埙声从忧怨凄苦,曼衍成野鹤舒翼而舞,和琴声问来答往,磊落相错。琴声真切,其响悠柔,似在劝道:“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琴埙应答,互诉渴慕,音调雅趣,意境高远。
众人感到体内热血酣畅,真气充沛,猗猗靡靡,恍兮惚兮。
不知不觉,琴埙俱息,众人惘无所知。此时,听之不闻其声,视之不见其形,充满天地,包裹六极。
宇文燕放下唇际的陶埙,呆呆地坐着。
泪水汗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他呆呆地坐着,仿佛等待着什么,又仿佛刚从一个美梦中醒转,惘然不知其所在。
宇文燕脸色由红转白,又由白转红,身子摇晃着,目光呆滞地看着刚才琴声传来的地方。那里黑暗,寂静,只有风刮过荒野的细微声响。
操琴人也仍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火堆旁的身影,手指停留在琴弦上迟迟没有拿开。
过了许久,手指下的一根弦“铮”地绷断。宇文燕浑身一震,一股鲜血喷涌而出,人就往后倒去。
家丁慌忙扶起晕倒的宇文燕。
吕不空站起来朝黑暗里一抱双拳,朗声道:“那边的朋友,何不过来一叙。”
黑暗中没有人回答他的邀请。过了一会,金凤叫道:“这人跑了,快追!”
陆乘金凤朝远处追去。
吕不空把宇文燕移到火边,剥去他的上衣,吩咐余若水和卢平阳扶着宇文燕坐起来。
吕不空把右掌贴在宇文燕后背的中枢穴上,运作真气,以自己的内力替他驱除体内的邪气。
宇文燕在昏迷中痛苦得大喊一声,一股鲜血从他的口里激射出来。
吕不空大惊,这才知道宇文燕的身体实在太弱了,金虚土弱,脉大无力,根本经受不起外气的催逼。
他让宇文燕平躺在火旁,解下自己的大氅,轻轻地给他盖上。
吕不空注视着宇文燕苍白的面容,心里百感交集。他想起乌龙庙里,宇文燕如果稍迟一点,韦广就命丧黄泉。
他以如此孱弱之躯,危急关头,却置自己生死于不顾,虽说是艺高人胆大,但催命判官陆乘的功夫也不在宇文燕之下,说来说去,还是一个“义”字。
快哉山庄的家丁更是惊奇,公子的身体连吕大侠内力帮他疗伤都承受不了,那天在乌龙庙里,怎么竟敢以掌去接陆乘凌厉的伏魔掌,而且无甚大碍?这事情真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远远近近,响起一片呐喊:“弟子参见陆使者、金使者。”
看样子陆乘金凤两人没有追到操琴者,又回来了。
陆乘问:“那边的狗贼怎么样了?”
弟子答:“回禀陆使者,没什么动静。”
陆乘嗯了一声,四下里安静下来,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这边众人坐在火边,想着各自的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宇文燕从昏迷中醒过来,声音微弱地叫道:“酒,酒,给我酒。”
家丁赶紧取过一个酒壶,凑到宇文燕的唇边,宇文燕贪婪地喝着,一下子就去了大半壶。
喝过酒,宇文燕稍稍好转,睁开眼睛,看到无数双眼睛正关切地注视着他,一丝笑容滑过他苍白的面孔,嘴唇蠕动着:
“不碍事,内得于心,外应于器,我只是太专注了。”
他的目光停在吕不空脸上,轻声问道:“刚才操琴的朋友是谁?”
吕不空摇了摇头。
宇文燕痛苦地闭上眼睛,一颗清泪从他的眼角滚出来。
过了很久,他睁开眼睛,惨笑了一下:
“钟期既遇,奏流水以何惭?我也该知足了,又何必知道他是谁呢。酒,快给我酒。”
家丁把酒壶递给他,他喝了两口然后递给吕不空:“喝,喝酒。”
吕不空强作欢颜,猛灌两口,噎住了,猛烈地咳嗽起来。
宇文燕坐起身子,轻轻地笑着。
他转过头去,目光注视着刚才操琴者最后所在的地方,缓缓地说:
“我现在好多了,适才那位朋友,用琴声帮我调理了气脉,固本正源,培土生金,我真的好多了。咦,花姑娘,你怎么了?”
花容低下头悄悄擦去眼角的泪水,笑道:“没有什么,烟熏着眼睛了。”
宇文燕叹了口气,安慰道:“花姑娘权且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葛大侠的。”
花容脸上一红,羞涩地转过头去。
刚才流泪,其实是感到宇文燕实在太可怜了。宇文燕误解,以为她是在挂念葛令威,花容好生感动。
吕不空也叹了口气,心想,这个人呐,他什么时候才会为自己着想一下。
一颗泪水,也悄悄爬出他的眼眶。
第20章 他们都说就是他
第二天,一行人早早起行,晌午时分,已来到六和塔下,杭州城就在眼前了。
一骑快马从对面飞一般驰来,众人认出马上的是蓉城派弟子。身上都是血污,一只耳朵用布包着。
他看到宇文燕,赶紧勒住了马。
他朝宇文燕一个人行了行礼,宇文燕指指他身上的血污询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愤愤地说:
“天一派的田原勾结落花门的女贼,大闹威远镖局,杀了陈总镖头和很多武林同道。”
他说完朝吕不空狠狠瞪了一眼,范用正欲发怒,吕不空制止了他。
吕不空淡淡一笑,平静地说:“你何必编些小孩子的话来骗人呢。”
那人哼了一声:“我骗人?好,我这只耳朵还是田原削掉的。现在天下武林,恐怕人人都欲杀田原而后快了。宇文公子,在下有事先走一步,告辞!”
一拍马臀,飞快地离他们而去。
吕不空看到宇文燕询问的目光,摇摇头:“不可能的,田原公子根本不会武功,怎么可能杀得了陈总镖头。再说,他是被天道教掳走的,怎么又会和落花门的人在一起呢?”
宇文燕的脸一红,他想起那一双清澈的眼睛,结结巴巴地说:“落花门倒有一,一位小姐,武功不俗,在下和她交,交过一次手。”
他停了一会,脸更红了,“若是田公子和她在,在一起,倒有可能……”
他想到田原和她在一起,而自己却在这里,百思而不得再见她的芳容。
她知道我对她的一番苦心吗?唉,肯定是不知道的,我要是田原,那有多好。就是天下武林人人都欲诛我而后快,只要能和她在一起,我又何惧?
宇文燕心里一酸,说了一半的话就中断了。他用一阵咳嗽掩盖过去。
他们继续往前走了不长段路。又看到两个莆田派的弟子,一人赶着一辆马车朝这边过来。
他们走到近前,见到宇文燕,赶紧翻身下马,恭恭敬敬地朝宇文燕行礼,对吕不空他们,正眼也没瞧一下,仿佛他们根本就不在场。
吕不空见状脸上有些愠色,心想蓉城派和本门有过节,倨傲无礼,也是意料中事。你莆田派和我们天一派历来交好,如此相待,岂不太小觑人了?
宇文燕见状,也颇不好意思,他右手指指吕不空,介绍道:“这位是……”
莆田派弟子冷冷地说:“知道,天一派的吕不空。天一派和落花门勾结,联手对付武林同道,天下谁人不知准人不晓!”
卢平阳怒道:“混蛋,你说我们天一派勾结落花门,有什么证据?”
“证据?嘿嘿,我的眼睛就是证据,我们马车上两位师弟的尸体就是证据,他们是被田原的飘香剑法杀死的,这还有假。”
卢平阳道:“我家公子连武功都不会,你胡扯什么飘香剑法。”
“好,我们胡扯,我们碰到的是一个假的田大公子,那么多人亲眼目睹的都是假的田大公子?哼!这一笔账,等我们掌门来和你们细算。”
他们转身向宇文燕哽咽道:“宇文公子,在下等奉掌门之命,本是前来护送宇文大侠灵柩的,不想在王福兴茶馆领头师兄遭落花门暗算,在下等只好先行一步,想追上落花门的人讨要解药,不想解药未能讨得,在威远镖局,又有两位师弟被田原和落花门的女贼暗害,在下等只好星夜奔回本门,请掌门指示。不能护送宇文大侠灵柩,万望宇文公子海涵。”
宇文燕摆了摆手:“如此已令在下惭愧了。请问领头师兄现在哪里?”
“就在车上躺着,幸亏服了五花手教的解药,三个月之内无性命危险,三个月以后……”两个人面带忧色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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