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花糖藕粥……”她喃喃道,他一愣,没想到她真会想吃东西,不禁窃喜。
“成!我这便给你弄去!你好生躺着!”萧司令忙是说道,只要她想吃的,哪怕是龙肉也会给她弄来!
他出去了,留下一名中年女佣人在一旁看着。
床榻上,披散着一头乌发的女子安安静静地躺着,她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想,谁都不想。
那边厢,杜如墨听说司令去了后厨,很是震惊,忙过去看热闹,就见着司令大人脱下了外套,只着羊绒背心、衬衫,衣袖卷起到手肘处,已然在忙活。
穿着貂皮大衣,头发梳得油光发亮的杜如墨进了厨房,看着后厨墙壁上挂着的那些禽肉、畜肉,嫌恶地掩鼻,“早就说搞台照相机玩玩的,偏生没弄到手,这会儿,若是有照相机在手,把咱司令大人洗手做羹汤的画面一拍,我看那小夫人感动不感动!”
杜如墨扬着声道!萧司令置若罔闻,不理会他。
那小灶台的砂锅里已然炖上糯米莲藕了。
“桂花呢?!”看向候在一旁的厨子,他大声问。
“回司令,咱家后厨没,没存着桂花!”那厨子忙是道。
“还不快给我找去!”萧司令喝道。
那厨子立即领命出去找桂花去了,这寒冬腊月的,哪去找桂花呀?!那厨子也算机灵,知道沪上有几家开粥铺的,桂花糖藕粥乃常见的江南名点。
杜如墨还想损他,被他一个眼神给吓住,灰溜溜地出去了。
这司令,这几日留在沪上也不回去办公了,当真连代理总统也不肯做了!
厨子找来桂花酱,萧慕白见那粥已然黏稠,放了两块红糖进去,搅合化了,再熬上一会儿工夫,看着时间,怕她等着急了,关火,淋上桂花酱,热气腾腾的桂花糖藕粥算好了。
回到卧室时,见她已经坐了起来,背靠着床头,脸色煞白,很平静的模样。
他端着粥,在床沿坐下,槿兮看了他一眼,闻到了记忆中熟悉的味道,那甜甜糯糯的味道,吃下去,仿佛能温暖人心。
“我亲自下厨做的,第一次做,你尝尝!”年过四十的男人,笑起来,眼角有淡淡的细纹,他的鬓角处,可见三两根白头发,然,精气神十足,不见老态,与青壮年无异。
她张开了又干又白的唇,含.住调羹。
桂花的香气在唇齿间蔓延开,甜糯的滋味滑进胃里,亦渗透进了心里。
“味道如何?第一次做,还是照厨子教的学的!”大男人笑着问。
槿兮点头,“莲藕还有一点点生,不错了。”
不要他喂,自己接过白瓷碗,拿着调羹。
“怕你等着急,火候是小了些!”见她肯一口一口吃下,他松了一口气。
还以为她不肯理自己的,居然也理了。
“在国外的时候,总想念这一口味道。”吃下一小碗,她的后脑勺靠着床头,轻声道。
“这是哪里?我睡多久了?”她又问。
“还在沪上,杜老四的宅邸!你昏睡了三四天了!”萧司令心疼道,握着她的手,她也不躲开。
“他人呢……”她轻声问。
萧慕白愣了下,心口紧了紧,自然知道,她问的是谁。
“走了,昨日的邮轮。”他沉声回答,“槿兮,你既然放不下我,便安心地跟着我!我知道,那顾倾城比我更爱你,也比我脾气好,还比我年轻,但是,唯有我给你的,才是你最想要的,不是?”
“司令……”她看向他,轻声地喊,一双水眸与他的对视。
“司令,我那晚说过,谁都不要。请你也放手,好吗?我想回美国去,我还有平儿乐儿要照顾,他们该想我回去了。”她看着他,不吵不闹的,很平静很理智地说道。
到头来,她还是要走!
他深深地望着她,缓缓摇头,紧紧握着她的手,“我可以叫人把他们接回来!槿兮,别走了,你当真不愿要我了?还是觉得跟我在一起,对不住顾倾城?!”
她就一言不发地望着他,想回忆回忆他的好的,让自己心软一点,可回忆起来的,都是让人沮丧的事儿。
“你从黑七手里救了我,那一瞬,我是心动的,后来啊,听说司令为了我剿匪,我更以为您喜欢我来着。可是,很久以后,我才明白,您救我、剿匪,都不是为了我。因为静知,死于土匪手中,正是被黑七所杀……”她平静地说道。
“记得那幅画吧,情深不寿……那日,你站在黄昏里,深情地凝视着那只怀表,那是我第一次见野蛮、跋扈的您,还有温柔深情的一面,也对您动心了……”
“槿兮!你别再想这些了!”男人不淡定了,简直无地自容,打断她。
她却还要说,“除夕夜吧,我去保险柜取戒指,看到了那只怀表,打开,里头是静知的照片,我与她,当真很像呢……”
“司令啊,我也愿多想想您的好,都有俩孩子了,过去的就过去了,跟你凑合着过呗,可是,我会想起这些,怎么凑合?如果,我不与静知长得七分相似,您会多看我一眼吗?”她边说边问,又像自言自语。
☆、第254章: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2000)
答案自然是,不会。
这段感情开始得并不纯粹。
她因他的“好”而被他打动,而那些“好”却不是为了她。
水眸里,泪光涟涟,望着坐在床沿,神情复杂的男人。
“我明白你的意思!槿兮,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不管是怎样开始的,总归是爱上了,你我都陷进去了,我也想过脱身,试过,做不到!我相信,你和我一样!”
“时光无法倒流,我的一生亦无法重新来过,发生过的,好的坏的,就是发生过了,谁都无法改变,也没法改变。只能向前看,在一起,努力地爱下去。”
握着她冰凉的柔荑,他看着她,深沉道。
槿兮仰着头,深吸一口气,“你别逼我,至少现在,我还做不到。我又像一只迷失方向的候鸟,茫然不知去向。”
他起身,大手抚了抚她的发顶,“不逼你,谁逼你了,只要我们在同一个屋檐下便是!你在家画画,我办公回来,能看到你,便知足!我现在没以前那样忙了,等党内事务回归正轨,我便辞职,你想去哪我跟去哪,照顾你,照顾两孩子!可好?”
他又道,仿佛看到了他们一家四口平静且美好的未来。
她沉默,他当她是默认!
——
碍于她身体虚弱,萧慕白不急于回江城,亦不关心那些永远处理不完的公事,仅仅是陪着她。
这场雪停了,天气晴好,槿兮总算有了一点好精神,中午的时候,坐在二楼阳光房晒太阳。
他坐在一旁看着报纸,沉默地陪着。
好一会儿,她起身。
“去哪呀?”他问。虽然精神好点了,她还是不大爱说话,不理他。
“我的行李箱呢?!”她认真地问,很激动的模样。
“在房间里呀!你要什么?我去给你拿,这儿太阳比房间里好,你该多晒晒,对身体有好处!”他沉声道。
“你把箱子拿来,都拿来!”她有点激动道。
他二话不说去拿来了。
阳光房里,温暖的阳光洒落一地,她就坐在厚实的手工地毯上,手提箱打开着,里头有几件她带来的衣裳,散发出淡淡的花香。
衣裳被她拿了出来,放在一旁,其余便是她带的一堆随身物品。
各种首饰,手包,速写本,相册。
她要找的便是相册,打开来,扉页上便夹着两个孩子的百天照片。
萧慕白见她在看照片,立即走了过去,在一旁坐下,歪着头,看到了黑白相片上的两个娃娃!
“是平儿乐儿?”他激动地问。
照片上,两个孩子穿着大红色肚兜,脖子手腕各戴着金锁、金手镯。
槿兮嘴角染着慈祥的笑容,“是呀,这是他们的百天照。”
“哪个平儿哪个是乐儿?我瞧着咋一个样儿?”从她手里抢过相片,仔细地看着两个咧着嘴笑的百日大的小娃娃,他们重点部位都没露出来,分不清男孩女孩。
“左边的是哥哥,右边的是妹妹人儿!哪个笑得更欢乐便是乐儿,平儿不太爱笑!”槿兮耐心道,是提起孩子的缘故,才有话说。
他又仔细看着他的两个孩子,“儿子随我!闺女随你,可爱!”毫不吝啬地夸赞。
槿兮没说什么,继续翻,后面是他们一岁时的照片,彼时还是全家福,一大家子的人,父母、哥嫂、侄儿、侄女,还有她带着一对孩子。
“我的两位老丈人,他们身体可好?”他关心地问。
“母亲身体不是很好,父亲身体还硬朗。出国那么多年,还惦记着国内,惦记苏城,盼着哪天解放了,好回国来,安享晚年。”她平平静静地,像是在与他闲话家常。
萧慕白侧耳倾听,两人一起晒着太阳,翻看着照片,如此和谐,于他,时光正流淌着平静的幸福。
他们母子三人到了法国后,每年都会拍一张照片留念,萧慕白看着两个孩子从小婴儿长成了小孩童,想着自己这个为人父的,没尽到应有的责任,十分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