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佛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批货在荷兰商人验过单据后,就不再属于我们,出了任何事都由他们自己负责,想容只是顺手帮助他们运送到车站,所以我出面帮荷兰商人恐怕不合适。”
袁蕴君皱眉,“那能麻烦许小姐跟他们打声招呼,把布料从警务厅要回来吗?”
先不管荷兰商人有没有这么古道热肠,单就是警务厅得到这么些油水,还没听到响,谁肯轻易地拱手让人?
许佛纶摇头,“这是他们的事,我做不了主。”
袁蕴君脸色越发不好。
她好奇,“我冒昧问一句,袁小姐为什么对这批货这么上心?”
袁蕴君没有说话,只是回身看着坐在沙发里的康秉钦。
他正专心致志看许佛纶摊在茶几上,翻了半卷的旧书。
在袁蕴君看他的瞬间,他似乎心有所感,抬头回应她。
心有灵犀?
眼不见为净!
许佛纶嗤笑,起身离开。
“许小姐——”
袁蕴君两步追上她,“我确实是有十万火急的事。”
许佛纶站在楼梯上,无动于衷。
袁蕴君叹口气,“事到如今,我也不能瞒着你了,那批货里除了布料还有别的东西,生死攸关,不能等闲视之。”
许佛纶的心开始往下沉,“还有什么?”
袁蕴君又回头看了眼康秉钦,他仍旧在看书,对她们的话置若罔闻。
她狠下心来,轻声说,“是些紧缺的药品,还有些枪械武器,送到南方去的。”
许佛纶只觉得五雷轰顶,“你把它们放在哪儿了?”
“布料箱子的夹层里。”
袁蕴君见她要发火,慌里慌张地解释,“我们真的是事出无奈,南方的革命形势太过紧张,急缺这些东西,我们在这里鞭长莫及,只能略尽微薄之力。”
许佛纶闭了闭眼睛,“你们尽不尽微薄之力,我管不着,但是袁小姐,请你不要随便拿我和我家人的生命开玩笑!”
“不是的,不是的!”
袁蕴君急的掉眼泪,试图抓住她的手臂解释,被她一把甩开!
许佛纶说,“你要革命要推翻你爸爸的政/府,上天入地我都不拦着,但是你这么堂而皇之地利用,事先是不是得告诉我一声,现在出了事再来还有什么意义?”
袁蕴君捂住了眼睛,簌簌地掉眼泪,“之前也有过一次,本想着这次运到天津走水路就安全了,不会连累你,只是没想到半路会碰上警察和游行的学生。”
“你们做什么事都不计较后果?”
许佛纶张了张手,无可奈何,“还有你们怎么就盯上我了,张如卯是一次,这次送物资又一次,是不是康秉钦教唆你的?”
被提到的人,稳如泰山。
袁蕴君连连摇头,“不是的不是的,是和你合作的股东里,有我们的同志。”
事到如今,她只好和盘托出,“丰记纱厂的蔡老板,你知道么,就是他。”
许佛纶气得头昏脑涨,“你别跟我说话。”
袁蕴君不敢再吭气了。
玉妈从门外进来,“先生——”
“什么事,说!”
玉妈不明所以,打量了三人一眼,这才开口,“小鸾醒了,你要去看看伐?”
“知道了。”
她从楼梯上下来,坐进沙发里,开始给海因打电话。
海因对布料被警务厅扣押的之事根本没放在心上,表示他们国家的商人不会因为这样的意外而影响和想容的合作,他还乐呵呵地劝她开心些,期待以后更美更迷人的布料和衣服。
想想也是,谁会为了万把块钱的东西,跟别的国家的警务厅发生冲突,回头上升到外交事件可谓惹祸上身。
许佛纶头疼欲裂,束手无策,“你们的同志,出了事就不管了?”
袁蕴君说,“他们都在各地领导运动,北平缺少人手,实在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意外,所以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只是这件事不能再拖了。”
许佛纶冷笑,“你该去求康总长,跟我说也没用,难不成我还能带人闯进警务厅硬抢吗?”
袁蕴君苦笑,“不能把这件事闹大,秉钦出面必然会引人怀疑,我实在无能为力,只好来求助许小姐,看有没有办法把这件事悄悄地解决了?”
出了事她抗?
呵,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许佛纶耸耸肩,“没法悄悄,实在不行你找人放火烧了那批货,一了百了。”
袁蕴君仍旧摇头,“这次数量不少,都是我们同志千辛万苦筹集起来的,如今经费实在有限,南边的同志又急需,你有没有别的办法?”
左右为难,可又为什么要来为难她?
许佛纶笑起来,“反正林科长是你的未婚夫,大不了今晚上你们提前洞房花烛,枕头边说说好话,指不定他就乖乖地把东西还你了。”
“佛纶!”
康秉钦朝她看过来,面色不善。
许佛纶冷笑,“关你什么事,要不你去陪林祖晋睡?”
袁蕴君的脸红了又白,叹了口气,“他要是能这么轻易地答应,我早就去了,就不敢来为难你,这样只会引起他的怀疑。”
她摊摊手,“我现在暂时没有办法,而且我身边的人也受了伤,需要去看她,这件事我会好好想想,有什么进展我再通知你。”
袁蕴君只得点点头,“不管成与不成,我都要谢谢许小姐慷慨相助。”
可不慷慨么,命都要搭上了,所以再怎么不成也得成呐!
离开前,袁蕴君特意从车上下来嘱咐,“上次我奶妈死的事情,林祖晋好像有所察觉,许小姐最近小心提防!”
许佛纶把脑袋杵在方向盘上,叹祸不单行!
第097章 美梦惊醒
庞鸾醒的时间很短,翘枝送汤的工夫,只来及说了两句话,病房里又是通忙乱。
看护的小姑娘平常都是和庞鸾嬉笑打闹惯了的,担心归担心,看她醒了,就像拨开乌云见了阳光。
吴家的母子没见过这阵势,吴平映还算镇定,吴老太太被吓着了,抻腿瞪眼,救了好一阵才算平静。
等人能说完整话了,就求爷爷拜奶奶,要把庞鸾给接回家去养着。
医生好说歹说给劝住,她回头又拉住翘枝,要给庞鸾的工作辞了,托她跟许佛纶求求情。
许佛纶进医院的时候,翘枝刚不耐烦地听完她的絮叨。
“我看鸾姐日后有罪受了,吴教员真是读书人脾气,妈开口了,一个字不敢吐。”翘枝叹气,“人还在床上躺着呢,有这么闹得吗?”
许佛纶不以为意,“别人闹归闹,还得看她自己的意思,刚才醒着都说清楚了?”
翘枝说,“不敢和她提这些糟心事,怕她又气着,她就是担心那批料子,叫我和几个小丫头想办法给找回来。”
两个人对看了一眼,只能无奈地叹气。
翘枝心里发虚,“刚才康长官不是进门了吗,要不先生请他帮个忙,或许还有转机。”
许佛纶哼了声,“你有脸提,脚上点炮仗了,跑那么快?”
翘枝低着头,拿脚尖碾地,嘟囔道:“我不是好心么,之前先生和康长官生那么大的气,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嫌隙越来越大能塞过个人,您瞧今天人不就来了么?”
她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不知道也好。
许佛纶往她脑门上摁了记,“有这个闲心,还不如想想怎么把布料要回来?”
“您还真要啊?”
翘枝瞪眼睛,“都给了荷兰佬了,那是他们的事,今晚上是不是又打电话为难您了,就说洋人没个好心眼子,遇上事就当甩手掌柜!”
许佛纶不置可否,“那场冲突在哪发生的?”
“火车站外头,快到发车的点也没见咱们的人进站装货,列车长给公司打了电话,这才知道出事了。”
“当时只有警察在场?”
翘枝点头,“十一点钟七八个学生被警察追打,跑不动了就在咱们车底下藏身,闹得警察以为咱们都是同伙,要不后来有个领头的认出鸾姐,这会保不齐就连带着布料一块送警务厅了。”
许佛纶笑笑,“现在的官老爷,都这么好说话?”
翘枝无奈摇头,“是怕惹祸上身才送医院,不过他和几个警察押送布料回警务厅就倒了大霉,林祖晋大发雷霆,放出狼狗让咬死他们,对外说是场意外就完了。”
为官为民,怎么都不得善终?
许佛纶说知道了,“她还说了什么?”
“疼糊涂了,颠三倒四地惋惜那些花样年华的学生,男孩子女孩子,也不知道活不活得下去。”
翘枝大概想起了故人,仰着脸眨了眨眼睛,“天可真黑啊!”
许佛纶没再继续问话,开着车慢悠悠地回去。
半个小时的车程,遇上四道关卡,如果没有公署的手令,天亮前也别想进家门了。
客堂里没开灯,但她还是看见了坐在夜色里的康秉钦。
在她推门的瞬间,他的目光刺过来,像子弹,比刀更锋利,阴狠狠地扎进她的身体里。
“怎么又回来了?”
她当作没看见,也没有力气和他吵架,累得坐进沙发里,手脚都动弹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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