惴惴不安之下,琼华连自称都换成了“我”,就不信郡主听到少将军对她如此看重,还能无动于衷。
派手下的副将离营保护她,这种事情即便从外人口中得知也是要感动的一塌糊涂的。
林庭筠手中的绣架忽地滑落,连着线的针也顺着掉在炕上。
她应声看向琼华,琢磨着她到底说了什么,她不是温季蘅的通房,不是北郡王府的人,竟然是西北军营的副将!是西北军里的女将!
西北军营的副将!
怎么会是岚姨母送来的?温季蘅通过岚姨母的手送了个副将给自己。
她诧异地朝后靠着,毫无波澜的面容上终于露出震惊的表情,硕亮的眸子不可置信地盯着伺候她许久的“婢女”。
“针掉了,郡主您快让开,我给你找找。”
林庭筠怔怔地被琼华推开了些,瓦蓝瓦蓝的眸子见着她绣架捡起来,才回过神问:“你们少将军......”
第306章 吐露内情
林庭筠转而又觉着不该这么问,沉凝了一会儿才又道:“那你......他......”
话在嘴边,疑问也在嘴边,可斟酌了半响,还是不知怎么问。
琼华不是温季蘅的通房,而是他的副将,此事虽然不大,却颠覆了以往林庭筠的认知。
犹如一块千斤重的石头,重重地砸在她心里,激起硕大的水花,久久难以平复。
琼华跪在暖炕上把绣架和针线收好,转眸望着仍满脸疑虑的郡主,见她双眼里似乎还噙着几分束手无策。
的确,林庭筠的确不知该如何应对,面对琼华身份的陡变,还有她似毫不保留的坦白,她有些无措。
温季蘅将他的副将送给自己一个闺中女子,如此便是埋没人才了,本应该在战场上效力的人,怎么能屈身内宅呢?
难怪起初她总觉着琼华有些不大适应,根源竟然在身份上,好好一个副将,难得是个姑娘。
温季蘅这么做,她固然有些感动,琼华却太不值当了罢。
自己无权无势,即便是个郡主也不过是长京内寻常宗亲的一人罢了。
这不是辱没了琼华的才华么?
林庭筠摩挲食指上的指环,盯着琼华望了一会儿,脸色渐渐不似方才那般愕然,渐渐浮上一股愠怒。
“少将军这是何故?自问我也没什么内蕴,需要如此周全的保护,将你从军营调离到身边,纯粹是胡闹!”
琼华仍跪在暖炕上,闻声却是一怔,她本以为郡主会欢心的,这可是少将军的一番心意,可怎么无端就生恼意了。
“少将军也是担心郡主的安危,先前听说郡主病了好几日,我此番跟随回京,本就是要在京中修养一年的,所以并不算耽误正事。”
琼华心思虽不像内宅人那般玲珑七窍,可有一双最擅长察言观色的眼睛,暗暗一琢磨也就想明白了些。
林庭筠脸上的愠色这才褪了些,偏头看向黑漆漆的窗外良久,烛火的光映衬的琉璃瓦愈发光洁。
琼华磨磨蹭蹭地下了暖炕,把针笼收拾好,也不敢多说一言,默然地立在镜子旁。
时不时掀起眼皮看一看暖炕上的林庭筠,见她不出声,仍敛目静默。
不知过了多久,油灯的捻子似乎烧短了一大截,林庭筠才回过头,望向琼华的眼中已恢复往常,蹙眉道:“当真是要修养一年的?”
琼华忙不迭地点点头,生怕她不信似的,连连道:“当真,上面都准我休养了,上一次战事中,我肩膀受了伤。”
她说着就麻利的解开衣襟,将肩头露在烛火下,疾步靠近了些,指着肩膀处手掌长的疤痕道:“伤得重,怕是拿不起弩来,上次少将军因为我带您翻墙而生气,也是因为我肩膀受伤,不如从前那般能用上力气。”
林庭筠微扬着下巴,望着琼华手指旁的疤痕,不由蹙紧了眉头,那猩红的颜色,怕是去年的新伤,她吸了两口气才扭过头:“怎么不早说。”
言罢指着柜子道:“那有祛疤痕的药膏,在柜子左边的黄梨木匣子里,白色小瓶的就是,你拿去用。”
第307章 关于兵器的灵感
琼华点头应是,便去找白色瓷瓶,打量着郡主的神色,想来是信了自己的话,总算没将这股恼气怪在少将军的头上。
本来温季蘅身处西北军营,并且已然发现二心之人,眼下正是需要亲信之时,少了一个人,就少了一份便宜。
她盼着温季蘅能安然无恙地化解此事,没想到自己竟让他分了神,成了拖住他的后腿。
她只觉从心里冒上来些许内疚,伴随着对温季蘅的责怪,在她身体里来回对冲着。
当下西北军营如此情形,他身陷囹圄不知是否能够自保,上一世他殉国的消息,还有那安静无血色面容......
林庭筠不敢再想,垂头看着手腕上的青金石手钏,沉凝的脸上一丝笑意都没有。
琼华是西北营副将的事,林庭筠未跟任何人提起过,日子仍像过往那般平静。
跟着琼华日日习武,从剑到匕首,从弓弩到飞镖,一一尝试过。
虽然琼华说众多兵器都要掌握,择其中一样勤加苦练便足以制敌,可她却迟迟没没有心仪的选择。
温季蘅送的匕首一直戴在身上,用来近身防御倒也顺手,匕首是定要选择的。
可她仍觉得不够,虽然自己从未想过要与谁大动干戈,可多学一样也是自己的本事。
廊下的风吹得凉快,林庭筠坐在廊下避光,一直琢磨着该选一样出其不意的武器。
屋门的竹帘发出声响,琼华刚站在廊下,没来得及和郡主说话,就听见王嬷嬷在院子里唤她。
“琼华,过来帮我提桶水。”
她们的用水都是从院中的水井里取的,林庭筠方才瞧见王嬷嬷将水桶扔了下去,粗实的麻绳迅速地往下坠。
可她毕竟年岁大了,满桶水怕是挑不上来了,只能让琼华过去帮忙。
林庭筠百无聊赖,也凑着热闹跟去观望着。
琼华果然是军营出身,满满一桶水不费吹灰之力就拎了上来,动作麻利又不慌张,连着几桶将水缸填满才将水桶吧嗒的扔会井里。
麻绳又一次簌簌的往下落,林庭筠的双眸忽地一亮,惊喜又兴奋的小脸被阳光晒的通红,笑了几声忙提着裙摆往屋内跑着。
庭院里的花都开了,林庭筠一跑起来,闪动的裙摆便将香气荡开,满庭院溢满着花香。
琼华擦了擦手上的灰,借着旁边干净的水又净了净手,不解地望着林庭筠欢快的背影。
早上还在犹豫该挑选哪样作为最擅长的武器,一会儿想弓弩不贴身,一会嫌刀剑不够远。
忧心忡忡地过了一头午,躲在廊下闭着光,再不似先前成日在院子里晒太阳,连她平日躺得摇椅都安静的纹丝不动。
林庭筠撩了帘子进了屋,一股风似的走到桌旁,余光瞥见翠竹正站在门旁,急声吩咐道:“磨墨。”
翠竹不敢含糊,把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走到桌边研磨,见着郡主如此高兴的神情,不由也放了开了些:“郡主可是要写信?”
林庭筠从一叠草纸中挑了张最平整的,笑吟吟地摇了摇头:“画画。”
第308章 不可行计划
外面晴空万里,南山又地势较高,那一片碧空似乎将南山包裹其中一半,周遭都是碧蓝碧蓝的。
廊下吹着凉凉的风,吹散人身上的燥热,如今四月的天气里,阳光稍见毒烈之势。
琼华擦干净手也跟着进了屋,一挑帘子就见着林庭筠正用毛笔沾着墨汁。
小心翼翼的手还抚了两下草纸,端望了半响才轻轻地下笔。
直到日头渐渐下沉,王嬷嬷将晒在院子里的衣裳都收了进来,余晖将小小的院落染成金黄色的,林庭筠都没能将脑海中的轮廓画出来。
翠竹间歇时扭了扭酸疼的手腕,手中的磨石都快拿不住了,求救似的目光从一堆揉成团的草纸上掠过,冲着坐在门边擦剑的琼华望去。
林庭筠专注了好几个时辰,如今连太阳都渐渐沉了下去,长吁了一口瘫坐在椅子内,愁眉苦脸的望着窗外的余晖。
王嬷嬷掀了帘子,进来问晚饭要吃些什么,今儿给灵静庵送菜的伙计来了,送了好些新鲜的瓜果蔬菜。
琼华将长剑放回腰间,淡淡的瞥过翠竹,无视她求救般的眼神,笑道:“郡主大概需要一碗平心静气的莲子羹。”
林庭筠抿着唇,望着面前有些歪扭的线条束手无策,她平静地看了一眼翠竹:“下去歇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