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想通过这种方式将胸口莫名而陌生的情绪发泄出去,似乎又想通过两人交缠撕咬的唇舌,把自己的不安也一同让她感受,而不是看着她置身度外。
苏九似要窒息在这凶猛的吻中,满脑子都是男人强烈的气息,顺着她的呼吸蔓延,要将她本身的气息全部挤出去,直到身体里都是他。
苏九仿佛看到苍白的自己,变成了那些深宅大院中的女人,有着麻木空洞的眼神。她突然开始惶恐,用力的躲避,慌乱中,伸拳在男人胸口重重一捶。
男人闷哼一声,眉头蹙起,却不肯起身,紧紧的抱着她,唇舌越发的热烈。
苏九刚要再出拳,嘴里突然尝到了血腥气。
这熟悉的味道没让她更加狂躁,反而让她冷静下来,不再挣扎,身体一点点的松软下去。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变化,男人也渐渐温柔下来,轻挑暧昧的吮着她的唇,缠着她的舌细嚼慢咽,带了些许安抚。
良久,男人停下,额头抵着她的,闭着眼睛低低喘息。
马车轻晃,身体随着摇头,胸口似也晃起了潋滟。
苏九睁开眼睛,里面一片清澈,静静的看着男人,“纪余弦,你怎么了?”
纪余弦微挑的凤眸深不见底,久久的看着她,唇角微勾,绽开一个媚极的浅笑,又恢复了平日里贵气优雅的他,声音性感沙哑,“抱歉,方才是不是弄疼了?”
苏九红唇微肿,的确火辣辣的疼,她却摇了摇头,“没事儿!”
纪余弦抱着她起身,将她揽在怀里,低声问道,“苏九,你在想什么?”
苏九皱了皱眉,嫌弃的道,“我不想做女人!”
纪余弦一怔,随即轻笑,“就因为这个?做女人有何不好?”
何况,做他的女人,有多少女子梦寐以求。
“小爷是男人!”苏九倔强的道。
纪余弦噗嗤笑了一声,胸膛鼓动,低头在少女的唇上亲了亲,眸光幽深,“苏九,做女子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做女子一样可以上阵杀敌,一样可以出仕为官,即便普通女子不能和男人一样做事,在家中相夫教子,亦是值得尊重。”
就像他的母亲,和很多像他母亲一样的女子。
他声音很淡,却郑重,手轻抚苏九的脸颊,“苏九,你就是你,无需更改和唾弃,现在,就是最好的你!”
苏九抬起头来,目光微深的看着他,认真思量他的话。
“做我的女人,不需要困在后院,你可以继续做伏龙帮的帮主,可以继续做生意,做一切你想做的事,只要你想要的,我不但不会阻止,还会帮你,有何不好?”
苏九眸子轻转,半晌,似有些懂了,轻轻点头。
纪余弦说的对,她是女子,生来就是女子,并没有什么可耻的,她可以做和男人一样的事,顶天立地,不比任何人差!
纪余弦轻笑,柔柔的看着她,“在外面,你是苏九爷!在我这里,只是我的夫人!”
“那你呢?你想要什么?”苏九问道。
她想要的是伏龙帮的振兴,两人当初说好的合作,到现在为止,一直是他在帮她,他呢,想要的是什么?
纪余弦唇角浅浅勾着,眸光幽深,半晌,才低低道,
“我想要的,比你贪心的多!”
太阳落山之前,马车进了靖州城。
靖州连接南北要塞,东临崇州,南接阜阳,北靠玉壶山,土地肥沃,人文繁华,是大梁很重要的一座州城。
入城后,已是黄昏,街上却不见萧条,仍旧热闹喧哗,各种小贩叫卖,一片盛世之景。
走了一段路,曲淼眼见自己家门要到了,忙派人上前拦住纪余弦的马车。
马车停下,曲淼亲自下车,走到马车前,盈盈福身,“靖州已到,小女子就要归家了,多谢公子一路相护,可否请公子到家里一坐?”
锦枫跳下车,客气道,“天色将晚,我家公子就不去贵府打扰了,曲小姐就此别过!”
曲淼见纪余弦连车都没下,不免心中失落,低声笑道,“一路同行也是前世所修的缘分,不知今日一别,来日还能否见到公子?”
马车内传来低低的一声,锦枫了然点头,上前道,“我家公子明日也许会去参观飞燕楼,曲小姐若是得空,可来一聚。”
飞燕楼是靖州城内一处闻名的景致,来靖州的人大多会去那里游览一番。
曲淼一听,顿时面露喜色,激动的道,“劳烦告诉你家公子,我一定去,明日不见不散!”
锦枫点了点头,上了马车,打马离开。
曲淼站在那,痴痴地看着夕阳里马车的背影,一直到看不到了,才一步三回头的回到自己马车上,想着明日的约会,心中一阵砰砰直跳,恨不得立刻便到明日早晨。
且说纪余弦和苏九穿过靖州繁华的长街,一路向西而行,拐过几个胡同后,马车停在一处临河的别苑外。
别苑外小桥流水,白墙绿瓦,河面上青烟袅袅,隐约可见江南建筑的婉约。
高大的院门四角飞檐,琉璃碧瓦,黑漆门上紫锦木的匾额,上书“纪府别苑”。
此时门前站了不少人,见马车由远及近而来,齐齐上前一步,躬身站好,待纪余弦下来,高声请安,
“恭迎长公子!”
这些人四旬到五旬之间,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皆是一身黑缎锦袍,面容恭谨,领头那人正是纪府在靖州的商户总管事,曲文昌。
他身后是靖州的十三家商户掌柜,一字排开,躬身见礼。
锦枫打开车门,纪余弦踩着脚凳缓步自马车上走下来,他站在这群人中年纪尚轻,然而气质尊贵稳重,带着不容人忽视的气场
,无人敢露半分轻视。
“曲叔,各种掌柜辛苦了!”纪余弦笑容淡淡。
曲文昌十几岁便在纪家,跟在纪余弦父亲身边做生意南来北往三十载,也同纪府一起经历了兴衰起落,是纪府的老人了。
纪余弦父亲死的那一年,曲文昌来到靖州,替纪府保住靖州的产业,也为后来纪家复兴留下了根底,可以纪府能有今日,曲文昌是元老功臣。
纪余弦一向也对他极为敬重。
曲文昌上前一步,一张方正的脸,微微发福,原本忠厚之相此时越发显的精明,“长公子亲临靖州,我等欣喜雀跃,不敢言苦!”
“分内之事,不敢言苦!”其他十三位掌柜纷纷低头附和。
纪余弦在众人面上一扫,勾唇浅笑,声音悠扬,“都进去吧!”
“是!”
曲文昌跟在纪余弦身侧,扫了一眼身后的马车,笑道,“公子成亲,老奴本是要去盛京祝贺的,正巧家母病重脱不开身才遗憾没亲眼看到公子大婚,这次公子来靖州,听说带了少夫人,怎不见少夫人?”
曲文昌当年是纪府的下人,只是后来跟着主子学了做生意的本事,在纪余弦面前,他仍旧自称老奴。
听他一说,其他人也都抬头好奇的看过来。
纪余弦轻笑,“夫人途中染了风寒,在马车里静养,待病好后,我再给曲叔和各位掌柜引见。”
众人恍然,忙道,
“少夫人养病要紧!”
“改日我等再拜见少夫人!”
……
寒暄几句,众人穿廊过院,一起进了书房。
每年年底纪府都要下来人查账,有时是于老,有时是盛京里纪府的老掌柜,纪余弦很少亲自来,今年突然过来,众人都有些意外。
纪府别苑虽然一直没有人住,但别苑里的管家和下人每日勤勤恳恳,院子打扫的干净利落,书房亦收拾的雅致整洁,屋子里熏了香,点着火炉,丝毫不见久不住人的荒凉。
第95章 当画
各掌柜跟着进来,每人手里都抱着一本厚厚的账册,有序的将账册放在书桌上,退后到一旁等着问话,唯有曲文昌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神色雍容,镇定自若。
下人奉了茶上来,曲文昌端着茶慢慢的押,偶尔眼尾扫向桌案后的纪余弦,目光幽深。
纪余弦坐在宽大的黄梨木雕花木椅上,一边问商铺的生意,一边翻看账册。
问到哪个铺子,哪个掌柜便恭敬的上前回话。
渐渐的,众人心中微惊。
纪府上一位当家去世后,纪余弦年仅十岁便开始掌权,料理纪府所有的生意,渐渐将纪府发展到大梁首富,生意遍布全国,然而靖州作为纪府最早的生意基地,这些掌柜是跟着曲文昌一步步打拼将靖州的生意做大的。
他们一直以为纪余弦能够有今日不过是仗着从前纪府的那些老掌柜辅助,毕竟他当初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然而今日纪余弦问的话,却是对这些商铺这一年的情况了如指掌,分毫不错。
对于这位家主,众人眼中不由的更多了几分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