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似当时 完结+番外 (沏骨)

　　袁蕴君进了门，正将大衣脱下交给侍应生，仪态万方。
　　康秉钦迎上去。
　　许佛纶靠在墙壁上，远远地看着，心里有点难受。
　　听说袁大少奶奶今晚会拍卖一只漂亮的波斯猫，得让康秉钦给她买下来，无论多少钱。


第022章 拱手让人

　　袁家慈善拍卖筹得的善款，会全部捐赠给前线伤亡的将士及家属。
　　康秉钦作为尚在北平修整的军官，简短致辞。
　　拍卖开始，围绕他的议论仍旧热情。
　　委托人都是达官显贵的女眷，大多数是珠宝首饰，当然还有些宠物。
　　许佛纶安静地坐在席间，等待着那只波斯猫。
　　同座的是袁蕴君。
　　她致歉，“许小姐，很抱歉，祖晋肆意妄为，让我大哥迁怒于你。”
　　许佛纶不以为意，“袁小姐有位好兄长，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袁蕴君更不好意思，“我哥哥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我跟他说了你的事，等他消气了，找个机会让你们把话说开也就好了。”
　　“谢谢袁小姐。”
　　康秉钦坐到她们对面，许佛纶端起香槟杯敬他，“也谢谢你，康秉钦。”
　　他皱眉，“蕴君是好意。”
　　“我知道，”许佛纶放下空杯子，酒度数不高，可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所以，刚才谢过了袁小姐，是不是？”
　　康秉钦的面色沉郁，袁蕴君见了，拍拍他的手臂，“是真的，秉钦，你和许小姐好好说话，别吓坏了小姑娘。”
　　小姑娘？
　　许佛纶平生最不喜欢欠人情，尤其是袁蕴君的。
　　如今看起来，这份固执，很有可取之处。
　　袁蕴君起身去问候下台的袁少夫人，临走前给康秉钦使了个眼色。
　　像极了交代丈夫殷勤待客的妇人。
　　许佛纶觉得，自己的心眼有时候跟针尖似的。
　　康秉钦将她招来的酒侍喝退，近似叹气，“佛纶，你太犟了。”
　　她撑着下巴，笑眯眯的，“心疼我呀，你把那只波斯猫买给我啊。”
　　“怎么突然喜欢猫狗了？”
　　你不在的时候，让它陪我说说话啊。
　　许佛纶不依不饶，“给不给买？”
　　康秉钦笑。
　　那只波斯猫圆脸长毛，异色的眼瞳，脖子上系着赤红的蝴蝶结，热烈又优雅，极讨人喜欢。
　　竞拍的倒不少，可看康秉钦有意博美人一笑，意思过也就放弃了，只有一位锲而不舍。
　　号牌不停起伏，价钱已经涨到了起拍价的二十倍。
　　许佛纶回头——
　　竞买人坐在最后。
　　暗处角落，又逆着光，看不清面目。
　　“那是台门的人。”袁蕴君重新落座，低声介绍，“同治年间通过漕运发展起来的，如今已经是第五代了，只知道会首姓荣，年轻有为，许小姐是不是认识？”
　　台门的门徒上千，虽不都奉公守法，但又不能与横行的流氓打手混为一谈，神秘内敛，她无意结识。
　　许佛纶反问，“台门的人，也热心慈善？”
　　袁蕴君说不是，“今天荣老太太寿宴和我大嫂的拍卖会碰上了，既然来就都是客，也不好驳面子，只怕老太太喜欢猫，才要和你争一争。”
　　今晚的主要目的也不是那只猫，为此惹上台门的人，何必。
　　康秉钦的余光和她相碰，看见她扮个鬼脸，放下手里的号牌。
　　于是，她心心念念一晚上的波斯猫，转眼拱手让人。
　　侍应生抱着那只贵的离谱的猫，一路走到底。
　　许佛纶收回目光，看向匆匆而来的柳瑛。
　　绮霞缎，元宝领，托出她姣好的面容。
　　她敲许佛纶的椅背，盛气凌人，“你跟我过来。”


第023章 讳莫如深

　　许佛纶和袁家大公子的交谈似乎进行的不太顺利。
　　直到拍卖结束，她都没露面。
　　晚宴时，康秉钦的话很少，除了体贴地询问袁蕴君的口味。
　　袁蕴君吃完了他取来的朗姆蛋糕，才笑话他，“许小姐已经长大了，是新女性，也是自由的独立的，你不能再紧紧地约束她。”
　　话没有错。
　　但是也没见过哪家长辈将孩子推向风口浪尖时，毅然决然。
　　可这么说起来就显得沧桑，毕竟他比佛纶大的年岁也很有限。
　　康秉钦有些疲倦，拍了拍袁蕴君的手，“你想多了。”
　　他惜字如金，袁蕴君难得开玩笑，“不是担心许小姐，难不成是为了那只波斯猫，两个大男人抢个小动物，落败了心有不甘吗？”
　　似乎，是这回事。
　　波斯猫，是佛纶临时起意，可他当真是想买给她。
　　她放下号牌的时候，心有不甘。
　　这股情绪，一直在影响他！
　　康秉钦叼着烟，避重就轻，“为只猫？”
　　袁蕴君认真地点头，“我们自小一起长大，英国留学起开始谈恋爱，我很了解你，你和许小姐的性格在某些方面是相似的，比如说一意孤行。”
　　康秉钦笑了，“辛苦袁小姐，愿意和榆木疙瘩谈恋爱。”
　　这段问答被他含糊着岔开了，风流的少爷，能圆滑地讨美人的欢心。
　　袁蕴君也笑了，可心里空落落的。
　　曾经康秉钦提及许佛纶很坦荡，如今竟然成了他们之间讳莫如深的话题。
　　不屑一顾，还是不肯正视？
　　他的眉目在烟雾后面，模糊不清。
　　半个小时后，许佛纶被袁家大公子的秘书送回来。
　　她在侧门叮嘱，“请转告宪至先生，我不会拂了他的面子，选美的事我自行处理，请他尽管放心。”
　　看起来相谈甚欢。
　　晚宴结束，康秉钦送她回公馆。
　　街边的摊贩匆忙地拾掇，在雨中狂奔，她趴在车窗边饶有兴致地看，“小蒋，你停车，我要去买炒栗子。”
　　“继续开！”
　　康秉钦扣住她手腕，半是威胁半是诱哄，“下着雨，上哪儿？”
　　许佛纶瞪眼，“康秉钦，你是我爹吗？”
　　蒋青卓实在没忍住，车在拐弯的时候打了个滑。
　　康秉钦手边的蛋糕盒溜进许佛纶怀里，栗子蛋糕，尚有余温。
　　蛋糕的十字托架印着慈善晚宴的徽志。
　　许佛纶咬了一大口，眯起眼睛，像极了今晚那只求而不得的猫，“康秉钦，你真好！”
　　康秉钦哼了声，嘲讽意味十足。
　　她讨好似的蹭过来，将剩下的一小块举到他面前，“吃不吃，味道很好呢。”
　　上面还存有她的牙印，康秉钦皱了眉头。
　　许佛纶飞快地挪开，嘟囔道：“我看出来了，你就是嫌我，前天还腆脸跟我睡，今天就讨厌我了，负心汉！”
　　谁大半夜腆脸爬墙头？
　　气氛一度微妙，蒋青卓看见前方又有卖炒栗的，小心开口，“许小姐……”
　　“闭嘴！”
　　两人异口同声，他不敢吭气了。
　　雨下大了，许佛纶的蛋糕吃完，眼前人递来格子手帕，“袁宪至为难你了？”
　　她撇撇嘴，“他要为妹妹出头，不肯善罢甘休，好在只要不进六国饭店，他并不打算在其他地方为难我。”


第024章 阿娇难求

　　霓虹不断变换，康秉钦的侧脸在交叠的光影里，轮廓分明，清贵冷漠。
　　“打算换个地方？”
　　刚才蕴君怎么评价她的，一意孤行？
　　许佛纶说，“是呀，袁先生肯让步是给面子，我要执意在六国饭店岂不是得寸进尺，大赛重要的是选美，在哪不一样呢。”
　　所以蕴君根本就不了解她，也不了解他。
　　或者，她跟他的脾气根本不同。
　　康秉钦将她还回来的手帕放进兜里，握得紧了，有抚不平的褶皱，“他为人固执，这样已经很不容易。”
　　许佛纶叹气，仰在座椅里抱怨，“袁大少奶奶在白天的牌桌上说起她娘家的一处纺织总厂不成器了，我给买了，算是解决掉她的烦心事，再加上柳瑛吹吹枕边风，要不然他哪里肯让步。”
　　康秉钦的声音里有笑意，“林祖晋给你的金条，花完了？”
　　她歪着头捂住心口，肝肠寸断，“可不，还没捂热呢，剩不下两个了。”
　　他笑，搭在椅背上的手抬起，轻轻摸她的头发，“身外之物，计较什么。”
　　她顺着他的手臂偎过来，亲近，却也有距离，“不计较，等我的公司开张就有大把钞票，给你的混成旅装备最好的武器，听说奉军有捷克和法国的飞机，咱们到时候也买！”
　　梦想很大，足以撑起她眼睛里波澜壮阔的光芒。
　　像闪烁的星子，尽数缀在今晚他看见的夜幕里。
　　康秉钦难得放松，陪她说不着边际的话，“除了买飞机，还买什么？”
　　“不买了，攒起来。”
　　他看她。
　　许佛纶弯起眼睛，“留着养你啊，金屋藏娇，也是很消耗大洋的嘛！”
　　蒋青卓憋笑，脸都要痉挛了，可康秉钦的目光如芒在背。
　　嗯，忍一时，风平浪静。
　　隔天早上，许佛纶坐在花园里等庞鸾来吃早餐，想起昨天晚上的豪言壮语，觉得很是有趣。
　　玉妈笑着送来纸盒，“个则康长官好白相滴，送点礼曲里拐弯，让个卖报的小宁放门口，昨天你们吵骂了，他伐好意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