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会试的人有喜有忧,喜的人大多都是国子监和白马书院的学生,学院里的老师就会帮着打理好一切,自己只需要专心攻读,等着会试来临便可。忧的是那些普通学院的学生,本来学问就不如上面两个书院的学子,会试的资格还要等人家国子监和白马书院都筛选完了才轮到他们,能不能被老师举荐报名进去会试名单还两说。
参加会试的举人不光是年轻人,甚至三十以下的年轻人凤毛麟角,通过了院试,乡试的人很多都已经四五旬了,甚至还有花甲的老人。
所以参加会试的资格对他们来说也很重要。
关于会试的的话题沸沸扬扬传了两日,而各地方参见会试的学子也陆陆续续进京了。
盛京城中大小的客栈都开始红火起来。
兰知绘和丫鬟沁香住的客栈也变的拥挤,每天都有陌生人进进出出。
有的学子是一人进京参加会试,有的有钱人家的公子则带着奴仆,四五个家丁,或者跟着管家书童,这些人来了当然也要住店。
上元节的时候兰知绘也出门看灯了,结果回来后就染了风寒,断断续续病了半个月不见好,主要还是心病难愈。
早晨刚用了饭,只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和喧哗声,似又有人来住店了,兰知绘躺在床上,眉目间闪过一抹厌恶,心中烦躁,微微转身头朝向里侧。
又过了一会,门吱呀一响,兰知绘立刻问道,“是沁香吗?”
“小姐,是我!”沁香应了一声,声音微哑,兰知绘脑袋晕沉,也未在意。
沁香端着药碗走到床边,低声道,“小姐,起来喝药了!”
兰知绘面色憔悴,唇色干裂,闭着眼睛虚弱的道,“吃了也没用,不想吃!”
“小姐!”沁香把药房在小几上,坐在床边去扶女子,劝道,“大夫说着药不能停,您还是吃了吧,快快好起来!”
兰知绘轻叹了一声,撑着手臂起身,靠在身后的软枕上。
沁香把被子拉到女子腰间,弯身去端药。
药还有些热,她用勺子轻轻搅动,小心吹了吹。
兰知绘目光落在沁香发红的眼角,微微一愣,“沁香,你哭了?”
沁香忙低下头去,侧身朝外,低声道,“没有。”
“没哭你眼睛怎么是红的,告诉我,怎么回事?”兰知绘咳了两声,起身握住沁香的手腕。
“没有,小姐您别问了!”沁香低着头闷声道。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兰知绘惊声问道。
“没有!”沁香看着药碗摇头。
“你别让我着急行不行?咳咳咳咳……”兰知绘喘了一声,伏在床边剧烈的咳了起来。
沁香忙放下药碗给她拍背,“小姐您别着急,我说,我说!”
沁香将兰知绘扶起来,给她倒了杯水将咳嗽压下去,才低着头道,“咱们这些日子一直在厨房里熬药,厨房的管事嫌药味太冲,很多客人闻到后知道客栈里住着病人,怕过了病气,都退房了,管事的意思让咱们搬走,话说的也难听!”
说完又恨恨骂道,“都是些势力小人,开始可不是这么对咱们的,现在知道小姐不是羽衣坊的坊主了,就换了脸色,果真世态炎凉!”
兰知绘靠在软被上,脸色透白,讷讷不做声。
“小姐您别气,跟这群小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得!”沁香见兰知绘脸色不对,忙给她抚胸。
兰知绘何曾受过这样的苦,在羽衣坊时,她自己住着一座阁楼,有卧房,有书房,有专门刺绣的绣房,所有的房间都是按她的喜好布置的清贵文雅,每一件摆设都价值连城
。
坊里上百个绣娘和下人,皆对她恭敬尊重,处处讨好,无不妥帖。
外人见了她,也都要尊称一声兰姑娘。
如今居无定所不说,还要被人嫌弃驱赶,她怎么会落得如此境地?心中愤懑,血气上涌,女子掩唇又咳了起来。
沁香忙将药碗端过来,“小姐,您还是先喝药吧!”
兰知绘用力一挥,药碗被打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摔的粉碎。
“落得如此田地,我还活着做什么?”女子一边咳一边哑声喊道,转身扑在被子上嘤嘤哭泣。
“小姐,您别这样!”沁香抱着女子的手臂痛哭,“都怨苏月玖,都是因为她嫁进纪府后,公子才鬼迷心窍,不再重视小姐,小姐才会离开羽衣坊,罪魁祸首就是她!”
兰知绘倒在床上,闭眼不语,面上一片死灰之色。
“小姐,您不能放弃长公子,不能放弃羽衣坊,这些本来都是你的。”沁香替主子不甘,“奴婢这就去纪府找长公子,跟他说您病了,长公子一定会亲自来把小姐接回去的。”
“不要去,我就死,也不会去求他!”兰知绘冷冷道了一声。
“不、小姐您不能死,奴婢去找长公子,现在就去!”
“我说了,不许去找他!”兰知绘又道了一声,只是声音已经没有之前那般决绝,似赌气一般。
“小姐您不用管了,奴婢去和长公子说上次的事冤枉了小姐,都是奴婢的错!”沁香说着,站起来,将被子给兰知绘盖好,转身往外走。
兰知绘躺在锦被上,发丝凌乱,眸子里眼泪流出来,渗入锦被中,渐渐洇湿了一片。
沁香进了纪府,正好是晌午,于老将她带进出云阁,道,“姑娘稍等,公子正在和少夫人用午饭,老奴先去禀告!”
“不用了于老!”沁香俏脸带笑,比每一次来纪府都客气,“公子既然在吃饭,奴婢还是先不打扰了,等公子用完了饭,再说也不迟!”
于老点了点头,“也好,那劳烦姑娘和老奴去花厅里等候!”
“是,多谢于老!”沁香甜甜一笑。
沁香在花厅里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见门一开,纪余弦走了进来。
沁香立刻跪下去,“奴婢有罪,特来请长公子责罚!”
纪余弦面色淡淡,邪魅的面孔不笑的时候显的高深莫测,缓步走向主位坐下,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淡声问道,“什么事?”
沁香不敢起身,跪着转了半个圈对着纪余弦,“公子,芳姝宴上少夫人醉酒的事,是奴婢做的,奴婢以为那是普通的黄酒,本拿来给少夫人暖身的,并不知道那就如此浓烈。而这一切,我们家小姐并不知情,后来见您生气,奴婢害怕,不敢说,我们小姐便替奴婢承担下来,都是奴婢的错,公子真的冤枉我们小姐了。”
男人轻描淡写的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沁香一怔,听着男人敷衍的语气眉头微蹙,只得继续道,“公子,我们家小姐病了,病的很厉害,在客栈里住的不踏实,吃的也不好,奴婢看着心疼,所以瞒着我们小姐来,求公子网开一面,让我们小姐再回羽衣坊吧!”
纪余弦抬眸看过来,“病了?”
“是,病的很严重!”沁香立刻道。
“看大夫了吗?”
“看了,大夫说是风寒,但小姐喝了十多日的药总不见好,大夫说是郁结于心,气阻于胸才好不起来。”
纪余弦唇角勾了抹冷笑,“她气什么?不是我让她离开羽衣坊,是她自己要离开。”
沁香一慌,“不,我们小姐并没有气公子,是自责那日没有照顾好少夫人,又因一时糊涂,惹了公子生气。”
“她真的那么想?”纪余弦哂笑,女子的傲气他再清楚不过,恐怕就算杀了她,她也不会自责。
“长公子,我们小姐离开羽衣坊,什么都没带,如今流离失所,病卧在床,还被客栈掌柜嫌弃驱赶。她为了羽衣坊付出全部心血,如今落得这样,奴婢实在是心疼!何况,那日少夫人醉酒的确都是奴婢的错,和我们小姐并无关系,奴婢敢用性命起誓,我们小姐真的是冤枉的!长公子若还有气,就将奴婢赶出去,让小姐回坊里吧!”沁香凄声哭诉。
纪余弦眸色淡了但,半晌,缓声道,“羽衣坊坊主的位置还空着,你回去告诉你们小姐,她若想回去,现在就可以回去!”
沁香顿时喜极而泣,“是、多谢长公子开恩,奴婢这就去告诉小姐!”
“去吧!”纪余弦淡淡道了一声。
沁香跪在那里不动,小心问道,“公子不和奴婢一起去看看我们小姐吗?”
“我还有事,你照顾好她吧!”纪余弦声音轻浅。
“是!”沁香有些失望的起身。
“还有、”纪余弦抿了一口茶,淡淡启口,“你告诉她,我让她回羽衣坊,是因为羽衣坊有她十年的心血,也有我们十年相交的情谊,希望她珍惜,不要到最后将这一切都付之流水。”
沁香似懂不懂,点头道,“奴婢一定会转告小姐的!”
恭敬的告退出来,出了纪府,沁香急步回客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