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酒紧咬牙关,眼中积蓄着一波又一波的恨意,阴森地吐出几个字来:“二娘真是个好长辈!”
“二娘哪有闲工夫管你?她如今心心念念的就是留仙酒的秘方。”
宋雪滢不耐烦地瞥了宋酒一眼,眼珠子一转,顿时笑盈盈地道:“哦,好女兄,不若你现在将配方告诉我,免得二娘将你心爱的书都给毁了。”
留仙酒?
这对贪婪的母女竟然还在打留仙酒的主意,她这些年待她们不够好吗?为什么对宋家这点财产和留仙酒虎视眈眈?
留仙酒乃是宋酒亲自酿造的,阿爹还在世时,只饮一口便大为赞赏:“此酒若流于世间,必定千金难以买之!”
宋酒眼中充斥鲜红的血丝,恨不得要将眼前这只饿狼给撕得一干二净。“留仙酒我只酿过一坛,配方从未记在纸上,二娘就算将书房翻个底朝天,也是徒然。”
宋雪滢看着宋酒嘴角那道渐渐干涸的血痕,再配上此时怨愤的神情,像是一条大蛇要吃了她一般。
宋雪滢暗暗退后几步,将目光撇向别处,不敢看她。
屋外雷声未停,猛地闪了一道光,将屋里炸了个明亮。
宋酒捂着腹部,忍着剧痛弯腰穿上鞋,扶着床伸手撩了一件轻薄的素袍穿上。
做完这些,她身上已是大汗淋漓。
“宋雪滢,你莫要得意。只要我写下一纸契书,宋家的家产皆会暂时寄存在林家。”
林家是宋酒未来的夫家,林家独子林路桓是宋酒未来的外子。就算她死了,只要林路桓愿意替她保管,待君顾及冠了,便可拿回家产。
“哈哈哈……”宋雪滢大笑起来,笑声里是藏不住的得意和张狂。
“女兄,宋家的郎君若是没了,家产自然会会落入我的手中。而你自以为会助你的林郎,如今就在门外看着如此狼狈的你呢!”
宋酒不可思议地看向那扇门,林路桓就这样出现在那扇门前,一如往昔地风度翩翩。
原来他一直就在门外看着,一声不吭。
林路桓看了一眼正虚弱得站在床边的宋酒,弱弱地唤了一声“阿宋”。
宋酒看出来了,他这是心虚。
林家的人,包括林路桓都不知宋酒的名字,只唤她“阿宋”。
真是可笑!这一辈子活到此时此刻,宋酒这个名字,竟然只有阿爹一人知道。
宋雪滢走上前,挽着林路桓的手臂,柔柔地喊了一声“桓哥哥”。
林路桓并未推开她。
宋酒脚一软,跌坐床前。
她本来是不相信的,不相信林路桓和自己的亲妹妹有苟且。如今这番情景,由不得她不信。
桓哥哥?就是自己也从未如此称呼过林路桓。
“林郎。”自己就是这么唤他的。
林路桓见宋酒跌倒,柔弱如一朵娇花,正想去扶她,却被宋雪滢伸手拦住了。
“女兄,过了今夜,你的林郎便是我的了。不,他早是我的林郎了。”
“是吗?”宋酒冷冷地呵笑两声,披散的青丝遮掩了半边脸,烛火摇动间显得有些诡异。
她宋酒平生自诩识人辨性无人可敌,任何人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她的双眼,却偏偏在林路桓和宋雪滢这里栽了跟头。
宋酒双手撑着床沿站起来,拢了拢身上的素袍,一步一步地走向林路桓,笑着唤道:“林郎……”
屋外刷拉拉地开始落起了雨,似乎是积蓄了许久的原因,须臾便成了倾盆之势。
宋酒在杂乱的雨声里一步一步地走向面前的负心郎,眉间、唇角尽是倾人笑靥。
宋酒即便是消瘦了,那一张脸也会有种别样的魅力。这是宋酒走南闯北的时候从一位老媪身上习得的秘术,她从未对任何人施展过。
林路桓被她炫丽的笑晃了神,以为她这是向自己示弱求助,撇开宋雪滢的手便上前去扶住宋酒。
宋酒投入林路桓的怀中,踮起脚尖凑到他的耳边,死命地咬了下去,血腥的味道立马充斥着宋酒的口腔。
林路桓吃痛,一把推开宋酒,骂了句“贱人”。
宋酒猛地被推到门边,后背猛烈地撞上了门沿,积压在胃中的血全数喷了出来,溅得林路桓一身鲜红。
“林路桓,这是你欠我的。哈哈哈……”宋酒无力地靠在门边,咧嘴笑着,贝齿间还残留着骇人的朱红血迹。
宋雪滢搀着林路桓,急忙吩咐道:“金菊,还不将这疯人拖到外面去。”
一直未发言的女使领了命,毫不怜惜地将宋酒拖出了房间。
大雨滂沱,六月的梅雨没有半月是不会消停的。
宋酒匍匐在冰冷的石板上,胃里不断涌出血水,和着雨水一路流走。
宋酒咬牙切齿,用尽毕生的力气一字一句道:“宋雪滢,林路桓,若我不死,定让你二人万劫不复。”
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宋酒脸上,痛、恨、不甘,万千情绪涌上心头。
临死前,宋酒想到了那一年漠北的荒野。
那一年,年纪尚小的她与阿爹去漠北做生意,中途分散了。她又饥又渴,昏倒在黄沙里,奄奄一息。
朦胧间,荒野上出现了一位少年。
夜间月色凉如水,白衣少年赤足行走在荒野上,双脚染血,在月色下踽踽独行,宛如飞天的仙人。
少年走了过来,宋酒隐约瞧见他的双脚染血。
宋酒不由想,原来仙人都是不穿鞋的。
“不准死!”少年的声音像漠北的笛声,挽留住了宋酒最后的一丝意识。
少年用匕首划开手心,鲜血流入宋酒口中,温热无比。
宋酒回过神,茫然地看着四周,这一次,她注定要死了。
手边一株杂草,即便身在夹缝,依然林立风雨。心中纵有诸多的不甘,只能化作一声遗言。
“阿顾,阿姐对不住你……”
(注:①外子:妇人对外称其丈夫。)
第三章 :宅前丧事
梅雨瓢泼了两日,第三日暂时消停了。临安城外近郊,河水上涨,堤岸上的垂柳背着雨水,垂得极低极低。
宋酒动了动手指,刺骨的冷意袭来。睁开双眼,前方是苍色的天。耳边传来的是哗啦啦的水流声,还有几声清脆的鸟鸣。
宋酒双手撑坐起来,这才发觉自己方才一直躺在堤岸上,被上涨的河水浸泡着。
自己不是在宋宅里死了么?那慢性的毒药在身体里已生了根,怎可能还有活命的机会?
宋酒捞起袖子,使劲掐了自己一把。
疼!自己还活着!还活着!
老天有眼,她宋酒命不该绝。
可是自己为何会在城外?
难道是宋雪滢与林路桓将她弃尸了?
之前着的素袍也被换成了襦裙,腕上还多了一只缠钏,上边缀着两个银铃铛。宋酒伸出葱白的小手反复揉搓,又呵了几口热气,试图让手温暖些。
清脆悦耳的铃铛声配着濛濛景色,该是令人赏心悦目的,可宋酒却毫无愉悦的心情。
眼下那三头饿狼一定在瓜分宋家的家产,她得赶回去,撕下他们那令人作呕的面具。
昨夜发生的事深深地烙印在宋酒的脑子里,她恨,恨不得挖了宋雪滢与林路桓的心,瞧瞧到底是红是黑。
宋酒拨开额前湿漉漉的青丝,眼中无法掩饰的恨意顿时迸裂开来。若是有人瞧见了,定以为她是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
四肢并用,宋酒扯着堤岸上的杂草爬了上去。只听哒哒哒的声响,宋酒急忙拍去裙上的污泥,挺直了胸膛翘首以盼。
“老叟,老叟!”
赶着驴车的老叟收紧了手中的绳索,车止。“小娘子唤我?”
宋酒上前三步,叉手道:“老叟可是要进城?”
老叟见小娘子礼仪周全得体,虽说此时装束如此狼狈,料想也该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小娘子。况且小娘子对自己这赶驴老汉如此谦恭,心中不免对她起了敬意。
老叟善意一笑,“正是,小娘子若是要进城,我愿带你一程。”
宋酒心下一喜,谢道:“多谢老叟!”
赶驴的老叟是进城送瓜果的,这条路少说也走了百八十遍了,今日竟碰上个落难的小娘子,捎她一程也算功德一件。
宋酒坐在车板上,看着前边赶驴的佝偻老叟,想着日后定要好好答谢他。“敢问老叟尊姓?家住何处?日后我好答谢于你。”
老叟晃晃手,回头对宋酒笑笑,脸上的褶子全向上弯着。“小娘子唤我张叟就是,至于答谢就不必了,出门在外的,谁还没个难处呢。”
宋酒埋头笑笑,不再言语。
驴车进了临安城内,渐渐靠近宋宅。远远地就瞧见宋宅门前挂着白灯笼,他们竟然如此急迫地盼着自己死。
宋酒双拳紧握,抿着嘴唇瞪着那两盏白灯笼。“可我偏偏不让你们如愿。”
宋酒跳下驴车向张叟道了谢,提起裙角朝宋宅奔去。
张叟往她奔去的方向瞧,刺眼的白灯笼晃动着,原来小娘子家中在办丧事。回想之前小娘子落魄的模样,她该是过得很不好了。
宋酒看着紧闭的黑漆木门,伸出手啪啪地拍打着。“开门!开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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