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等着,我现在就把她撵出去!”曲淼道了一声,起身便往外走。
李氏也不拦着,任曲淼去闹腾,她不敢大闹,怕惹急了曲文昌,真将那贱人纳进房里,可是曲淼是曲文昌的女儿,她可以闹。
曲淼气势汹汹的去了前院,“砰”的一声一脚踹开房门,喝骂道,“贱人,你给我出来!”
房里的丫鬟忙出来,惶恐道,“见过大小姐!”
“元珠呢?”曲淼问道。
“小姐她在房里呢!”
曲淼抬步往里走,进了内室,果然见元珠正坐在妆台前对镜描眉。
曲淼过去,伸臂将妆台上的胭脂水粉都扫了下去。
水粉胭脂首饰落在地上,一阵叮当乱响。
元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也不见平日里的卑微怯懦,只扬了扬眉,笑道,“淼儿小姐可是大家闺秀,这番样子实在和市井泼妇无别!”
曲淼目光一狠,抬手往女子脸上打。
元珠抬手抓住她的手腕,站起身,拽着她的手腕往肚子上
打,冷笑道,“你往这儿打,打我个一尸两命,看看你爹会不会赏你?”
曲淼气的浑身哆嗦,咬牙唾骂道,“贱人!勾引我爹,你不得好死!”
元珠抓着曲淼的手用力一推,讽笑道,“对,是我勾引的他,可是也被你和你娘逼的!我爹是为了你爹死的,对你们家有救命之恩,可是你和你娘对我比下人还不如!你娘还要把我嫁给年纪都可以给当我爹的潘老三,故意让潘老三半夜来我房里,这样恩将仇报,我凭什么让你们好过!”
曲淼看着女子仇恨的目光,一时愣在那。
“你以为你爹是什么好东西,不过喝了两杯酒,就故意借醉抱着我不放,还用的着我勾引?”元珠嗤笑一声。
“你胡说!”曲淼急喝一声。
“你自己去问他啊!”元珠不屑的道了一声,坐在妆凳上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不,我爹不是那样的人,是你勾引他,陷害他!”曲淼不相信一向威严正经的父亲会是元珠口里那样不堪。
元珠瞥她一眼,不怀好意的笑,“告诉你,我已经让大夫探过脉了,我这肚子里是个男孩儿,你爹没有儿子,一直是快心病,只要我给他生了儿子,他就会把你娘休了把我扶正,到时候你们都要看我脸色。”
曲淼瞪大两眼,不可置信的看着女子,眸子里涌出滔天的恨意,眼睛一转,拿起茶盏便要往女子的肚子上打。
元珠起身,把肚子凑过去,有恃无恐的道,“尽管打,你把他打掉了,我立刻去府衙告你们一家人,强占良女,谋害人命。到时候你爹干的好事全靖州的人都会知道,不光是他身败名裂,你和你娘也会遭人唾弃,我看你还能不能嫁的出去?”
“砰!”曲淼手里的茶盏落在地上,摔的粉碎,她一脸愣怔的看着得意的女子,转身跑了出去。
元珠看着曲淼踉跄的身影,笑的越发开怀,伸手抚着肚子,“乖儿子,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咱们了!”
曲淼回了后院,找到李氏,立刻将曲淼的话都说了一遍。
李氏哭的更厉害,“咱们娘俩没有活路了!”
曲淼无奈,也只抱着李氏痛哭。
一连几日,李氏每日找曲文昌哭闹,曲文昌烦闷不已,整日的借酒消愁。
纪府别苑里却安静的很,纪余弦每日看账,查账,或者带着苏九去游玩。
苏九上午习字,下午跟着纪余弦学看账本,日子过的悠闲且惬意。
一转眼,来靖州已经七八日,这日苏九正习字,抬头见纪余弦坐在对面的矮榻上,闲适的翻着一本书看,忍不住问道,“咱们要一直在这呆下去?那些商户的帐查的怎么样了?”
“快了!”男人慵懒的靠在软枕上,语调透着漫不经心。
苏九惦念盛京里乔安和长欢他们,不知道镖局准备的怎么样了,还有她吩咐阿树去接管清风寨,如今也不知什么情况?
“无聊了?”纪余弦抬起头来,浅笑看着少女。
苏九点了点头,一手托腮,转头看着窗外。
纪余弦放下书,过去拉着少女的手腕起身,“我带夫人出去走走!”
“去哪儿啊?”苏九急忙放下笔,跟在他身后。
“随便走走!”
两人坐马车出了门,一直走到河边,纪余弦带着苏九下来。
苏九换了一套浅灰色的男子的长袍,外罩白狐大裘,墨发高束,文雅俊逸,和纪余弦站在一起,都是人上之姿,加上气质不俗,惹的行人频频注目。
天气清冷,河岸上却极为热闹,卖包子的,卖竹筐的,卖柴的,或者文雅一点的,水粉、瓷器、书画……各种小贩叫卖其中。
河岸上有远行的货船,还有渡人去对岸的小船,另外停着大小的画舫,丝竹声声,香风四溢,好不热闹。
两人刚一下车,远处一小厮模样的人过来,对着锦枫低声说了几句。
锦枫了然,转身对着纪余弦微一点头。
纪余弦拉着苏九的手,“夫人,咱们游船吧!”
苏九虽然不知道纪余弦为何带她来游船,但一定有目的,此时也不问,跟着纪余弦往船上走。
纪余弦带她上了靠岸最大的一个画舫,一上去,就听到悠扬的琴声和着莺声燕语传到耳边。
画舫是城中一青楼的,老鸨带着姑娘们出来游玩,此时三三两两的男子怀里搂着女人正在船头上赏景,琴声从船舱里飘出来,一派古色古香奢靡之景。
画舫两层高,珠帘纱幕,雕梁画栋,四角飞檐,木门两侧站着一身绸缎短衫的小厮,见苏九他们上船,忙笑着将雕花木门打开。
进去后,只见船舱极大,装饰的富丽堂皇,高顶上吊着一个琉璃宫灯,四周屏风隔着一个个雅室,中间有舞女正翩翩起舞,两侧琴姬穿着五彩华衣,弹琴奏乐。
老鸨见纪余弦和苏九长相和穿着不凡,眼睛一亮,忙上前道,“呦,两位公子好相貌,快快请进!”
锦枫递给老鸨几两散碎银子,淡声道,
“找个雅间,上壶好茶!”
“好咧,几位公子里面坐!”老鸨揣起银子,笑的合不拢嘴,忙招呼小厮上茶。
几人往里面走,在雅房里坐下,立刻有小二把茶水、点心蜜饯等吃食端上来。
说是雅房,不过是用半透明的织锦屏风隔开的房间,没有门,坐在里面可以直接看到中间起舞的舞姬,透过窗子还可以看到河面上的风景,既舒适又文雅。苏九刚一落座,眼尾一扫,便看到对面的雅房里一男人斜斜的靠在软塌上,双目半阖,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正惬意的听曲,旁边一粉衣俏眉的女子剥了荔枝,将水嫩的果肉放在男人嘴里。
男人张嘴衔珠,眼也不睁,嘴里跟着那曲调轻声附和。
苏九抿唇一乐,好悠闲啊!
这听曲的男人正是盛宇当铺的朱掌柜。
朱掌柜忧虑了几日,见纪余弦并没有找他,渐渐也放下心来,他本在这青楼里有个相好,听说今日来游船,便一起过来跟着放松放松。
苏九看着朱掌柜,明明和她那日在当铺里看到的是同一个人,可看着又不像。
那日在当铺里,朱掌柜一身黑袍,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看着精明深沉,而今日坐在这里,满面轻浮,摇头晃脑,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
苏九抬眸看向其他雅房里的男人,皆是满脸的轻挑淫邪,和朱掌柜无异。
这烟花之地果然最能让人露出本性!
正闭着眼轻声哼唱的朱掌柜隐隐觉得有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缓缓睁开眼睛,隔着来回甩袖扭身的舞姬看向对面,一下子变看到了苏九,顿时一愣。
那日当画的人?
还来不及惊讶,朱掌柜眸子一转,便看到她对面的纪余弦。
脑皮一炸,嗡的一响!
一时竟没反应过来。
纪余弦却已经看过来,对着他浅浅一笑。
朱掌柜脑子里此时只有两个字,完了!
旁边青楼女子见朱掌柜愣怔的模样,媚声笑道,“怎么?这是看见了哪个姐妹把您魂都勾去了?”
看到朱掌柜的那一刹那,苏九已经明白纪余弦来此的用意,勾唇一笑,自顾喝茶看美人儿。
那边朱掌柜已经走过来,面上敛了方才的轻浮放荡,变的恭谨小心,“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长公子!”
纪余弦嘴角噙着笑,面上风轻云淡,笑道,“是,今日无事,陪着夫人出来看看靖州的风景,真是巧!”
“夫、夫人?”朱掌柜一怔。
“是,给朱掌柜介绍,这是内人!”纪余弦一指苏九。
苏九抬头看着朱掌柜笑,“朱掌柜好!”
朱掌柜脸色煞白,看着苏九半晌才咧嘴一笑,“少、少夫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