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赵云平诧异;“王妃会写字了?”
梁泊昭点了点头,想起妻子的家信,便是忍俊不禁;“写的跟三岁小孩一样,让人看着想笑。”
虽是这样说,可梁泊昭的眼底仍时带着宠溺,就连唇角的笑意也更是深了几分。
难得见梁泊昭如此愉悦,赵云平不免感叹;“王爷也只有说起王妃,才会这般和颜悦色,观之可亲。”
“你这是说平日里不近人情了?”
赵云平也是笑,“王爷平日里都是不苟言笑,黑着一张脸,哪有人情可言。”
梁泊昭不置可否,微微一哂。
“趁着王爷今儿高兴,末将有几句话一直闷在心里,一直想问问王爷,只不过一直都没这个胆子。”
“什么话?”军中这几日都并无要事,梁泊昭看着眼前的赵云平,也是来了几分兴致。
“末将有些奇怪,王爷允文允武,英雄盖世,伴在王爷身旁的,或是王爷喜欢的,怎么也该是那种出身名门,聪慧端庄的女子,末将不是说王妃不好,只不过王妃年纪太小,又没读过书,怎么就让王爷疼成了这样?”
梁泊昭将那信慢斯条理的收在怀里,听着赵云平的话,也只是淡淡一笑。
“是末将逾越了。”
梁泊昭摇了摇头,道;“夫妻相处,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或许在旁人看来,她只不过是个乡野女子,毫无可取之处,但对我而言,哪怕她是这世间最不起眼的一朵花,她也是独一无二的,你懂吗?”
见梁泊昭骤然吐出这么一串长句,赵云平有些傻眼,只道了声;“恕末将愚昧,末将并不太懂。”
梁泊昭勾了勾唇,思绪却是飘得远了;“她是我在贫贱时所娶的妻子,当日我将兵权如数交还朝廷,回了秦州后,母亲又不容于我,本想着天大地大,随处漂泊,不曾想,在罗口村遇见了她。”
“她跟我时,只有十六岁,我那时身无长物,给了聘礼后,手边连一两银子也没省剩下,刚成亲的那会,她跟着我,连口肉也吃不上。”
梁泊昭说到此处,唇角勾起几分苦笑,回想起罗口村的日子,黑眸中有淡淡的柔情,一闪而过。
“本以为她小小年纪,过不了这种苦日子,可她处处照顾我,体谅我,就连回娘家,岳母给了她两个鸡蛋,她自个也舍不得吃,偷偷塞在我碗底。”
梁泊昭声音浑厚沉稳,说起往事,心里却是酸涩的发麻,想起妻子,说不清的怜惜袭来,只让男人坚毅的五官浮起淡淡的温柔。
赵云平心中一震,当日只知梁泊昭在民间娶了个夫人,却从不知两人竟有如此过往。
梁泊昭向着赵云平看去,笑道;“这世间女子,有的谄媚于我,有的敬重于我,可是云平,若我只是个乡野村夫,你觉得那些女子,可会多看我一眼?”
赵云平眸心震动,良久都是说不出话来,到了最后终是一叹,对着梁泊昭拱手为礼,吐出了四个字;“末将惭愧。”
“无论我是定北王,还是定北侯,还是个身无分文的乡下村夫,对她而言,我都只是她的男人,仅此而已。”
梁泊昭的声音低沉有力,赵云平听在耳里,将脸庞深深的垂了下去。
京师,皇宫,荷香殿。
永宁自回宫后,便是大病了一场,千里迢迢,来回奔波,纵使铁打的身子也支撑不住,更遑论永宁这种身娇肉贵的金枝玉叶。当日身在北疆时,她尚能咬牙强撑,回京的路上已是起了病,在驿馆拖延数日也不见好,刚到皇宫,便是倒了下去。
宫里的太医一茬茬的涌进了荷香殿,太后更是每日早晚都要来瞧上一眼,永宁起初只是昏昏沉沉的睡着,偶有一次,太后见她动了动嘴唇,有一颗泪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太后往前倾了倾身子,才听出她在喊什么,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无尽的软弱,她只唤了一个字,是;“娘”
太后心里酸涩,永宁儿时丧母,虽然长于她膝下,可比起亲生母亲,终究是隔了一层,太后为永宁掖了掖被角,嘱咐人悉心服侍。
待永宁醒来,就见太后守在一旁,永宁一惊,立时从那一片混混沌沌中清醒,刚欲撑起身子行礼,便被太后安抚住了。
“你身子未愈,别顾着那些虚礼,好好歇着才是。”
永宁想起自己不曾回禀,便一意孤行的跑到了北疆,此时只觉无颜面对太后;“母后,是儿臣不孝”
“都别说了,去也去了,人平平安安的回来就好。”太后为永宁将碎发捋好,瞧着她憔悴苍白的面容,心中也是不忍。
“前几日收到了北疆的捷报,定北王接连取胜,已经打的大赫无力反击,派了使臣来大齐祈和了。”
永宁一怔,脑子里有些恍惚,骤然心惊,她竟是病了这样久。
太后继续说了下去;“你这一路受的苦,母后也都瞧在眼里,你为了定北王也算是将心都挖了出来,他此番大胜,其中也有你的功劳,定北王眼下已经班师回朝,等他这次回京,母后便为你们完婚。”
“母后!”永宁失声道。
太后意已决;“永宁,别再为难自己,也别拿为先皇守孝的事来搪塞母后,这一门婚事,绝无收回的道理,并且越快越好。”
永宁心力交瘁,心中又急又苦,刚要开口,便是一连串的咳嗽。
太后为她拍着后背,道;“本宫也已经让皇帝下诏,吉日也为你们选定,只等梁泊昭回朝,你就给母后嫁到定北王府。”
152章 小夫妻久别重逢
“母后”永宁声音微弱,还要再说。
“永宁,不要忘记你父皇临终前与你说的话。”太后目光炯炯,咬字极是清晰。
永宁心头一凛,瞳孔里的光渐渐散去,她默默阖上了眼睛,苍白的容颜是无法言说的失魂落魄。
梁泊昭回京时,正值十二月,天气已是转寒,凝香挺着八个月的孕肚,早已在仆妇的搀扶下站在前院等着凯旋的夫君。
两人一别七月,他走的时候,凝香不过初初有孕,而今,却已经快要临盆了。
梁泊昭将大军留在城外,自己只领了一支轻骑进京,朝廷得到消息,因着皇帝尚小,是以让睿王替皇上为梁泊昭接风洗尘,以犒三军。
一直到了晚间,梁泊昭才得以回府。
“王爷回来了!”守在门前的侍从不知是谁唤了一声,继而就听马蹄声响起,似是一支轻骑向着王府驰来,凝香身子重,加上雪天路滑,只得让嬷嬷搀着自己,刚踏出府门,就见那一支轻骑已是在大门处停了下来,当先一人一身铠甲,下了马后,向着自己走来。
凝香的身子微微颤着,一眨不眨的看着眼前的那道身影,她有些恍惚,只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盼了这样久,等了这样久,在看见他的刹那,心跳都仿佛停了,整个人跟傻了似得,就在那里看着他。
梁泊昭刚下马,就见众人簇拥着一个小妇人从王府里走了出来,她裹着雪白的玄乎大氅,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白嫩纯净的小脸,圆滚滚的肚子高高的挺在那里,梁泊昭先是一怔,继而才瞧出这小妇人不是旁人,正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妻子。
他走的时候,凝香还未显怀,身子依旧是轻盈而纤细的,衬着一张尖巧的瓜子小脸,仍如未出阁的姑娘家般清丽可人。而此时的凝香虽然依旧是眉眼如画,那张脸却比起自己离京时要圆润了不少,肚子更是大的吓人,梁泊昭一直记挂着妻子的身孕,心知胎儿此时不过八月有余,可凝香看起来去跟马上就要生了似得,甚至那肚子比上一胎临盆时还要大。
瞧着她怔怔的看着自己,梁泊昭心里一软,大步走到凝香面前,也顾不得周遭诸人,张开胳膊,便将凝香搂在了怀里。
“相公”凝香终于张了张嘴,喊出了这两个字,察觉到丈夫有力的怀抱,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气息,凝香的眼泪便收不住了,顺着眼角往外滚。
梁泊昭不敢用力,生怕伤着孩子,他的手掌抚上凝香的发丝,在妻子耳旁低声道了两个字;“别哭。”
凝香将脸庞埋在他的怀里,梁泊昭揽着她刚要回府,就见梁母已是带了人匆匆走了过来。母子两许久未见,刚瞧见儿子的时候,梁母心里便是一酸,梁泊昭倒未见如何,大手仍是揽着凝香,对着梁母唤了一声;“母亲。”
梁母动了动嘴唇,瞧着儿子淡淡的面容,所有的话便是咽了回去,只对着梁泊昭道;“外头天冷,回府再说。”
回到堂屋,梁泊昭对着母亲行了大礼,梁母坐在主位,见一旁的凝香眼圈红红的,目光一直落在儿子身上,她也心知儿子儿媳分别多日,自是有说不尽的体己话要说,也没有多留,只让两人退下。
梁泊昭扶住妻子的身子,两人刚转过身,却听梁母又是唤住了;“泊昭,你等下。”
梁泊昭回过头,声音仍是不喜不怒,浑厚低沉;“母亲有何吩咐?”
梁母有些难以启齿,瞧着凝香的肚子,终是忍不住嘱咐道;“你媳妇有孕在身,下个月就要生了,虽然是小别胜新婚,也克制点自己,晓得轻重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