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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这个妃子居然 (慕怀清)


  “柳安然!?”枕春甩脱苏白的手,上前两步拽住柳安然的衣袖,“妃子?婕妤?你与我二人之间,已经是妃子婕妤了吗!你与我…”她心口如绞如割般的疼痛,“你要向这滔天权利与泼天富贵,折腰摧眉吗?!柳安然!!”
  柳安然袖口一拂,推开枕春:“明婕妤……你早该知道。”
  枕春被推得往后趔趄两步,肩头一阵裂疼,跌在苏白身上,便见里衣里伤口崩开,缓缓透出乌黑的血来。枕春强忍疼痛,捂住伤口,仍旧不敢相信:“知道甚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柳安然轻轻摇头:“明婕妤的贴身心腹患病,她关心则乱,大闹岐阳宫,本宫便饶恕了。苏白姑姑是有资历明事理的姑姑,还不送你家娘娘回去!”
  苏白抱着站不稳的枕春,连连叹惜:“二位娘娘这是何苦呢?”
  枕春努力稳住身子,挣扎着立起身来,强打精神问道:“柳安然……你确定要如此吗?”
  柳安然看着枕春肩头崩裂开的血迹迅速浸透她轻薄的衣裳,脸上露出一丝不忍,在看到纪月牙的肚子时,立刻隐去了:“明婕妤,退下罢。”
  枕春心如刀割。
  “娘娘!”玉兰的声音传来。她跑得气喘吁吁,一路进了澜月阁,“娘娘!”
  枕春按着心中最后那一口气,看向玉兰。
  玉兰跑得在门口一跌,立时声音带了哭腔:“高太医努力救治,但小喜子方才熬不过去,已经……咽气了!”
  枕春心头那一口血怒的气霎时一松,疼得跌跪在了地上,双眼尽是金光。
  玉兰与苏白见枕春半昏半死,三魂七魄吓得俱是出窍,忙不迭的将枕春抱得起来,心急火燎地传辇传太医。
  月牙见到一行人走了,脸上泣色俱无。她才从地上撑了身子起来,像柳安然矮了矮:“多谢熙妃娘娘照拂。”
  柳安然手里的指甲掐入了肉中缓缓松开,她露出一个苦笑:“你可知道,本宫是拿什么跟你换的?”
  月牙阖眼,淡淡道:“我最紧要的东西,换娘娘最紧要的东西,是娘娘容得我的忠心。月牙没有依仗出身,万事唯娘娘马首是瞻。”
  “你多行不义早知收敛,如何还有今日?枕春她……安枕春心思缜密素来胆大,你缘何要去招惹她?”
  月牙凄然一笑:“娘娘,后宫的事情,哪里是要讲缘何?不过舍命一搏,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事情!”
  柳安然默然摇头,脸上才露出几分悲哀,只看着月牙的肚子:“帮你一次,你好自为之。”
  月牙却带了几分意味模糊的笑:“熙妃娘娘放心,您入宫五载不得身孕,心急如焚。嫔妾说到做到,如今,嫔妾便是您解忧的缘分。月牙肚子里这孩子,从今往后,都是您的孩子。”


第135章 刺青
  小喜子是没有家人的,死了便要用席子裹上一圈儿,拖去乱葬岗的。
  枕春不愿意,使了许多银子,才让掖庭司通融一番,将小喜子体面地安葬。
  小喜子的丧事期间,枕春的伤口又崩裂了两三回。夏末天气大,那伤口好了又扎,扎了又崩,便是高乐医术再高明,也挡不住这样折腾。入秋的时候,便溃烂起来。
  伤口的溃烂伴着发烧,最是折磨人的,要日日敷药吃苦汤,睡觉也是不能全卧。整个绛河殿便被一股浓浓的药味萦绕起来。其间枕春的伤口溃开了又愈合,不能侍奉圣驾也不能出宫赴宴,短短一月里,便有了荣宠倾颓的趋势。永宁宫的宫人们最会看风向的,只知道明婕妤卧病在床,不知何事开罪了当权的熙妃,不复当年之势。
  伤疤好了疼忘不了,一块儿巴掌大的地方在肩头,新肉粉红与周身的雪白肌肤有着对比。那愈合的地方摸起来粗粝,急得苏白愁白了几根儿头发:“说咱们娘娘也是最难的一个了,往前手心里的伤还好,这会子肩头如此大块儿疤痕,往后如何奉驾?”
  枕春躺在床上,眼睛望着床顶上的轻纱芙蓉刺绣的花帐子,摆摆头:“由得陛下高兴,管他谁人奉驾。”
  苏白听得直叹气:“娘娘不能这么说,您无牵无挂,但您背后还有安氏一族呢。”
  枕春听见“安氏一族”眼睛里的波光闪了闪,撑身挪动了一番,“父亲母亲还好吗?”
  苏白从袖口里奉上了枕春家书:“请娘娘阅览。”
  “哦。”枕春从被子里抖出一只手,接过那封家书,强打精神看了几行,嘴角才松了松:“让父亲母亲担心了。”说着轻轻摩挲了纸张,“如今天气渐渐凉,北边雁门要筹备冬时御敌,二哥哥很久没有回书信了。”
  苏白劝道:“您的兄弟都是要职,遑论您二哥哥宁远将军是远在北疆的。旁人都说您势不如前,奴婢看来,安家的荣耀鼎盛不改,起势与否不过在您一念之间。”
  枕春肩膀垮下来,眼眸里氤着了一寸遗憾:“荣耀鼎盛,汲汲营营。我与熙妃……如今想来,往昔最无邪时光,也不过是扑蝶对诗,酿酒插花的闲暇。她熟读诗书,提笔配我的画,写的是柳树笙歌庭院,春风姊妹秋千。”
  “娘娘……往昔无邪时光,都过去了。您的眼睛要往前看,往远了看。看看您在朝的长兄父亲,还有边关的亲人。再看看如今月贵人身怀六甲,往后尊贵不可限量。您的身上伤口好了,便要着眼心上的。”
  “小喜子,那么活生生的一个人儿。能说能笑还能打趣儿的。”枕春闭上眼睛,身心俱疲,心中空落落的,叹息:“边关……天冷后千里冰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是了……我若大厦倾颓,他那儿不知要受什么折磨。”
  她眼睛里的波澜闪了闪,露出两分绝决。
  苏白以为枕春思念疆北边塞的次兄,正欲宽慰,便见玉兰进来了。
  玉兰上前给枕春矮了矮身,道:“娘娘,天色暗了,可要传膳吗?”
  “晚膳?”枕春想了想,恍惚觉得这一日日过得如流水。
  “是呢。”玉兰轻声道,“今日那叫贺业跋摩的昆仑奴也在殿前立了一下午,见太阳落了,便一言不发地回去了。”
  自从枕春受伤以来,贺业日日午后便在绛河殿前守着,落日便归。他沉默也不说话,不动声色恍惚是没有情绪的。
  枕春不知他或是愧疚或是别的什么,只顾颔首:“由得他吧,我的确不曾怪他的。”枕春攥了攥手上的书信,凝神提了口气,“苏白,你去绣坊寻个绣娘。”
  “娘娘?”苏白不明就里。
  枕春端起案上的圆面的铜镜,解开交叠的睡衣,照在肩头看见一片模糊的疤痕。她道:“樱桃与青果年纪小,一年一拔高,入了冬也是要制新衣裳的。要针活儿好的。锦上添花……有时候也不容易的。”
  苏白找来的绣娘是掖庭司绣坊来的首席,三十五岁,不曾婚配嫁娶,面貌寻常,眼睛清澈透亮。
  绣娘进了绛河殿,闻着浓浓的药味蹙眉,却规规矩矩地行了礼:“拜见明婕妤娘娘。”
  枕春半卧半坐在上位,脸上薄薄的脂粉遮不住大病初愈的虚弱之态:“免礼。”
  绣娘立起了身,一双眼睛不敢直面枕春,只望着她的脚。枕春穿着一双浮光锦串紫色鲛珠的绣浪纹翘头履,每一针一线都极尽华美精致。绣娘笑道:“说来也是巧。娘娘穿着的这双鞋,还是年初奴婢绣的。”
  “是吗?”枕春略抬了抬眼:“本宫不复恩宠,穿的鞋面都是年初的了。”
  绣娘却说:“对贵人们来说,四时常有新华裳,尤其娘娘们。每一年、每一月、更甚者每一天都要穿不同的华贵衣物以衬托妙曼身姿与身份地位。但对绣娘们来说,一件串鲛珠绣浪纹的衣裳要三人合力足足一百日的心血才能得成。故而如娘娘这般常常穿着,也算是您的恩德了。”
  枕春细细品味她这句话,觉出了几分匠人之心,不免高看她几分。便唤苏白:“赐座。”又问,“您是绣坊首席,可擅针法?”
  绣娘答道:“凡乐京时兴过的,倒针绣、锁边绣、卷枕绣、飞针绣或是苍针缝、菊叶绣、扇贝绣、蛛网玫瑰针……奴婢俱是会的。奴婢一生只作刺绣,如今乐京的绣娘之中,奴婢认了第二,是没人敢称第一了。”
  “气魄。”枕春莞尔,“你这乐京魁首的绣娘,倒是与旁人唯唯诺诺的不一样。本宫要你倾尽毕生所学的针法,刺一件绝世的名作。”
  绣娘略一怔忪,眸光里露出期待,她抬头:“多谢娘娘赏识,不知娘娘要刺在什么布料上?”
  ——“本宫的身上。”
  枕春身上被铜柱贯穿的伤口有钱币大小,因着夏日气热溃烂开来几番又愈合,渐渐有了巴掌大小的新肉,摸起来粗糙可怖。倘若是在入宫前,采女身上有这样大的疤痕,是连初选都进不了的。如今枕春已是娘娘了,任谁也不能请她搬出绛河殿去。
  但天子见了,倘若惹了嫌,发落下来便是大罪。
  任谁的眼睛不是眼睛,偏偏他看了就是大罪。
  绛河殿西暖阁的帘帐透出光来是闷闷的淡橘色,微光落在枕春的身上。绣娘在屏后掌着一盏灯,屏息凝视地看着枕春的肩背:“娘娘身上这样大的疤痕,想以刺青遮盖是极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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