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衣裳,蔡如娇来了精神,兴高采烈地说:“你拿回来那些布打算做什么样子的,不如照着我的尺寸做,我先穿着过过瘾。”
严清怡应声好,翻出来先前画的样子,跟蔡如娇参详。
等到入了夜,严清怡才翻出林栝那封信,对着灯烛细细地读。
信里先解释了上次的信,那封信是在饭馆打尖临时起意写的,刚写完就要集合,所以没来得及等墨干。
然后详细地介绍了宁夏的情况。他九月底就到达宁夏了,已先后跟鞑子对抗过好几次杀死过数人,上司见他还算英勇,升他为百户,将他分派到固原镇驻守。
信上,林栝隐晦地提到,“百户是世官,可容儿孙世袭或者替职。”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读到此处,严清怡面上一红,仿佛看到林栝冷峻的脸上略带得意的笑容。
殿选过后,他是正七品的总旗,而百户是正六品官,管着两个总旗共一百一十二人。短短半年,已经升了两级,难怪都说武官比文官晋升快。
可军功都是按着人头算的,信上轻飘飘地说他杀死数人,可当时情形还不知如何凶险呢?
严清怡定定神又往下看。
在营地,士兵们每十一人住一个营帐,林栝跟两位总旗并途中招募的军医同住。过年时,营地里宰了两头猪十只鸡,痛痛快快地吃了一顿。
他换上了她先前缝的那件衣裳,先前稍有点长,现在已经合身了,大家都夸好看,问是谁做的?他说是尚未过门的未婚妻室。
可是宁夏那里尘土大,他不舍得穿,只穿了那一晚上又收起来了。
细细碎碎写了许多琐事,到末尾,却仍是半句词,“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
严清怡本是半羞半喜,读到最后心头一酸,眼泪扑簌簌滚落下来。她怕洇了信纸,忙侧开头先将信叠好,才又无声地抽泣起来。
泪眼朦胧里,眼前好像又出现他的身影,北风呼啸的大清早,他穿件单薄的靛蓝色裋褐带着薛青昊去晨跑;夏日炽热的午后,他仍是那身靛蓝色裋褐,默默地站着街旁的树荫下。
他牵她的手,刚刚触及就着火般缩回,他笨拙地安慰她,由着她俯在他胸前哭泣。
往事一点一滴走马灯般闪现在眼前,相思便如这浓重的夜色,一点一滴地侵蚀了她,包围了她。
朝看天色暮看云,坐也思君行也思君。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哭过好一阵儿,严清怡慢慢收了泪,提笔给林栝写信。
跟他一样,也是细细碎碎地写,写她结识了好友,写她替锦绣阁做衣裳,写她在桃花会上把鱼汤泼在郭蓉头上。
却是略过了她在魏家落水,以及被云楚青用房中药算计之事。
她不想让林栝替她担心。
蝇头大的小楷,足足写了四页半才收笔。信的末尾,写了个“严”字。
此时,街上已经传来二更天的梆子声。
严清怡拭去泪,将信叠好仔细地塞进柳木箱子里,吹熄蜡烛上了床。
窗子留了条缝儿,春风从窗缝丝丝缕缕地钻进来,不冷,只是微凉。
窗外一片静寂。
严清怡翻来覆去睡不着,只觉得胸前那只玉扳指仿似被火灼般,热热地熨贴在心窝处。
而想起林栝说舍不得穿那身衣裳,又觉得心酸。
来京都半年,她冬裳夏衫添置了好几件,每季都做新衣裳。
相比之下,林栝……冬季苦寒,他是不是仍旧只穿那件靛蓝色的裋褐?
无论如何,她现在手里有闲钱,一定要替林栝多做几件衣裳,顺道也给薛青昊与薛氏做两身。
严清怡思来想去,等到真正入睡,已经三更天。
第二天自然没能起得来,直到春兰进来叫她起床,严清怡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而身子懒洋洋地倦怠得难受。
春兰瞧着她脸色发白,眼圈红肿,吓了一跳,忙伸手试她额头,“姑娘哪里不舒服,是不是病了?”
严清怡强笑着摇头,“没事儿,没觉得发热,就是懒得动弹。”
穿好衣裳,去了净房,发现亵裤上有斑斑暗红,这才恍然,自己是来了癸水。
“姑娘长大了,”春兰长舒一口气,急忙找出行经用品告诉她如何用法,然后催着她上床躺着,“我去禀报太太。”
没多久,大姨母笑呵呵地过来。
严清怡忙要起身,大姨母拦住她,又盯着她脸色瞧了瞧,“夜里没睡好,肚子疼不疼?我已经吩咐厨房煮红糖水,热热地喝上一大碗就舒服了。”
严清怡红着脸道:“多谢姨母。”
大姨母笑道:“有什么害臊的,女人可不都有这事儿。也难怪你昨儿火气旺,女人行经的时候,血气不足最爱急躁。”说罢,细细叮嘱她一些注意事项才离开。
严清怡肚子不疼,就是有点涨,主要还是夜里没睡好,头晕晕沉沉的,等喝过红糖水干脆蒙着被子睡了一觉。
再醒来,床前站了个穿着蜜合色杭绸褙子的少女,正笑眯眯地盯着她看。
严清怡吓了一跳,“你几时来的?”
“刚到,”魏欣笑答,“陆太太说你夜里没睡好,正在补觉,我寻思看一眼就回去了,可巧你就醒了。”
严清怡本是合衣躺着,便下床披了件比甲,问道:“怎么想起过来了?”
魏欣两眼亮晶晶地说:“昨天我就想来着,被我娘骂了一通,可我在家里实在坐不住……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说什么的都有,那天到底怎么回事?”
不等严清怡开口,蔡如娇便将郭蓉开始如何挑衅,如何碰洒汤碗,严清怡如何把半盆汤扣到郭蓉头上,又如何让侍女找皇后娘娘等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遍。
魏欣乐得“哈哈”笑,“干得好,要是我在你那桌就好了。对了,你们席上有没有葱烧海参和酱汁鸭掌?”
严清怡点头,“有。”
魏欣道:“你何必舍近求远,把这两道菜糊她脸上就行了。”
严清怡失笑,“你别跟着点火架秧子了,我当时是气得极了,昨儿想想,也没必要做得那样绝,让她得个教训就是了。”
魏欣不忿地说:“以前我不知道有这号人,前天听说之后特地打听了一番,原来这位郭家姑娘向来欺软怕硬,别人懒得跟她一般见识,就惯出这个毛病来。就该给她点颜色看看,免得她总想骑到别人头上。”
“你前天就知道了?”严清怡讶然,“我们走时本打算告诉你一声,可我那裙子油腻腻腥乎乎的,根本见不得人,要是更换还得另找隐秘的地方,干脆就那样脏兮兮地回来了。”
魏欣笑道:“你可是声名大噪,连皇后娘娘都知道了……前天我们在大帐篷里坐得席,散席之后万皇后留我娘问话,正巧有个女官过来禀报此事。”回头看一眼蔡如娇,乐呵呵地说:“七爷也在……”
第89章
“七爷?”蔡如娇蓦地睁大双眼, 低呼一声,“他怎么也在, 他说什么了?”
魏欣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道:“郭家母女去更换衣裳,看见女官就拉着她哭诉三娘欺人太甚,说郭蓉是不当心碰洒汤碗,当时就道过歉还应允给三娘赔裙子,三娘却不依不饶, 把剩下半盆汤都倒她头上了。”
蔡如娇气道:“一派胡言,皇后娘娘就容她信口开河?”
魏欣道:“我一听就觉得不可能,三娘又不是那种爱招惹是非的,可女官言之凿凿, 皇后娘娘约莫是信了她, 脸拉得老长。后来另一个女官说,她听到的不太一样。皇后娘娘就把当时在你们席上伺候的两个侍女都叫了来, 两厢一对照,真相就出来了。”
蔡如娇道:“郭家母女真讨厌, 睁着眼睛说瞎话。幸好还有个人证, 否则岂不莫名其妙就被泼盆脏水头上?”
“就是, 这两天说不定她们说你多少坏话呢?” 魏欣顿一下继续道:“皇后娘娘说郭家母女颠倒是非居心叵测, 又说三娘勇猛有余沉稳不足。”
蔡如娇又追着问:“七爷呢, 七爷说什么?”
魏欣笑道:“他没说话, 只在旁边笑, 也不能说笑, 反正似笑非笑的让人看不懂。”
“我知道我知道,”蔡如娇抢着答,“就是咱们盯着他看的时候,他抬头看咱们的那种笑,你感觉到没有,他在对着咱们笑,是真的笑……哎呀,你说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呢?要是我也在就好了,可以多看他几眼。”
严清怡无奈道:“光长得好看有什么用,还得能干,至少也得心眼好,我觉得七爷可不是一般人。”
“怎么没用?”蔡如娇反驳道,“不是说秀色可餐吗,我觉得面对七爷我都能多吃两碗饭。天天瞧着这么清俊的人,得多幸福啊。”
魏欣“吃吃”笑几声,正色道:“阿娇我劝你,就隔着老远欣赏下美色就行了,别寻思其他的。七爷肯定不是个长寿的,说不准哪天就没了,退一步说即使身体好,皇室中的人,咱们根本招惹不起。”
蔡如娇顿觉黯然,片刻,长叹一声,“我知道,我没想别的。唉,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没心情。”
相似小说推荐
-
薄春暮 完结+番外 (浅笑安然) 若初文学网VIP2017-12-06完结一道圣旨,她嫁给最不受宠且蠢钝好色的五皇子慕容策。大婚当日,她踏上喜轿,父亲冤...
-
惜花芷 (空留) 咪咕VIP完结藏拙十五年,花芷原以为自己可以做一个最合格的世家千金安稳一辈子,可当花家大厦将倾,她不得不展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