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贴的女管家将衣服送来时,还有各式各样的药品。
许佛纶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可林允平严肃的表情,分明处处透露着无可奉告。
“我很怀疑,这间公馆到底姓许还姓荣?”
许佛纶给荣衍白包扎伤口的时候,很想拿捏不住分寸,比如使点力气让他痛苦,但是看见他仿佛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的眼神之后,还是决定放弃了。
荣衍白看着她跪坐在地毯上,手指在他的伤口上忙碌:“不必在意,最后会姓荣,嘶……”
她还是下了手,因为不太想听他这样笃定的口吻。
“你的医术,是在战场上学的?”他头上冒了汗,眼神黯淡,可说起话来还是漫不经心的。
如果简单的包扎也算的话,那么就是。
许佛纶点头:“军医战死了,只能没受伤的顶上,我碰到的第一个人,被炮弹轰得开膛破肚,当时没救回来。”
她很少说过去的事情,他听得很认真。
她笑笑:“年轻傻啊,当时用绷带将他的伤口裹了一圈又一圈,但是再快也赶不上流血的速度,后来就把他丢在了战场上,亏心事做多了也就记不起来了。”
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头发长长了,有些扎手。
许佛纶嫌弃地甩开他:“我看你是不疼了!”
“后来呢?”他问。
“哪有什么后来,康秉钦说……”她顿了一下。
至于康秉钦说过什么,她没有讲下去。
荣衍白却笑了:“二十分钟,你终于想起他来了?”
许佛纶面无表情,收拾起杂乱的药品:“我明天会去看他。”
荣衍白的笑意,收了收,心里很不舒服,咬牙切齿,大概是这么个感觉。
眼前这个小女孩,根本没有心肝!
许佛纶说去看被刺伤的康秉钦,是真心话,第二天早上十点,就准时出现在了他的住处外。
尽管是被卫兵押着着进门,但是她的表现很正常,不过是来慰问一位老朋友,略尽心意而已,甚至她还带了一份新出炉的小点心。
翁庆瑜将她领到康秉钦的卧室,咔哒,子弹上了枪膛,不情不愿地退到了门外。
许佛纶拎着她的槽子糕走到床边,然后将纸包放在了病人的床头,笑眯眯地说:“慰问品!”
翁庆瑜刚才仔细检查过,还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块。
他怕她给康秉钦下毒。
真幼稚!
她下毒的方式有很多种,比如可以将毒药正大光明地丢进康秉钦正在喝得这杯水里,为什么偏偏选择这种偷鸡摸狗的方式?
康秉钦身边的人,真是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他的手臂缠着绷带,脸上也挂了彩,有些红肿,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就显得更加骇人。
许佛纶仔细看了看,没发现什么异样:“真被刺杀了?”
康秉钦看着她:“你不知道?”
她无辜地摊摊手:“不是我。”
也不准备说任何人,无论知不知道,她的表现都和这场刺杀毫无关系。
她不关心他,也不关心时局,她只关心她的生意。
许佛纶说:“除了探望,我还想请求康督办大发慈悲,给我一张能离开天津的手令,去上海和无锡,十天之内一定会来。”
她还说,如果不放心,让人跟着她也是可以的。
康秉钦哂笑:“为了被抢的数据?”
借用田湛的话来说,实验是他的心血,是他的孩子,比他的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她现在有了纱厂,似乎很能感同身受。
康秉钦说:“不行。”
“原因?”
“调查没有结束。”
许佛纶冷笑:“有没有违禁品,你不是最清楚?”
“冤枉你……们了?”
“你觉得呢?”
康秉钦看着她的眼神很凉:“所以,荣衍白昨天晚上报仇来了?”
许佛纶笑:“你问谁?”
“你和他,昨天晚上不还纵情……”
“我的公馆里,竟然有你的眼线?”她的脸色也沉下来,“每天派那么多人盯着我,控制我的一举一动,就还不够吗?”
他的眼睛里没有光,像沉在地狱里:“我说过只要我想,你永远都不可能离开我。”
这场争吵,终于被彻底地掀起来了。
康秉钦不是个易怒的人,许佛恰好也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但凡两个人几句话碰到一块,瞬间就能火花四溅。
唐勋站在门口,端着帽子,胡乱捋了捋寸头。
翁庆瑜低头擦枪,冷不丁问一句:“侍卫长还想让他们复合吗?”
唐勋心里的火,瞬间被激起来了,可他又不能和翁庆瑜也吵架,哼了两声也没哼出所以然,气得转身就走。
都疯了!
卧室里的战火还在继续。
康秉钦讲道理的时候比平常还要冷漠:“肃政厅的评事负责调查,你在这不会有结果。”
“平政院和肃政厅负责调查要员违宪违纪,就算是一桩普通的违禁品运输的案子,撑破天是京师警察厅负责。”她抱着肩冷笑,“你糊弄我,又得到什么结果了?”
他没回答,只是用无所谓的目光,在注视她。
架吵到这里,被他突然中断了。
她再继续下去,也得不到任何回答和一张能让她离开天津的手令。
他把她困死在这里,她又威胁不到他,何况,他也不怕她的任何威胁。
她站在那里,无助又难堪。
自取其辱。
是她对这趟探望的评价。
那股邪火发泄不了,只能全部闷死在心里,不甘促使着心怦怦直跳,她觉得自己不该再在这里,继续这场没有结果的争吵。
她服了软:“抱歉,打扰你了。”
茶几上的小坤包,被她拎起来,她点点头,转身就走。
就这么,走吗?
不和他再吵吵架,或者撒撒娇,不该把她应得的东西拿道手里,再翻脸无情吗?
现在连这些,都不肯表现在他面前吗?
康秉钦搭在腹部的手指,微微地有些发颤,想抬起来去阻止她,然而许佛纶已经离开了。
他已经被嫉妒的火充斥,完全失去了理智,从昨天晚上,得到消息起。
本来,他应该能好好跟她说说话,努力将这一场本就不纯粹的探病再延续的长一些。
可现在,她走了。
他又被丢下了。
楼下汽车的声音,暂时阻止了他唇齿之间无尽蔓延的苦涩,他下了床,站到窗台边,汽车已经离开了。
他甚至隐隐地盼着,她并没有这样冷漠,只是为了气气他而耍得性子,下一刻就会重新回到房间里来,骄傲地昂起头看着他。
然而,什么都不会出现。
她走了。
翁庆瑜将药送进来的一瞬,看见他眼睛里惊喜的光,瞬间扑灭,坠入地狱。
无法离开天津,棉田的进展只能靠电话来获取。
田湛已经拖着病体重新回到实验室里去了,不肯再信任助手,任何事情都要亲力亲为,他要将这批棉花继续培育下去,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田太太说:“他这几天比之前还要入迷,吃饭睡觉的事都忘了,提醒他也是转头就忘,谁的话也不理会,许先生您别介意他的无礼。”
许佛纶笑:“不介意,他能好起来,是近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
第165章 感情奢侈
好消息,似乎远远超出许佛纶的想象。
两天后,守在纱厂周围的卫兵全部撤离,甚至连隐藏在来来往往人群中的眼线,也一起消失地干干净净。
从远处看去,这不过就是充斥着织工血泪的,却属于剥削者的普普通通的一座纱厂。
机器照样运转,织工照样忙碌,漂亮的布料会成堆地堆在栈房里,然后换成数不尽的金钱,最终都进了许佛纶一个人的腰包。
多么残酷的现实。
这样的感慨,都是在庞鸾代替田湛进行日常管理时,偶尔听到织工私下的对话里,表达出来的强烈感情。
纱厂中有几个织工在业余时间悄悄地上了平民学校,接受了不少革命思想,大概有了那么些阶级觉悟,懂得为自己和自己的阶级积极地争取权利。
学习进行地秘密,但是表现的方式却很直接,通过书面的方式向许佛纶表达希望建立属于织工的工会,选出工会代表参与到纱厂的日常管理。
胆子不够大,因为书信只转递过一次,还是悄悄放进许佛纶的办公室。
至于是谁,庞鸾有次路过厂房时指给许佛纶看过,是个十六七岁的年轻女孩子,个子不高,眼睛很有精神。
庞鸾说:“她年纪还小,当工会代表经验不足,容易受人利用。”
许佛纶却不同意:“工会不也是这些年才时髦的,她能够迈出这一步就很不容易,既然织工愿意信任她,那就随他们的意思,至于经验不足……”
多摔几次跟头,也就是了。
在工会成立的当天,许佛纶看着他们意气奋发的模样,就对庞鸾感叹:“你看,就算咱们不让教员来教他们读书认字,他们渴求知识的心情也很迫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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