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胸口一窒,挣开纪余弦的手,站在那里垂眸不语。
纪余弦回身看着倔强的少女,
慵懒浅笑,“怎么,说你两句不愿听了?”
苏九脸色青白,淡声道,“有什么不愿听,你又没说错!”
纪余弦深吸了口气,抬手抚上少女的眉眼,目光灼灼,“苏九,你已经不是只有五个人的伏龙帮帮主了,你是纪府少夫人,纪家主母,将来还会把伏龙帮做成天下第一帮,受万人敬重,你懂吗?”
苏九仰头看着男子,目光深深,半晌,郑重点头,“我知道了!”
说罢将方才赢的那几两银子拿出来,“我把这个还给他们去,以后再也不赌了!”
“没收了!”纪余弦伸手拿过来,转身便走。
苏九一愣,立刻追上去,“喂,凭什么你没收?”
“纪府的人赌博一经发现,没收全部赌资。”男人语气理所当然。
苏九恨恨的盯着男人的背影,
奸商!
两人回到书房,苏九一眼便看到书案上的画卷,打开后直觉这画不是凡品,气势磅礴的青山,烟波浩瀚的江河,山亭古松,渔夫唱晚,细节处细致入微,栩栩如生。
“喜欢吗?”纪余弦问道。
“嗯。”苏九点头。
“如果画和银子都在你面前,你更喜欢哪个?”纪余弦调笑问道。
“银子!”苏九想也不想的回答。
当然是银子,银子可以买吃的不用挨饿,画却不行。
纪余弦了然轻笑,一副就知道你会这样选的模样,淡声道,“明日你拿着这副画去城中的盛宇当铺当了。”
“当了?”苏九一怔,“这么好的画为什么要当了?”
他又不缺银子。
“我自有用意,你直接去便可。”
“当多少银子?”苏九摩挲着画轴问道。
“随便要,只要你开口,当铺的掌柜一文钱不会往下压。”纪余弦眉眼含笑,妖娆惑人。
苏九挑眉,越发好奇,这是卖的什么关子?
“我帮你,有什么好处?”苏九倚在桌案上,双手环胸,歪头看着男人。
“不管当了多少银子,你我三七分成,如何?”纪余弦浅笑。
“成交!”
苏九顿时眉眼生花,这幅画一看就很值钱,她跑个腿就能分三成,这么好的事简直是天上掉银子!
次日一早,盛宇当铺刚开门迎客,一面容清俊的少年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副画卷。
当铺二掌柜上前,客气笑道,“公子,要当画?”
苏九微一点头,“家里急需银两,有画一副,劳掌柜的看看。”
“好说,咱们盛宇当铺是纪府的铺子,价格公道,从不欺客!”二掌柜四旬上下,留着山羊胡,一边说着,一边将画接了过来,缓缓展开,面色顿时微微一变,抬头看向苏九,“小公子贵姓?”
“苏。”苏九淡声道。
“听口音苏公子不是靖州人吧?”二掌柜再次探寻问道。
“这和我当画有关系吗?”苏九反问一句。
“没,随便问问!”二掌柜讪讪一笑,看着画道,“这是吴老的画。吴老传世的画很少,鄙人学识浅薄,无法判断真假,请苏公子随鄙人移驾内堂,让我们大掌柜帮您看看。”
苏九点头,“前面带路!”
“是,请跟我来!”二掌柜言语间多了几分客气,带着苏九往内堂走。
侧面一道小门,进去后便是内堂,摆着红木桌椅,画屏香炉,布置的奢华文雅,一看便知是招待一些大主顾的。
“苏公子请稍等,我这就去请我们大掌柜过来!”二掌柜说着,让下人上茶,将画小心还给苏九,随即半躬着的腰快步往后院走。
后院就是当铺大掌柜住的院子,不过片刻,门打开,一穿深蓝缎子袍,身形精瘦的男子走了出来,先看了苏九一眼,拱手笑道,“苏公子!鄙人姓朱,是当铺的掌柜。”
苏九起身,“掌柜的好!”
“听说苏公子要当画,可否让老朽看看公子的画?”朱掌柜面上带笑,目闪精光。
“自然!”苏九道了一声,将画递过去。
朱掌柜连忙将画打开,顿时一怔,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几番变化,才抬头,波澜不惊的笑道,“苏公子是哪里人?”
苏九道,“阜阳人。”
“公子口音不像是阜阳的。”朱掌柜浅笑问道。
“跟着东家自小各地跑惯了,口音也变的杂乱。”苏九漫不经心的道。
“哦!”朱掌柜眸光闪烁,试探的问道,“吴老的画极是难得,敢问苏公子这画是哪里来的?”
苏九顿了一下,才淡声道,“不瞒朱掌柜,这是我家老爷的,一个月前花了大价钱买的,几日路过靖州,突生变故,急着用银子才让我拿来当。”
说罢,苏九问道,“这画是真的吗?”
“是,是真的!”朱掌柜干笑一声。
这画自然是真的,两个月前还在当铺里,后来被他用一副假的调换后,送给了曲文昌。
没想到,曲文昌竟然给卖了!
他恍然想起,一个月前,曲文昌的确去过一趟阜阳。
朱掌柜面上不动声色,只淡笑问道,“苏公子这画想当多少两银子?”
苏九伸出一个手指头,“一万两!”
既然随便让她开口要了,她当然不能要少了!
朱掌柜脸色一变,暗暗咬牙,却不得不吩咐道,“冯掌柜,给这位小公子写当票,拿一万两银票。”
二掌柜偷偷瞄了朱掌柜一眼,点头应是,“苏公子,请随我来吧!”
苏九抿唇一乐,“多谢朱掌柜!”
说罢,和二掌柜往外面去了。
苏九人一走,朱掌柜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手掌握着画卷,眉心铁青。
一盏茶后,二掌柜的从前面回来,低声道,“人走了!”
朱掌柜抬手在桌案上重重一拍,咬牙道,“好你个曲文昌!”
二掌柜笼着手,皱眉道,“朱爷,这事不对啊,曲管事最爱书画,吴老的画如此难得,他怎么会把画给卖了?”
这画本是当铺的,朱掌柜为巴结曲文昌,偷偷将画当贺礼送给了他。
谁知曲文昌竟将画给卖了。
这事若是被纪府知道,自己这掌柜不但当不了了,不仅会被逐出纪府,而且在这一行里名声也臭了,再无人敢用他。
这曲文昌分明是害他啊!
听到二掌柜的话,朱掌柜脸色越发难看,哼声道,“他爱画,他更爱银子,还跑到阜阳去卖画,今日这少年若是将画送到别的当铺去当,明日长公子就得找上门来!”
吴玄的画极其难得,出世自会引起注目。
“今日这一万两银子不能在当铺的账面上走,我自己拿银子填补亏空。”朱掌柜心疼的道。
如今纪余弦就在靖州,这么大一笔银子的出入,很容易出现漏洞,只有他自己将银子补上,画重新入库,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万两银子啊!
朱掌柜心疼的直嘬牙花子,心中更恨曲文昌。
苏九这边白得了三千两银子美滋滋的回了别苑,当然,她要是知道纪余弦白得了七千两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时间一晃,苏九和纪余弦来靖州已经两日,纪余弦白日里或在别苑里,或去那些商铺里查账,和之前纪府来查账的人并无两样。
苏九则每日在书房里习字,偶尔也出去转转,买些新鲜玩意带回来,等着带回盛京给长欢奶娘他们。
离苏九去当画隔了两日,纪余弦派人将当铺的朱掌柜请了来。
朱掌柜因为那画的事本就心里不安,来了以后见纪余弦单单请了他一人,越发的心虚。
纪余弦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异色,只拿了一账本交给他,淡声道,“这是曲管事之前派人送到盛京的当铺细账,你带回去对一下,看有没有错漏的地方。”
“是、是!”朱掌柜双手接过来,恭敬后退。
“回去吧!”纪余弦笑道。
“告辞!”朱掌柜见并没有问画的事暗暗松了口气,不动声色的抹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抬步往书房外走。
刚一出门,迎面曲文昌正好要进门,两人打了个照面,心里都是咯噔一下。
朱掌柜记着画的事,对曲文昌自然是心有怨怼,平时脸上挂着的笑都淡了几分。
曲文昌则是纳闷朱掌柜怎么会一个人来找纪余弦,而且手里还拿着账本,不由的便心生揣测。
门开着,也不便多寒暄,两人互相问了个好,擦肩而过。
曲文昌进门之前,斜眼用眼尾扫了朱掌柜的背影一眼,眸子微沉。
进了书房,曲文昌恭敬请安,“见过长公子!”
“曲叔,有事?”纪余弦慵懒的靠在椅背上,抬眸浅浅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