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庭筠歪着头望着跪倒在地的宝珠,语气颇和善道:“我让你下山买纸,你却留意锦王殿下的事,莫不是你心底有所想法,不然怎么会好端端的说起这个。”
她说着将头靠在椅背上,双眼盯着糊着纸的屋顶,轻呼口气道:“你也伺候我许多年,今儿我也想听听你的心里话。”
宝珠用余光瞥了一眼林庭筠,心底也吃不准她怎么想的,若说方才的脸色,瞧着就要发火,可一开口,却又温和许多。
“奴婢......”她局促不安的手在膝前绞着,不开口又不行,可开口说些什么?
如实说定然不可,编瞎话若是放在以前还行得通,如今的郡主可没那么好糊弄。
保不齐被识破,到时候连个容身的地方都没了,老子娘也必定要打死自己的。
“郡主问你话,你就如实说,你要是敢藏着别的心思,小心我剥了你的皮。”王嬷嬷毕竟是宁远侯府的老人,即便平日里心肠软一些,可管教下人时也是恩威并济。
林庭筠轻轻的晃动了两下微酸的脖子,又正眼打量着宝珠,见她的视线在王嬷嬷身上一凝,目光忽而又闪烁了一下。
脸色渐渐不似方才那般难看,略显胆怯地道:“那天郡主娘娘和锦王殿下争执时,奴婢不小心听着了,这几日在山下也听得许多锦王殿下的事,奴婢心想着或许殿下是真心对待郡主娘娘的,不想让郡主娘娘因为误会而错失了自己的良人。”
“奴婢多事,可奴婢真心是为郡主娘娘着想的。”
林庭筠看着她连连磕了三四个响头,听着动静好像疼的很。
先前父母亲来时,她那般义正言辞的说过,对陈锦之绝无他想,若是没记错,当时宝珠也是在场的。
到底是谁,能让如此懂得察言观色的宝珠,选择忽略那日的事,忽略她表明过的决心。
她莞尔一笑,还能有谁?
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表面上宝珠与三夫人程蓉勾结,可实际上,早就勾搭上了陈锦之。
难怪上一世,入了锦王府的宝珠突然就变了副模样,林庭筠勾着唇角冷笑着,凌冽的视线盯着她。
放她下山,不过是为他们两人提供些机会罢了。
若是他们两人真有联系,如此紧要关头,陈锦之必定会让玉宝开口劝自己。
未曾想自己的猜测竟是对的。
第33章 宁远侯府来人
既然如此,灵静庵怕是容不下她了。
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宝珠看在眼里,或许转头便通知陈锦之,如何能留!
冷凝的面容上露出一抹笑意,对着跪在地上的宝珠道:“你伺候我许久,也该知道我的脾性,最是讨厌被人指教。”
她转而望向王嬷嬷道:“让府里来人,将宝珠接回去。”
宝珠登时讶然的张了张嘴,惶恐的眼睛盯着面色和煦林庭筠,已然惊的说不出话来。
片刻才猛然回过神磕头求饶:“郡主娘娘,您饶了奴婢罢,奴婢真不是成心的,以后奴婢再也不敢多嘴了。”
她边说边哭,眼泪哗啦啦的洒在地上,浑身颤抖的使不出力气,就连嘴唇都开始打颤。
“下去吧。”
被宝珠这么一哭闹,林庭筠只觉着头疼,不禁抬起素手轻揉着额间。
欲起身回内室眯一会儿,路过宝珠身前时,她顿住了脚,低头看着抽噎不止的宝珠,厉声道:“回侯府还是赶你出去,你自个掂量着,明儿一早同嬷嬷说明,你若是回家去,主仆一场,我好歹能送你点别礼。”
她倒是宁愿宝珠忍不住委屈,收拾着铺盖回老家去,若是如此,与她也毫不相干,陈锦之自然不会疑心。
可若是自己出口撵她回老家,仅仅因为她多说了两句陈锦之的好话......怕是生性多疑的陈锦之不会完全相信。
送回宁远侯府嘛,纵然惩罚得太重些,可林庭筠本就任性妄为,一时来了脾气也是有的。
王嬷嬷拉着玉宝往门外走,屋内嚎啕大哭的声音才渐渐小了些。
林庭筠蹙着眉望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略有所思的拉过锦被的一角搭在身上。
将宝珠放回宁远侯府也只是暂缓之策,待逮着好时机必定是要撵出去的。
翌日宁远侯府来人,传林老夫人的意思,年关将近,请林庭筠下山回府住些时日,待过了年再回来。
距离过年还有一个月,过了年三十又要住到二月二出年关才可,她心下有些不想回去。
王嬷嬷看着她似不情愿的模样,以为她心里还介怀三夫人程蓉的胎,拉着前来传话的婆子到墙根处说了几句悄悄话。
玉珠甚是欢喜地在屋内收拾着行李,口中还哼着不成调的曲儿,见着王嬷嬷扶着郡主进屋,忙噤了声。
林庭筠坐在炕沿上,王嬷嬷探着头打量着一眼外面侯府的人,才轻声道:“老奴方才问了,说是三夫人也应允您回去的事,想来不会找什么麻烦的,咱们只管放心回去就是。”
闻声,林庭筠心下更添了几分疑惑,程蓉甚是看重腹中的孩子,怎么忽然就转了性子?
即便祖母要接自己回去过年,程蓉也必定是要拦到年根儿才能松口答应。
这还有一个月呢?
她隐隐觉着不对劲儿,拉着王嬷嬷的手警惕道:“您先回去禀明祖母,就说我近些日子要同庵里的姑子......抄写经书,为众生请愿。”
她说着将王嬷嬷的手握紧,凑到耳边轻声道:“顺便看看三夫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您的意思是说,三夫人她另有居心?”
第34章 来历不明的玉佩
王嬷嬷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一想到三夫人先前那副嘴脸,心底对她的厌恶愈发浓烈,不住咒骂道:“程氏这个挨千刀的,郡主不用怕她,万事老奴给您顶着。”
听得嬷嬷这句话,林庭筠心里一暖,微微笑着道:“不管她有没有居心,咱们晚回去半个月总是好的,免得在府里多惹是非。”
“好,老奴这就去办。”
说着便吩咐玉珠不必收拾行李了,又嘱咐几遍让她好生照看郡主的话,才一股脑儿的走到外面,跟着管事婆子交待了几句。
透过窗子,见到抱着包袱的宝珠似要进屋叩头,却被王嬷嬷一把拦住,嘀咕了几句也顺从地跟着众人下了山。
晚间玉珠多添了些柴火,将暖炕烧得滚烫,烘烤的屋内很是闷热。
林庭筠又将剑谱温习一遍,脚刚踏进门又连忙退出来,掀着门帘将屋内的热气散了散。
只觉着从门口涌出来的热浪让她浑身燥热,好似炎夏里的火炉。
“玉珠,玉珠。”
连唤了两声才听见玉珠小跑而来的脚步声。
见着房门大开着,忙将门帘重新放下,道:“一会该冷了,您出了一身的汗,一会洗澡可不能凉着。”
林庭筠无可奈何的连连摇头,笑着道:“我若是进了门,怕是要熟着出来,再说等明儿嬷嬷回来,发现她捡的柴火没了大半,定要找你算账的。”
“诶呀,说起柴火来,奴婢正有一事想和您说呢。”
她不由分说的扶着林庭筠进了门,又到了杯茶,才从腰间掏出一块玉佩来:“刚才烧火时,在柴堆里捡着的,您瞧瞧是您丢的不?”
“我的怎么会丢在柴房?想来是嬷嬷的罢。”
她呷了口茶,瞥了一眼玉佩,陌生的。
玉珠听闻却咦了一声,纳罕的将玉佩放在烛火下看了半响,才喃喃道:“嬷嬷从来不戴这些东西的。”
林庭筠不以为意,随手翻着桌上的经书,随口问道:“你怎么捡着的?”
“这玉佩掉在柴垛缝隙里,若不是我今儿烧火用的多,怕是还找不出来呢。”她愈说眉头皱的愈紧。
听玉珠这般认真的口气,林庭筠也不好让她独自烦恼,放下经书,伸过手道:“拿来我瞧瞧。”
方落在手掌内,便觉着触手生凉,再仔细一看,色泽翠绿,花纹雕工精致,就连边缘都磨合的圆润细腻。
此玉佩质地上乘,显然不是寻常丫鬟能得的。
无论是前生还是今世,她都是第一次见到。
“该不会是宝珠的罢?”
林庭筠正琢磨着如此贵重的玉佩怎么会出现在灵静庵,而且还是自己住处的柴房内。
被玉珠这么一提醒,她心里才猛然明白过来,秀眉一挑,微微笑着。
“许是她的罢,等过年回去再还她就是了。”
她说着将翡翠玉佩放在多宝格的盒子内,背着烛火的面容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