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让朱皇后牵挂的,除了幼弟还会有谁?
康顺帝顿时心软,双手一拍,七爷只觉得眼前一闪,面前已经多了个身穿玄色劲装的男子。
男子单膝点地,双手抱拳,“卑职见过圣上,见过七爷。”
康顺帝朝七爷努努嘴,沉声道:“给他找两人,一个赶车的,一个打听事儿的随从。”
男子略沉吟,应道:“卑职明白。两刻钟内,人便到和安轩报到。”
康顺帝点点头,“行,你去吧。”
男子抱拳拱一下,双足点地,身体拔起,转眼间已然离开。
七爷看得目瞪口呆。
康顺帝笑道:“这是我的影卫,一共就十二人,个个有副好身手而且忠心耿耿。”
七爷笑着作揖,“多谢皇兄,我赶紧回去看看人到了和安轩没有,以后有别的需要,我再来找皇兄。”
康顺帝道:“你再要人,我可是不给的。数千人才能挑出这么几个好的,我还留着有别的用处。”
七爷启唇微笑,“我不要人,没准儿要别的。”
起身拢了拢身上斗篷,迈步往外走,不等走到门口,又回来道:“听外面侍候的公公说皇兄每晚看折子到二更,这些日子天越发冷了,皇兄务要保重龙体。”
康顺帝点头,扬手道:“你去吧。”
七爷在乾清宫门口上了暖轿,晃悠悠抬到和安轩,差不多已是两刻钟。
和安轩门口站着两人,都穿着灰蓝色长衫,衣饰跟内侍差不多,可看体态却完全不同。一个肤色黝黑身材魁梧高大,双眼炯炯有神,另一个相貌非常普通,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属于扔到人堆里转眼就寻不到的那种。
见暖轿停下,两人候着七爷下轿,躬身揖道:“小的给七爷请安。”
七爷略略扫两眼,笑道:“进来吧。”
及至走进厅堂,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卑职奉命前来,从今而后跟随七爷左右,听从七爷驱遣。”
七爷问道:“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高大健壮那人道:“卑职无名无姓,以前代号影七。”相貌普通那人则道:“卑职影十,请七爷赐名。”
七爷思量番,瞧见院子里的松柏,开口道:“既如此,你们就叫青松、青柏吧。待会儿让郑公公给你们安排个住处,给你们一天时间,添置两身衣裳,赶车的也就罢了,跟着我的小厮却不能太寒酸,免得堕了我的面子。”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道:“小的明白。”跟在小郑子身后离开。
七爷轻咳两声,端起茶盅抿两口,默默盘算着那十九间铺子,心里已做了打算,临近年底,最红火的要数杂货铺绸缎铺,客栈酒楼倒是清闲,不如就从绸缎铺开始巡查,赶到三月前怎么也得把铺子巡视过一遍,才不枉皇嫂托付一场。
***
此时此刻,东堂子胡同的陆家。
大姨母正坐在大炕上跟严清怡与蔡如娇闲谈。
屋里生了火盆,暖洋洋的,严清怡穿件粉色夹袄,墨绿色挑线裙子俯在炕桌上描花样子。
大姨母就谈到过年,“头一遭在京都过年,左邻右舍的少不得去拜见一番,再到交往过的人家走一走,这样算起来,你们每人还得做四身新衣裳。”
蔡如娇道:“张芊妤说双碾街也有家锦绣阁,要不咱们哪天去挑布料,顺道问问有什么新式样子。也不知跟济南府那家是不是一家的,如果是的话,我们沾表妹的光还能便宜些。”
先前济南府的绣娘曾说过,因为严清怡告诉她们做月华裙,所以会给她让两分利。
大姨母笑道:“那咱们就去逛逛,既然做新衣裳就得穿个时兴样式……”
第77章
几人商定, 明儿就往双碾街锦绣阁做衣裳,顺道去隆福寺吃素斋。
云楚青生辰那天, 彭老夫人曾提起过,隆福寺的素斋非常有名,做的栗子鸡、素烧羊肉和松仁小肚,色香形俱全,几乎可以乱真。
前世,严清怡没少吃隆福寺的素斋。
罗士奇在国子监任职, 回家路上经过隆福寺,时常会进去买只素鸡或者烧鹅,味道的确不错。但严清怡最喜欢吃的不是素斋,而是那里的玫瑰糕。
玫瑰糕是用米粉做的, 加了玫瑰花瓣和糖浆, 还用特制的模子做成玫瑰花形状,色泽鲜艳, 口味香甜。就连不太喜欢甜食的罗振业也夸过好吃。
不巧得是,当天夜里就落了雪, 等到第二天清晨, 地上已经积了厚厚的一层。连带着墙头、树枝以及屋舍顶上都银装素裹, 一片素净。
婆子们起得早, 拿扫帚清扫出一条可容人通行的过道。
蔡如娇看着这铺天盖地的白雪, 连声抱怨天公不开眼, 下雪也不挑个好日子。
下雪路滑, 这样的天气肯定不能出行, 而过两天化了雪,地上就会泥泞不堪,若是一直在马车里还好,可一旦下车走路,不可避免地会踩脏鞋子跟裙子。
可想而知,连着好几日都不能出门。
严清怡没心思听她唠叨,乐呵呵地往厨房寻了只陶土瓮,清洗干净之后,去收墙边的积雪。
蔡如娇追着问道:“你收这些雪干什么?”
严清怡正要回答,就听身后传来气急败坏的声音,“哎呀呀,落梅拂雪本是多么清雅一件事情,怎么叫你做成这样?你既然有这个心,就应该知道,枝叶上的雪才最干净,哪有蹲在墙角刨雪的?”
这一连串的指责,严清怡不必抬头就能猜出来人是谁。
她无奈地暗叹声,脸上挂出个恬静的微笑,起身福了福,“见过二表哥,”猛抬头见陆安平和陆安顺也在,又福一下,“大表哥,三表弟。”
这下又被陆安康看到她手里的陶瓮。
陆安康一脸嫌弃地道:“这瓮是不是盛酱菜的?家里瓶子罐子多得是,怎么偏偏找这么只难看的陶瓮,等雪化开烧水,满嘴的酱菜味,还怎么泡茶?”
严清怡笑道:“二表哥说得是,这陶瓮是先前盛米的,并不曾盛过酱菜,适才我已经洗过两三次。至于那雪……”仰头瞧眼接近一丈高的桂花树,“我只勉强够得着底下的树枝,上面的却无能为力。”
而积雪多在顶端的枝杈上,底下树枝只薄薄一层,连树皮都没盖住。
陆安康顿时红了脸,支吾半天没说出话。
陆安平笑着解围,“外院有几株梅树,梅树长不太高,待会儿我收两坛子送进来。听人说,要梅花开了之后,花蕊处的雪才最好,吃起来轻浮不说,还有股梅花的清香。只是现在梅花未开,只能留待以后再落雪了。”
严清怡急忙道谢,“多谢表哥。”
蔡如娇在旁,笑着问道:“好几日没见表哥,表哥是出门去了吗?”
陆安平答道:“这些天的确不在,近来结交了几位朋友,一道往云蒙山游玩,在怀柔耽搁了两日。”说罢,赧然地笑笑,“本来带了弓箭是想打些猎物,不成想七八个人去,只猎得五只野兔,两只野鸡,还不够我们几人塞牙缝的。”
前世罗雁回也喜欢打猎,每到秋天,就呼朋唤友地去雾灵山或者云蒙山,通常会猎几只野兔野鸡回来,偶尔能猎到狍子或者野猪。
只不知陆安平跟谁一同去的,有没有罗雁回?
想起罗雁回,严清怡心里既恨又气还有些无奈。她怎么也没想到,前世把自己捧着掌心里宠的兄长,这一世竟会对自己下手。
还好自己被救得及时,否则被小厮或者其他外男瞧见,面子里子都掉光了不说,没准儿一顶花轿不知给抬到谁家里了。
再者,那么凉的水,在里面泡得久了,谁知道会不会落下病根?甚至还有可能无法生育。
他们并无深仇大恨,他何苦对自己狠绝如此?
严清怡想起来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啖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思及前世,罗雁回每次见到好吃的好玩的,都忘不了带回家给她尝个新鲜。
会不会,就是因为前世罗雁回待她太好,所以这世讨债来了?
还有苏氏,尽管今生待她冷漠又疏离,可前世她是严清怡的娘,是她抚养了严清怡长大,悉心教导她琴棋书画。
不管怎样,严清怡绝对狠不下心来冷眼旁观罗家家败人亡!
严清怡正思量着怎样开口询问才不着痕迹,而又让陆安平不觉得她过于逾越,这时便看到雨荷笑盈盈地上前,“太太有话问三位少爷,请少爷进去说话。”
陆安平随意地朝严清怡跟蔡如娇点点头,阔步正房里去。
大姨母坐在炕上已将方才情形看在眼里,严清怡倒罢了,举止尚算得体,可蔡如娇却盯着陆安平瞧,连眼都没有眨一下。
大姨母是过来人,岂会瞧不出姑娘家的心思?
蔡如娇的确也算不错了,长相好,性子直没有多大心眼儿,家里还富裕,配陆安康可以,可要配陆安平就有点够不着。
陆安平必须得找个有助力的儿媳妇。可陆安平现下没有差事,得先找个体面的差事才行,如果他有功名在身能容易些,偏偏他硬是没心思下场应考。
不过数息,大姨母的心思已从蔡如娇身上转到科考上。
待陆安平兄弟两人走进来,大姨母已板起脸先质问陆安康,“你这么个大男人,天天跟女孩子家置气,你表妹捧雪就是图个高兴,用得着你上纲上线指手画脚?你近来书读得怎么样了,等你爹下衙让他考问考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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