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史府不大,沿甬道却有许多生面孔,罗逾心里诧异,小心到了他们俩住的正头院子,院子里洒满阳光,透着植物的香气。罗逾进门就听到杨盼逗弄孩子的欢笑声,院子里撒着欢儿的是猎狗,墙头树上还爬着猫,三个月的娃娃已经会主动笑了,在母亲的怀里依偎着,笑得大眼睛眯成一条缝,“咯咯咯”声跟一串儿银铃摇响一样。
“阿盼。”罗逾终于笑了,疾步上前拥着她和他们的孩子,吻了吻妻子,又吻了吻孩子,叫着他小宝宝的名字,“都兰……”
小家伙肉嘟嘟的,圆脸像个小肉球,笑起来颊边是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可是皮肤雪白,眼睫毛又弯又长,额角下巴的形状又像他。
都兰有点认生,被父亲抱在怀里就扁了嘴,小腿儿一蹬一蹬的,“咿咿呀呀”仿佛在说话。
“喂,这是你阿爷!”杨盼点点女儿的鼻子,说。
小家伙哼哼唧唧的,瞥一眼罗逾,好像在瞥人牙子。
杨盼说:“好了,玩得够多了,吃奶睡觉。”手一挥,来了个乳母,旁边跟着两个伺候的人,抱着小家伙,哄着就到一边去了。
罗逾被她往屋子里带,心里放不下,低声问:“这几个人会不会拐了咱们的孩子?会不会……”
杨盼把他拖到屋里,笑道:“放心吧。乳母我亲自去选的,伺候的侍女和嬷嬷也是我亲自选的,有家有口没那个贼胆拐你的女儿。外面甬道里的人,都是我从华阴带来的,其他地方不敢谈,在这雁门城里,刺史府上,安全得很。我拿着你的鸡毛当令箭,把人带进来安置着,刺史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呢。”
她转眸道:“倒是你,来的时候一副晦丧样,是不是和你父汗谈不拢?”
“唉。”罗逾坐下来,报之以一声长叹,“何止是谈不拢!他完全不顾及我的委屈。他有他的主张,有他的想法,一点不容人置喙。今天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就毫不留情把我赶走了。不过——”
他问杨盼:“你那时候到燕然山去,是因为阿蛮的鸽子露了馅?”
杨盼往他腿上一坐,屁股旋磨儿似的扭:“是啊,都跟你讲过。阿蛮也带着呢,一直关押着,你要审她?”
他的大腿给她软弹弹的屁股扭得又热又燥,心猿意马地说:“审是要审,不过,也不急在现在一时。我父汗大概想到了什么,等他有了主张,我再按着他的意思审阿蛮。现在么……”
他身上热烘烘的,喉结上上下下地滚动,笑得有些暧昧也有些危险,弯着一边唇角先审身上坐着的这位:“你说你把孩子丢给乳母,还把人都遣走了;大白天进来就关上门,是什么意思啊?”
杨盼装傻:“啊,我有什么意思啊?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他把她的腰一勒,手就来了。
短上襦的设计真是好,裙带解开,手就可以伸到中衣里面,前头柔软,后头光滑,骨骼苗条,肉肉不多不少,既不硌着,又不堆腴。一边含吮着嘴唇的甘甜,一边感受着手里的销魂,一时间什么都不想了,只想这现世安稳、岁月静好。
杨盼软在他怀里,像只小乳猫似的,呼吸间带着桂花糖的甜香味,眼睛已经迷迷蒙蒙的,低声道:“怕脏的家伙,难道回来第一件事不该是去洗澡?”
作者有话要说: (1)京观: 死人尸体堆高形成的土丘,往往起到震慑作用。
☆、第一九四章
“你陪我去洗嘛……”罗逾也腻着杨盼撒娇, 大概自己都不习惯撒娇的模样, 倒弄得自己“噗嗤”笑出来。
杨盼巴不得看他洗澡啊,立刻答应下来, 再想不到会有其他花样。
正屋一边的梢间已经放好了浴盆和热水。杨盼往浴水里大大地倒上了蔷薇水,似觉气味太女气,又摆上加了冰片、芸香、甘松和零陵香一道蒸馏出的澡豆, 然后搬着条凳坐下来等着欣赏, 嘴里还狗腿地说:“我现在身子方便了,你要我搓背,我就给你搓背……”
罗逾边解外衣边看着她说:“都入了五月了, 虽然这里不比建邺燥热,可你在热气腾腾的屋子里捂着里外衣裳,不觉得闷?”
杨盼想想也对,自己把外头鹅黄色窄袖小衫脱掉, 和罗逾身上的襜褕一起挂在屏风上。两人的中衣用的都是水蓝色,像说好了似的。杨盼吸溜吸溜口水,催他:“你脱呀, 不是洗澡么?”
罗逾盯着她,点点头。
可突然出手快如疾风, 一下子把杨盼两只手制住了。
他每每这副突然袭击的样子,杨盼都有些害怕, 前世的记忆时不时在脑海中上演一遍,她顿时花容失色,问道:“你……干嘛?”
“脱衣服呀。”他一脸无辜, 但坏坏地勾起唇角。搭衣服的屏风用剔红的漆绘,雕着牡丹花的纹样,杨盼的后脑正抵着一朵硕大的花儿,发钗被他一拔,一头青丝软缎子似的垂下来。
罗逾笑道:“颜色多了,就不大好看。”伸手脱衣服,却是脱对面那羞红了脸的人儿的衣服。
他动作利落,很快就把她洁白的肩头剥了出来,杨盼扭了扭身子挣扎,但旋即被他吻过来,脖子里一阵阵被吮得又痒又痛,酥麻的感觉往胳膊上袭,所以想去捶他的两只手,只能软软地攀着他的肩。
俄而,感觉脖子上抱腹的带子也松了;俄而,裙带亦宽,那鹅黄色的泻水长裙软软地往脚下走。
“其实我在军中也天天洗澡,又只是指挥,没有亲自上场杀敌,没那么脏。”他舌尖打着旋儿,抚弄之余在她耳边低语,声音沉沉的,顺着耳朵眼儿直往心窝子里钻,心窝子顿时也酥麻了。
糟糕!要中美人计!
杨盼在心里呐喊,可惜已经中计了,无药可解。想假装嫌弃他身上的气味,可实际上感觉太好闻了!恨不得就埋在他脖子里,狠狠地只吸气不吐出来……
中计就中计吧,也不是第一回。上一世死在他剑下,这一世要死在他身上了……
杨盼闭着眼睛,让自己尽可能完满地感受他的唇舌和气息。
身子突然一轻,知道被抱起来了。杨盼不愿意睁眼睛,只想着梢间的条榻似乎窄了一点,滚起来不那么自由……
然后突然周身一暖,一激灵才意识到:居然被他放水里了!
浴水的温度是她亲自调的,比皮肤略热一点点,适合初夏洗浴,里头有蔷薇花催.情似的香气,隐隐还有边上澡豆的清冽冰片味,然后还有那个在水里也腻紧了她的结实有力的身子,简直是裹挟过来的力道,硬中有软,无法挣脱,又格外沉迷。
罗逾亦是头一次这样欣赏她。
她眼睛已经睁开了,一脸诧异的傻气,睫毛眨巴眨巴的,手足无措。
薄纱的水蓝色中衣此刻漂浮在水里,宛如盛开的蓝色莲花,又在雾腾腾的水汽里显出缥缈的美感。羽衣下她洁白的胴体则沉在水下,若隐若现,在白茫茫的水汽中静谧美好,双腿踢腾,水蓝色的小衣也漂飞起来,一双洁白的脚丫时高时低。
“这样子……好不好?”罗逾在杨盼耳边轻声问。
她连“不好”都说不出来,傻愣愣地凝视着那双深情款款的眸子,对视那么久,仿佛要化在眸子的水色里头了。
水的柔和与温度使得两具身体的交汇格外润泽温软,香气绵长。鬓边的汗落进去,与扑腾起的水花交织成歌。她在水中颤抖的时候,本能地抱紧他的脖子,委屈兮兮地说:“我要沉下去了……”
“不会的。”那厢目光已经迷蒙了,“阿盼,放心。”
回答得有力,使杨盼对自己还残存的前世记忆都觉得那一定是魔幻了。
相信他,是不大容易,可再没有什么比“相信”更美好的了!
如果没有洗刷冤屈、报仇雪恨这两条,杨盼觉得她和罗逾简直在雁门过神仙般的日子。不过,男人家毕竟不能仅仅腻歪在闺房里。杨盼也劝他:“处理并州的军务,还是不能懈怠。毕竟那是块兵家必争之地,你父汗也有意思透出来,夺到并州,就宣布他还活着的消息,那么,你阿干拔烈立刻翻过来成为了乱臣贼子,你接下来就名正言顺了。——只是你父汗就一定要取了并州之后才肯给你正名么?他是不是还不相信你?”
杨盼心里不服气,叱罗杜文这个人就是算计太精,生怕把底牌给了罗逾之后,罗逾会再次叛逆他——那时候罗逾没了“叛逆”的恶名,尽可以打着父亲的旗号号令天下,确实是能把皇帝彻底架空的。
可是这个儿子他叱罗杜文还不了解么?他要是想要的是皇位,有多少种手段可以强迫这个已经半瘫的父亲啊!灌上哑药,割断手指的筋脉,把他彻底变成求死不得的废人之后,就凭皇帝一张脸,一个活死人的形象,就可以号令天下——至于别人不信,不信又如何?得到天下之后,黑的说成白的,好的说成坏的——如今还有董狐史笔可以拦得住当权的人么?
杨盼说:“我陪你去父汗那儿,他要是还执拗,我去劝劝他。”
天是真的热了。虽然穿着薄衫,也不过走了刺史府甬道一段路,就流汗了。
偏偏叱罗杜文又是个执拗古怪的人——病后尤其执拗古怪。明明他自己现在半死不活地还得罗逾时常照顾着,却还跟儿子耍脾气、闹礼节,非让他在门口跪候了小半个时辰才许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