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姝试探地目光打量着对面的女子,看似是在为陈锦之开脱,实则是想一探虚实罢了。
她的小心翼翼,尽数落在林庭筠的余光里,垂下的眼角也不免透着几分冷意。
“他自个都承认了,你还帮着他说话?锦王殿下给了你什么好处?”
她颇有四两拨千斤的架势,慢悠悠的靠在椅背上,拍了拍双手上的瓜子薄衣,揶揄地盯着李姝。
果然不出所料,一旦将他们两人联系到一块,必保会露出马脚。
李姝原本晶亮的双眸闪烁着,脸颊不受控制的红了起来,蹙眉反驳道:“殿下能给我什么好处?我统共就见过他几次而已。”
“逗你玩,你却急了。”林庭筠说着将面前的瓜子仁推到其面前,眨着俏皮的眼睛似在讨好一般。
细盐似得雪被吹到窗户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映衬着屋内愈发安静。
第30章 不惧辛苦受伤
李姝走进风雪里时,林庭筠笑着立在门边摆手,看着她满脸关切的让自己进屋,心底不免冷笑。
上辈子,她对李姝的感情太深了,甚至远远超过陈锦之。
所以现如今再见着她,明知那是虚假的温暖,林庭筠心里还是一丝一丝地悸动。
转念再想到将来,想到惨死的刘文君,想到宁远侯府的血河,她略软下的心才又变得坚硬无比。
林庭筠就那样痴愣地望着空荡荡的院子,飘荡的雪花在空中飞舞,一阵似柳絮,一阵似棉花。
直到王嬷嬷唤了玉珠摆晚饭,声音穿透半空中每一片雪花,落在她耳里时,她才若有所思的转身进了屋。
心软是万万不可的,宁远侯府上百条无辜性命不允许她心软,她得见招拆招,得使宁远侯府成为坚不可摧的墙。
更关键的环节,在于不能让陈锦之上位,她得不惜一切代价阻止他坐上皇位。
晚饭是几碟素炒干菜配着白粥,嚼在嘴里无甚滋味,草草用了些便委身到暖炕上研习剑谱。
手臂一招一式比划着,看着王嬷嬷和玉珠在下面窃笑。
大雪又封了山,宝珠连着几日没能回来,林庭筠手握剑柄,在始放晴的云峰下比划着。
云峰是玉山最高的峰,再往下便是南山那一处空地,雪大前往南山不方便,就近在云峰下也甚好。
玉珠环抱着汤婆子,听着自家郡主挥动剑刃的声音在冷风中嗖嗖响着,心下觉着有些可怕,女孩子家家的,舞刀弄枪的多不雅观。
林庭筠哪里管雅观不雅观,关键时刻能救人,再不济也能拉着敌人同归于尽,才是最有用的。
夜深人静时,她总想着,若是上一世自己有些本事,或许能扯上陈锦之共赴黄泉。
或许能直接拉着裴素一同淹没在宁远侯府的那场大火里。
这些日子,她时而几个不动分毫地扎马步,时而对着木桩敲敲打打。
晚间玉珠在她手腕处涂药膏时,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原本女子的肌肤就娇嫩,哪能比得男子皮糙肉厚的。
可偏偏郡主成日里就学一些男子的功夫,白皙的手腕全是乌青一片。
她上药时不小心碰着,郡主明明疼得一哆嗦,可硬是咬着牙不说。
“您别练那些了,奴婢前些日子瞧着廊下来了只取暖的野猫,一时兴起就勾了花样,明儿咱们绣花可好?”
玉珠总变着法想让她不碰刀剑,这一点林庭筠自知,每每这时她都佯作厌恶的摇摇头。
她不是不喜欢女儿家的东西,躲在暖炕上绣花写字多好,何必非在风雪冷风里折磨自己。
不过她暂时却碰不得,躲在温暖的羽翼下方能有如此闲情逸致。
可自己却知道再过九年,宁远侯府上下几百人都会死在陈锦之的一声令下。
心底翻涌上的悲凉、怒火、不甘、愤恨,就会灼烧她的女儿心,就会一点点吞噬她想做个闺中女子的想法。
起初她只想着与三哥哥闹着玩,后来觉着若是想护住他们,得自己变得强大才可。
再者,练功习武已成为她宣泄内心愤怒的唯一方式,能让她在饱受回忆折磨时,寻到一处出口。
汗水淋漓时,她会觉着憋在胸腔里的那团浊气会渐渐少一些,会让气喘吁吁的她,无暇再细想过往的苦痛。
第31章 为陈锦之斡旋
一日傍晚,余晖仅剩最后一丝光亮,天色渐渐暗沉。
宝珠风风火火地抱着一大卷宣纸进了屋,笑眯眯地将纸放在桌上。
“郡主。”她偏头看向林庭筠,掏出怀中热乎的烤红薯又道:“奴婢闻着挺香,就给您买了个。”
纸包内散发着红薯的香气,浓郁中透着微甜,林庭筠抬眸瞧了一眼,才笑着接到手里,似乎颇满意的模样。
见她舒展秀眉,露出些许笑意,宝珠殷勤地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替她敲着腿,力道不轻不重,让人很是舒服。
片刻,才缓缓的开口:“郡主......”
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几分殷切,林庭筠知道她惯会讨好人,若不然也不会哄得陈锦之收了她为侍妾。
小小的婢女能成为王爷府的侍妾,可见还是有几分本事的,起码懂得见机行事。
不过世上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也不少,满腹言语的宝珠怎么都不会想到,她能下山,都是林庭筠设下的圈套。
她仍以为坐在椅子上的郡主,还是曾经蠢不可及的郡主,会因着三言两语就改了心意。
“奴婢下山,听到些关于锦王殿下的事。”
说着略略停顿了一会儿,听着上方一时没个动静,不由心下忐忑着,抬眸瞟了一眼林庭筠。
见她面无异色,才敢佯作漫不经心继续道:“说是殿下近些日子不曾早朝,闭府谁都不见,就连裴家大少爷都吃了闭门羹。”
宝珠边说边站起身,目光甚是不自然,直直地盯着桌上的茶盏,举止僵硬的倒了杯茶,又鼓着勇气递到林庭筠面前。
“郡主,喝茶。”
林庭筠缓缓将手中的红薯放在桌上,手掌内滚烫的温度还未散去,微微抬眸打量着宝珠,略有深意地笑了笑。
“你打哪听说的?”
见郡主不接手中的茶盏,面色又有些微恙,宝珠心底不由打着鼓。
略显慌乱的目光四下打量着,瞥见桌上的红薯时,才忙不迭的回道:“就是买红薯时,听小贩说的。”
“还说什么了?”
再一问,宝珠显然比方才更慌张,举着的茶盏微微颤抖,茶水面上荡着阵阵波纹。
郡主的眼神似乎已看穿自己的心思,可她又不敢肯定郡主是否真的知道,被如此一问,心底登时没了分寸。
不自觉的垂下头,脑子里琢磨半响才支吾道:“就是说锦王殿下或许心情不佳,连裴家人都敢得罪,怕是不想......得皇上青眼了。”
不想得皇上青眼?陈锦之这辈子做梦都想得皇舅舅的青睐!
当年若非皇舅舅立了大皇子文王为太子,入住东宫,或许陈锦之不会狗急跳墙,直接毒死亲生父亲。
想到大皇子文王,林庭筠看向宝珠的目光又冷了几分,一张略有红润的面颊也顿时失了色。
她伸着手似要上前接过茶盏,却在宝珠以为自己要接着时,骤然抽回手。
茶盏连同茶水俱摔在地上,清脆的声响让本就紧张的宝珠瞪圆了眼珠子。
浑身瑟瑟发抖的望了一眼洒落的茶渍,噗通一声跪在林庭筠面前,忙不迭的说着该死。
第32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宝珠这么一哭,林庭筠冷静的面容上荡起一抹讥笑,身子倚在椅背上,饶有兴致地望着手足无措的宝珠。
王嬷嬷从外面听见里屋的哭声,忙大步朝屋内走着,挑了帘子就见着宝珠跪在地上,微垂的双眼里透着些许了然。
不禁上前两步数落道:“你平日里毛手毛脚的也就罢了,在郡主跟前服侍着还敢疏忽!赶明儿我回了夫人,定让你的老子娘把你接出去!”
这话说的甚是有力,字字砸在宝珠的心头上,让她越来越害怕。
虽然陪着林家郡主在深山里算不得什么好差事,可耐不住宁远侯府给的月钱翻倍,即便自己走了,照样有人挤破头想进来。
“奴婢以为郡主娘娘接着了,就松开了手,是奴婢疏忽大意了。”
想来是真的害怕了,连平日敷衍地一声“郡主”改口成恭恭敬敬的“郡主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