弦玉的想法心照不宣,在教导傅弦歌二人的时候更加了严厉了许多,譬如端碗的姿势要标准,手势要稳,羹汤不能有丝毫晃动,为着这个,更是让二人双手持碗保持着双臂平直,用最标准的姿势坐了已经有半炷香的时间。
常人保持着一个姿势半炷香的时间已经是极为不易,更何况是手里还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汤羹?两个人还没有用膳,手上仙人脔的香气不断地钻入鼻中,偏偏还要保持目不斜视,别说汤汁不能有丝毫晃动,就连脸上也都要保持着最得体的笑。
傅弦歌倒是还好,另一边的傅弦思却是坚持不住了,胳膊都有些颤抖,脸上的表情十分艰难。因着这层关系,喜云便在傅弦思那边说教得较多,反倒是让傅弦歌落得个清净。
傅弦玉倒是舒服得很,坐在一旁的八仙桌上十分心安理得的用膳,偶尔拿余光往这边瞥一眼,在看见傅弦歌居然没有遭什么罪的时候脸上明显有些惊讶,思思进来的时候,她总算是找到了找茬的借口,忽的放下手中的筷子,扬声说道:“我说四妹妹身边怎么连个用心的人都没有,要带进宫的丫头居然丝毫不关心礼仪的事情,这可叫姐姐怎么放心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