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永深见母亲脸色难看地盯着那些箱子看,便也转头看去,果然看见一些眼熟之物。
裴永深轻声道:“母亲,如今祖母已经发话,咱们也不好对那些下人下什么重手的。”
韩氏眼里闪过一丝痛意,无奈地道:“母亲知道,看来咱们二房的规矩还是太松散了些。”
裴永深微微点头,想到大燕律例中的一些规矩,抿了抿唇,府上之前对下人约束确实少了一些。很多规矩明明律法上已经有了规定的,只是看着那些仆人对府上的忠心的份上,没怎么计较,谁曾想,却养出这么些心大的来。
裴永深想了想,小声地道:“王子犯法都与庶民同罪,咱们府上的下人,总不能比皇家贵胄还尊贵吧。”
韩氏出身书香,律例虽然没正经学过,可是按照律例办事,谁能说她不对?韩氏微微点头:“永深,给为娘准备一份大燕律例,为娘稍晚一些好好研究研究。”
母子二人这边交流着经验,另外一边,万氏心中已经有了底,先自然是要将这些奴才贪墨主子家的东西给收回来。
裴玉安所言让这些下人赔这么多年侯府因为这些财物被贪墨造成的损失,万氏见着数额也没定得太高,便也答应下来,甚至还说,若是侯爷没有异议,这些银子三爷裴玉安全部拿去即可。
有了这些大笔的进项,那些小小的罚金,万氏没看在眼里。
只是那些被没收家财的奴才要怎么给出那些罚金,万氏可没那个心思去管。
裴玉安也没想通过这么一件事捞银子,裴玉安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插手这件事更多的是为自己出一口气罢了。
拿了大头的裴玉扬,自然不会让自己嫡亲的弟弟吃亏,直接便将那些查出来有问题的下人交给自己弟弟处理。
至于那些下人的下场,谁会关心?都是背主之人。
徐德音听了心井平淡无波的叙说之后,皱眉道:“那些下人就乖乖地等着被处置?”
竹柳喜滋滋道:“当然不能。三舅老爷可没说要将他们给怎么着,还给每个人定了赎身的价码,只要出得起自己的身价银子给自己赎身,三舅老爷当即就给人销奴籍呢。”
心井的唇角不自觉地翘起。身价银子不算多,那是在那些人贪墨的银子还在的时候。
如今别说几十两的赎身银子,就是百十文钱,那些人都要存好久呢。
想到三舅老爷说的凑银子的期限,以及若是超过期限凑不出赎身银子的下场,心井唇角翘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一些。
徐德音低垂的眉眼里闪过一丝笑意:“三舅舅期限定得紧,那些不想没了下场的,想来最近已经着急上火了。”
心井微微颔首。可不是着急上火,都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若不是他们庭华轩的门户看得紧,都有人想要求到庭华轩这边来了。
可是庭华轩的便宜,又岂是那么好占的?
她们徐家的消息,也不是能随便就白白透露出去了的。
尽管只是下人闹出来的事情,平南侯府的主子们的心情,多少都受到了一丝影响。
就连裴永珍在上简先生的琴艺课的时候,也被赞了一声总算是有点感觉了。
然而裴永珍心情还是好不了多少。
裴二姑娘最近整日里也有些心不在焉。
徐德音见了,也只能在心里叹息。大舅妈对夫君的庶女不怎么上心,可是奴才欺到主子头上,即便这主子是自己看不上眼的庶女,万氏也不会放着不管。
如今二表姐身边就只剩下了一个老实木讷的丫鬟还是熟面孔,其他全都被换成新面孔。
裴雪云见徐德音看二姐姐的神情面露惋惜,当即也不再说自己玉容阁的事情了,反而有些八卦兮兮地道:“表姐,你知道吗,我那位大伯母就要给二姐姐相看人家了呢。”
见徐德音诧异,裴雪云脸上露出一丝得意:“二姐姐虽说比大堂兄小那么几个月,可毕竟是姑娘家。总留在府上,将来大堂兄成亲的时候,也不好看。”
徐德音了然,留这么年纪大的庶女在府上,万一影响大表哥裴永嘉的亲事怎么办?
还不如先把这个庶女给嫁出去呢。
☆、心有不忍
徐德音想着, 心中便觉唏嘘。
难怪二表姐最近看着便有些神思不属。在如今这样的情况下, 大舅妈又能分出多少心神出来, 给二表姐找一个好人家呢?
裴雪云说着, 神色便也黯淡下来:“跟二姐姐比起来,我怕是还算的好的那个了。我那嫡母对我虽不喜, 可是却也没有要随便给我定下一门亲事的意思。”
裴雪云想到自己的那位嫡母, 此时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
自己那位嫡母曾经明确地说过,她不养庶出的儿女,将来庶出子女的亲事,她也不会过问半句。
徐德音抿唇道:“若是你自己能立得起来, 将来不管去了什么人家, 都能活得自在。”
若是自己不先让自己强大起来,就是再好的情分,随着时间的消磨, 又还能剩下几分?
裴雪云轻叹一声,不再言语。裴雪云自己是不怎么害怕的。她自己有银子有其他的东西在,就是将来嫁个穷秀才, 自己也能过好日子。
倒是二姐姐那人, 性子未免太软了一些, 就是受了委屈, 也一并忍了下来。这回要不是大伯母查得严, 裴雪云也没料到, 堂堂正经侯府姑娘, 还会被自己身边的下人给挟制。
难怪二姐姐有时候一身打扮, 比她这个三房的庶女都还不如呢。
“大伯母也是要脸面的。就是为了将来大表哥的仕途,大伯母也不会随随便便给二表姐找人家的。”徐德音宽慰裴雪云,心里已经有了其他打算。
裴雪云知道可能不大,心里还是有隐隐的期盼,希望徐德音所言都成真。如此,她将来说不得也能得到一门还算不错的亲事。
裴雪云暂时将二姐姐的事情放下,眼珠子一转,就又想到文家那位最近经常找机会上门的婆子:“德音表妹,你说我大姑姑家的那位嬷嬷,怎么最近总上咱们平南侯府的门?”
徐德音想到文家那主仆两人,心中顿时一阵恶寒。
先前两位表哥过春闱的消息传来时,徐德音在宁安堂就感觉到有人用炽烈的目光打量自己。后来大表哥的动作,成功将那人的目光挡住,也让徐德音清楚的知道,是谁在用看货物的眼神看自己。
徐德音自知自己不是一个好性格的人,知道有人想要算计自己又怎们可能放过那人。只是碍于裴永嘉当时那维护的动作,不大好下手罢了。
这会儿听到裴雪云的话,眸色顿时冷了下来:“若是五表姐与那位文家二公子成了,倒是亲上加亲的好事。”
裴雪云想到自己偶然见到的那位二表哥的文人德性,当即连连摇头。见到教围棋的女先生进来,更是道:“表妹,我的棋谱还没看熟,我先去看看。”
徐德音摇摇头,想到自己的棋谱好像还没看过,心中顿时一凉。
教围棋的女先生面上看起来和气,可是只淡淡笑着看人一眼,就能让人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实在不是徐德音想要亲自体会的。
徐德音想着已经将上一回女先生教过的棋谱拿出来,细细回忆当时女先生都是怎么解释的每一步的用意。
峥松园里,裴永嘉神色有些默然地看着眼前的丫鬟:“二妹妹怎么说也是我侯府的血脉,母亲自然不会亏待了妹妹。”
小丫鬟呆愣愣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来,有些不知道这会儿又该说什么话才对自家姑娘好:“可是姑娘家若是许错了人家,就要苦一辈子的呀。”
小丫鬟愣了半晌,总算憋出这么一句话来。
裴永嘉笑也不是气也不是,最后只能道:“你让你们家姑娘放心,平南侯府的姑娘,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娶,任是哪家人也能欺负的。”
小丫鬟好似松了一口气一般,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真好,姑娘不进火坑,自己将来也能好过一些。
小丫鬟离开后,裴永嘉的小厮脸上便露出了一丝不赞同:“少爷您这承诺得好,万一坏了夫人的事可怎么是好?”
裴永嘉淡淡道:“我将来要出仕,名声自然不能坏了。”
给二妹妹寻个好看点的亲事也不算是太难的事情,能办自然就要办了,免得到了将来,自己被人用这种理由攻讦。
小厮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看向自家公子的眼神里,敬佩又多了一丝。怪不得自家少爷是少爷呢,就是比他这个小厮懂得多。
裴永嘉有些无奈地摇头。这小厮啊,想得还是太简单了些。十全十美的亲事不好找,表面光鲜的亲事还能不好找吗?
以前母亲为了自己和大姐三妹忍着父亲的姨娘和庶出的子女,这种时候,他怎们能还因着这些注定要让母亲不高兴的事情,让母亲再操劳那么多?
裴永嘉很快就将裴霜云的事情放下,开始翻看这些年大燕发生的事情,和最近朝廷发下来的邸报。殿试的时候,出的题目很有可能就跟这些问题有关系。
小厮见自家少爷不着急,又沉浸在书海中,自己见砚台里的墨不少,便有些打瞌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