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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独步 完结+番外 (风储黛)


  杨氏推开霍茵,摸着脸,强迫自己冷静,“你让为娘的好好想想,仔细想想。我一定有办法的,一定有。”
  她离了桑家,沿着芙蓉镇西街走了一趟,只见摆摊儿的算命先生正要收了小摊,眼中光芒一炽,忙碎步跟上去,待要问,那算命的一见她,登时满脸晦气甩着衣袖朝后头躲,“印堂黑如炭头,休要近前!这不是家里闹鬼,那便是大白日撞了邪了!”
  杨氏一听,惊吓之余,又似真正儿地找着了救星,“求、求先生救命!”
  杨氏拜倒下来,凄凄惨惨地痛哭,一面哭,一面将那两粒银子拍在他的八卦图上。
  算命的目露精光,见此嘿嘿一笑,便坐了下来,“有钱,这生意我便做了,过来过来,老夫给你算算。”
  


第60章 求婚
  杨氏如蒙大恩, 又是磕头又是送银钱,好容易坐下,让那算命先生端凝瞅了几眼, 掐指头一算, 忽地脸色一变,两肩一抖, 胡子一颤,惊得杨氏赶紧扣住他的手, 不许人逃之夭夭了。
  算命先生拉着苦脸色, 退也退不得, 只得冒着泄露天机的危险,长叹一声,抚须道:“夫人你也是, 该当有此一劫啊。”
  杨氏身躯一震,纳罕道:“这是……此话怎讲?”
  算命的一掌拂开她的手,八卦图、黄符纸被他悉数收回木箱之中,爱莫能助地叹道:“前几个月, 有个小姑来我这儿算命,我一看她脸相,就知道是天生的富贵命。当时我便断言了, 这是凤凰命格,将来是保不齐要飞上枝头做皇后的!可您这儿倒好,哎……”
  这算命的轻巧几句,倒像是知晓些什么, 杨氏心思一转,既惊且怕,手狠狠几哆嗦,“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算命先生摇头道:“夫人妨碍了凤凰命星落位,那定然是要遭灭顶之灾的!”
  他煞有介事这么一说,杨氏却始终不信,“先生,您是……同老妇人说笑的么,咱们这儿,哪有什么凤凰,哪有什么皇后……”
  旁的她大可听一听,说那霍蘩祁是天生后命,简直滑天下之大稽,杨氏心道,许是这人收敛了霍蘩祁的钱财,特意说上几句好话与她听的,此时也不好反口,对她也这般说了。
  杨氏囫囵听罢,恨声恨气地将他的手抽开,一把将银钱兜回怀里,说了人不爱听的话,自是一个子儿也不能给,杨氏吝啬地揣了回走,算命的要叫住她,杨氏虽心底犹豫,却不肯听,说什么也不愿相信霍蘩祁是什么凰命。
  算命先生朗声长叹:“夫人,逆天行事,难免反噬自身!”
  “……”
  杨氏咬一咬牙,啐了这人一口,握紧了银子回府,却没见身后的人笑吟吟地捂住了鼓鼓的一包钱袋。
  这一回府,霍家又生了奇事。
  杨氏的绣楼里,那一串串丝线被扯得到处都是,这都是才进货回来的雪钱丝,因着一次囤这么多货,价格高昂,她费心费力,花了数日功夫才理顺了线头,缝了几匹银光缎的,可眼下缝好的那一半也被扯拽得七零八落,横在脚底下,险些绊了霍老大一跟头。
  绣楼的钥匙只有霍老大和杨氏有,杨氏见状,又气又恨,只狠狠地打霍老大的背,“你这个天杀的!天杀的!”
  霍老大何其无辜,只觉得近来府中不太平,不是闹鬼就是闹贼,这婆娘怕也是要疯了,这日又被指指点点地冤枉叱责,难得男子气概上头,同杨氏打了一场,杨氏是女流之辈,除了抓挠也不会旁的,须臾功夫便已黔驴技穷,霍老大火气一来,一巴掌打得杨氏眼冒金星、跌坐在地嚎啕不止。
  霍老大冷眼瞧着,哼了一声,摔门而去。
  这一摔,便是数日不曾归府。
  杨氏怄火,躺了几日,家中是不再闹事了,可她心思不静,被霍老大如此欺负,可叹娘家无人,她竟不能硬气一回,提着行李便回去。
  何况再一打听,这数日,霍老大竟拿着她赚来的血汗钱日日泡在窑子里,杨氏不能忍,又杀去花楼与之理论,岂料霍老大当时一坛酒下了肚,见着杨氏,十几年积攒的窝囊气一口全出了,踹得杨氏险些魂归黄泉。
  杨氏被雁儿接回府好生将养着,又是补品又是药,几罐子下了肚,没见好,丈夫在外头挥霍,杨氏又只得闲着,怕坐吃山空,不肯再用药。
  她这是外伤心病一块儿发了,急得霍府上下团团转,顷刻之间闹哄成一片,跟着,全芙蓉镇上下也无人不知,霍老大终于脊梁骨硬了一回,且日日流连花楼,与妓子们寻欢作乐,不肯回家面见黄脸婆一事,哄笑霍老大也有今日。
  霍蘩祁听到了,也只当是个笑话。
  杨氏是咎由自取,她便顺水推了一把行舟,让这事态由着它慢慢恶化下去。
  但慢慢恶化下去的,还有她和步微行,都冷了足足五日了,他近来不曾露过面。
  霍蘩祁熬不住了,让江月找了一张梯子,她吃力地攀在墙头看他在隔壁做甚么,只见阿大阿二他们,围着棋桌正在掷骰子玩,枯枝丫杈,重重掩映之间,男人脸色颓白,侧卧于贵妃榻上,缁衣披在肩头,半落半掩,正阖目而睡。
  她暗暗吃了一惊,他……生病了?
  男人忽地,蹙起了如墨的眉宇,捂着唇轻咳嗽了一声。
  明明隔得那么远,霍蘩祁什么声音都不曾听见,但觉着仿佛一声雷鸣落在心坎,险些一脚踩空从梯子上摔下来!
  爬下来时还在想,既然病得这么严重,为什么从不找人通报她一声?
  啊,是了,她曾央着他不要露面来着,不要让人发觉来着!
  霍蘩祁懊恼着坐在木梯的一截坎儿上,用力砸了下脑袋。怪自己。
  江月温笑道:“女郎,您怎么了?”
  霍蘩祁咬唇,“我、我去隔壁瞧瞧,你不用等我用晚膳了。”
  江月“嗯”一声,霍蘩祁长吐出一口气,披了件滚红烫金的长氅,一路低着脑袋,敲开了步微行的大门,开门的是阿二,他嘻嘻一笑,“霍老板?嗯,您来有何贵干?”
  要说阿二这话有什么问题,便是,他好像装得与自己根本不熟!
  霍蘩祁被噎了一噎,但无心同他闹,“阿行他是不是病了?”
  说罢霍蘩祁拾掇了连衣大帽,压低了脸要往里冲,阿二一只手臂横过门,“哎”一声,阻住她去路,“霍老板,男女有别,您这么不打招呼往里进,怕是让人见了要说闲话。”
  那“说闲话”三字咬得又紧又死,霍蘩祁哪儿还能听不出阿二的心思?
  怪她惹恼了太子殿下,这帮忠心耿耿的下属自然全站在他那边,霍蘩祁知道自己没资格懊火,“可我是真的忧心,你不让我见,至少让我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病了?”
  阿二嘻嘻一笑,“没什么,就是从银陵来,吹了点风,受了点寒,发了点烧,旧疾复发。”
  他说话笑嘻嘻的,越听霍蘩祁便越心急,待听到后四字,心跳骤然一紧,“什么是‘旧疾复发’?”
  阿二抽回手,揉了揉腕子,“以前殿下试了几种刑具,第三种是冰窟,用寒冰铸成的一口封闭棺材,正好一人长、一人宽、一人厚,殿下在里边冻了大半宿,当时冻得满身青紫,差点丢了性命……哎,霍小姑!”
  霍蘩祁等不了,一把撂开阿二的手臂,将人掀倒在旁,正当阿二揉着撞疼的脑袋模糊儿要找人时,她已经风一阵地冲进了里院,一把拂过花木垂杨,只见溪水之畔,池沼汩汩的泉流如泻玉,他安静地侧躺着,眉心紧攒,霍蘩祁风似的扑在他的身旁,没说话,手背急急地贴着他的额头。
  滚烫如火,霍蘩祁哽塞着推了他一把,“阿行?”
  一扭头,只见那群人还在兴高采烈地掷骰子,她咬唇,大嚷道:“你们还杵在那儿玩骰子!叫大夫来啊!”
  无人理会,唯独阿二优哉游哉,摸着撞疼的脑袋趟过来,微笑道:“霍小姑,可是您说的,不许他露面的。”
  “你们!”霍蘩祁现在相信了,他们就是在整自己,气自己!
  她咬咬牙,“我自己去!”
  她撑着竹榻要起身,手腕却被他轻轻一碰,霍蘩祁震惊地回眸,呆若木鸡地趴在他身旁,只见男人微微张开凤眸,清湛若澄空,幽冷若冰雪的眼,似一股初融的山泉自翠微寒峰之间一泻流出,霍蘩祁哽咽着抓住他的手,却怔了一怔。
  他素来身体偏凉,手心更是一年四季都透着一股冰凉,她从不去想为什么,可是此时握着这火热的掌心,却教人更害怕。她紧拉着他的手掌,将他的手心贴住自己的脸颊,柔柔地蹭了蹭,“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可你怎么能瞒着我呢……你身体一直不好是不是,你怎么能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能……”
  步微行的指腹动了一动,这个素来让她觉得沉稳而强大的男人,原来也会在某个时刻,这么虚弱地卧病在榻,霍蘩祁觉得自己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是什么缘故让她对他一直这么放心,放心到竟时而轻忽怠慢的地步?
  是她错了,错得离谱。
  霍蘩祁哽咽着,用衣袖将泪水擦了,“赶紧去找大夫好不好?我们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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