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盈一愣,忙道,“对、对,根本不管我的事,是这个贱婢自作主张!”
陈嬷嬷眉眼一动,转头吩咐一个丫鬟道,“去景岚苑喊二夫人来!”
“是!”
小丫鬟应声而去。
屋子里一时静默下来,只听到跪在地上的六儿低声啜泣。
谢盈冷冷瞥她一眼,恨她多管闲事给自己招了麻烦。
任芷儿扶着谢盈落座,“姐姐别气,是下人不懂事,二夫人来了自会明断。”
可是谢盈如何不气,这事就算最后二夫人相信了,别人如何想?
丫鬟是她的,她还和苏月玖有过节,所有人都会认为是她让丫鬟做的,最后让丫鬟替她背了锅。
这次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等了一会,才见二夫人自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缓缓进了院子往花厅这边走来。
谢盈立刻起身迎出去,脸上的笑容也要比往常谦卑几分,还带着些许委屈,“二夫人,您一定要为妾身做主啊!”
二夫人穿着金丝暗纹裘绒披风,雍容华贵,笑容慈和,抚着谢盈的手背,“放心,我一定将事情查清楚。”
陈嬷嬷上前,“二夫人,这药是在这丫鬟房里查出来的!”
二夫人看了一眼,微微点头,转头看向地上跪着的丫鬟,“你叫什么名字?”
“奴、奴婢、六儿!”小丫鬟头也不敢抬,结结巴巴的道。
“这石花散是你的?”二夫人目光凌厉。
“是”
“谁给你的?”
“没、没人给奴婢,是奴婢、自己跟一个药贩子买的。”六儿面容慌张,低着头回答。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二夫人声音冷鸷,不怒而威,整个花厅落针可闻。
六儿头伏的越发低,鼻子几乎碰到地面,颤声道,“是奴婢为主子不忿,想要报复少夫人,和二少夫人无关,也没有任何人指使奴婢,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
谢盈立刻道,“二夫人您听到了,这事儿真和妾身无关。”
二夫人点了点头,“丫鬟六儿,谋害主母,陷主子于不义,杖责三十,扔出府去。”
谢盈狠厉道,“二夫人太仁慈了,这种坑害主子的贱人应该打死才是!”
六儿一下子瘫在地上,涕泪横流,抓着谢盈的裙摆哭求,“二少夫人,奴婢知错了,以后再不敢了,求您替奴婢求求情,奴婢这都是为了您啊!”
谢盈立刻后退一步,斥道,“闭嘴!我没有要害少夫人,是你自作主张,关我何事?”
“奴婢真的是为了二少夫人委屈,才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二少夫人,主仆一场,您不能不管奴婢啊!奴婢家里还有老母和残疾的兄长,奴婢一死,他们也活不了了!”小丫鬟对着谢盈砰砰磕头。
谢盈转过身去,看都不看六儿一眼。
二夫人叹了口气,“念佛的人最看不得这个。这丫鬟固然可恶,可对主子也算一片忠心,就留她一命,照我说的,打三十大板,赶出府去吧!”
谢盈这般强硬,不过是想和六儿撇清关系罢了,此时听二夫人这样一说,自己若还坚持打死六儿好像也太不近人情,毕竟丫鬟是她院子里的,也的确是为了她才这样做。
“既然二夫人这样说了,妾身便饶她一命,只是这样恶毒的丫鬟妾身万万不敢再用了,就依二夫人所说,打了板子扔出府去。”
“把人带下去!”二夫人转头对着陈嬷嬷道。
陈嬷嬷点了点头,让两个丫鬟将六儿拖下去。
六儿哭喊道,“多谢主子不少之恩,奴婢知错了,再不敢了!”
很快院子里就传来“啪啪”木棍打在肉上的声响和六儿的嘶声求饶,那声音似被掐了嗓子的猫,绝望而凄厉,花厅里的人听着,只觉毛骨悚然,一时无人敢言。
直到打板子的声音停下,早已昏迷的六儿被拖下去,众人才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
“既然已经查出来了,我也可以向余弦和少夫人交差了!这样的事,我希望不要再有下次,否则主子和奴才一起受罚!”二夫人淡声道。
谢盈脸色白了白,低下头去,“是,妾身管教不严,自愿罚三个月的月例。”
她身后任芷儿撇了撇嘴,谢盈难道缺这几十两银子,这样的惩罚根本一点诚意都没有。
见谢盈认错态度良好,二夫人宽慰道,“盈儿果然通情达理,你也不必太自责,说起来都是下人愚钝,连累主子!”
谢盈抬臂拭了拭眼角,哽声道,“二夫人明鉴!有二夫人这句话,妾身便也不觉得委屈了!还求二夫人在公子面前替妾身说几句好话。”
“好了,放心吧,你身体不好先休息吧!我也将此事去告诉余弦一声!”
二夫人道了一句,带着众丫鬟婆子往外走。
“妾身恭送二夫人!”谢盈福身。
待二夫人走远,谢盈面上再不见方才卑微之色,拂袖坐在椅子上,总觉得心里憋着一口气。
“六儿这个贱人,为何没把她打死?”
任芷儿背对着谢盈倒茶,闻言冷笑,她怎么就不相信一个丫鬟敢做这样的事?
回过头来,她面上已经挂了谦卑的笑,“还好已经查明真相,还了姐姐青白,这种愚忠的奴才赶出去也就是了!”
谢盈眉目不虞,这件事以后府里下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议论她,更重要的是纪余弦可会相信是六儿自己做的?
二夫人去出云阁将抓到下毒的人禀告给纪余弦后,又亲自去栖凤苑,宽慰了苏九几句。
待二夫人走后,苏九和奶娘回到卧房,见长欢还没有醒的迹象。
“这件事,小姐怎么看?”奶娘给苏九倒了杯茶放在矮榻的红木小几上。
苏九盘膝坐下,低头啃着手指,思忖道,“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开始她怀疑也是谢盈下毒,现在下毒的人揪出来后,反而让事情越发扑朔迷离。
“听二夫人的话,这个叫六儿的只是莲波苑的下等丫鬟,平时连见谢盈的机会都没有,她对谢盈哪来的那么大忠心,竟敢冒着死罪去下毒!”苏九道。
奶娘看着苏九的目光含了笑意,点头道,“的确是这样,这个六儿只是个替死鬼,她幕后定还有人指使。”
“若是谢盈指使她做的,应该一早就把她藏起来,怎么会这么轻易被人查出,谢盈似乎也没那么蠢!”苏九继续道,也正是因为这样,她才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小姐的分析的极是!”奶娘赞成道,“这件事幕后主使可能是谢盈,也可能是其他人,但六儿做了替死鬼,便是有人不想再让此事扩大。”
“要不要我派人找到那个六儿,逼她说出幕后主使。”苏九问道。
奶娘摇头,“没用的,那个六儿差点打死,甚至被赶出府去都紧咬牙关没将幕后的人说出来,说明她一定有比性命更重要的把柄在那人手中,即便小姐去逼她,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反而会暴露小姐仍在暗中调查此事,引得对方对六儿杀人灭口。”
苏九眸子一转,挑眉道,“那我们暂时按兵不动,放长线钓大鱼!”
既然六儿和幕后那人有牵扯,那日后定还会联络。
奶娘点头,“不错,好在这一次后,幕后的人不管是谁,都会收敛几分,不会再轻易动手!”
苏九眉眼清澈,“这个人,我绝不会放过她!”
奶娘拿帕子给长欢擦了擦脸,“看欢爷这样子,估计还要睡几个时辰,我让下人熬点粥备着。”
“嗯,好!”
苏九昨晚没睡好,这一会儿也有些困乏,奶娘出去后,她将长欢往床里靠了靠,自己偎在床边也睡了过去。
奶娘熬好了粥,端了一碗来给苏九,进门见苏九在床上睡的正熟,没打扰她又轻步退了出去。
长欢醒的时候已经是午后,睁开眼睛看着床顶,有片刻的茫然,浑身力气似被抽尽,小腹一阵阵抽痛。
听到身边轻微的呼吸声,微微转头,便看到苏九蜷缩在自己身侧,闭着眼睛熟睡。
房里极静,午后的阳光透窗而过,冬阳明亮却柔和,浅浅的撒在少女精致的面孔上,她长睫如颤,皮肤白皙,嘴唇微张,睡的像个孩子。
突然间,长欢想起他刚进伏龙帮的时候,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弱鸡,被人欺负时,都是苏九护着他。
第一次参加帮里考验,他们三十多个人一起穿过山林,他被捕兽夹子伤了腿,其他人看着他露出贪婪饥饿的凶光,要将他吃掉,苏九伤了三人,才没有人再敢打他的主意,之后背着他走了两天两夜寻找出山林的路。
正是寒冬腊月,大雪封山,什么吃的都没有,饿了,苏九便大口的往嘴里塞几口雪,然后继续背着他往前走。
出了林子的时候,苏九脚上的草鞋早已磨穿了底,磨出来的血泡冻成了冰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