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主子, 您见还是不见?”
杜恒言不由看向了慕俞,慕俞瞬时想起今个秦钧的话, 虽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但是在言儿灼灼的目光中, 还是微咬了嘴唇,争取坦白从宽。
杜恒言听完了,伸手摸了摸慕俞的脸, 眼里闪着精光,似笑不笑的,倒让慕俞心里一阵惊怕,忐忑地道:“阿言, 我真的什么都没做,你要相信我!”
林承彦一边说着,一边便将阿言抱紧了。
杜恒言心中好笑, 面上还是不显,淡道:“回来再说,我先去会一会吧!”
林承彦要跟着一起去,杜恒言拦了他, 叹道:“毕竟是秦钧的娘亲,我们不可无礼。”秦夫人又挑了晚上来,想来她也不想让人知道这事。
紫依进来帮杜恒言重新绾了发,简单的一个堕髻,插了一根乌木梅花簪子。
秦夫人今日听了儿子的话,一直惴惴不安,箬竹看着柔弱,自来却是个犟脾气,她以为她夜里染了风寒,一直卧床不起,不成想竟是为了林承彦,细想起来,女儿是林承彦大婚后的第二日跟着儿郎出门呢,回来后便病倒了。
眼下林承彦还未走,她就开始病着,日后林承彦去了蜀地,秦夫人想到这里,不由又叹了口气。林家的小女使过来奉茶,大约十岁左右的年纪,双颊微红,眼眸水亮,十分可爱娇憨的模样,心中想着,大概杜恒言是个好说话的。
正想着,便听到一阵脚步声,不一会儿,便见两个人影过来,前头一个打着灯笼的,大概是林家的女使,那,另一个,是杜恒言?
秦夫人心上一时有些慌,她还没想清楚自己来见杜恒言是否合适,眼看着人便到她跟前了。
杜恒言先前在宫中也曾远远见过秦夫人一眼,当下笑道:“不知秦伯母来访,有失远迎。”
娉娉袅袅的一娇蛾,着了一件芙蓉色窄袖襦衣,青色襦裙,许是刚沐浴过,带着皂荚和茉莉花的香味儿,手腕上套着一只血红玉镯子,整个人看上去十分清爽雅致。
秦夫人面带歉意地道:“是老身打扰了少夫人清静。”
杜恒言摇头笑道:“我家良人与贵府郎君乃是至交好友,恒言初嫁入林家,便已听良人提及多次,原想着前去贵府拜访伯母的,不想伯母竟也有此意。”
面前的小娘子温婉端淑,秦夫人暗暗点头,林苏氏确实好福气,竟得了这么一位儿息。
秦夫人想到自己的来意,面有赧颜,可是一想到病床中的女儿,还是硬着头皮道:“其实我这次来,实是有一事想要请教少夫人,若是考虑不当之处,还请林少夫人见谅。”
杜恒言心道,果然来了,面上笑道:“伯母但说无妨。”
“我家箬竹恋慕慕俞已久,彼时慕俞尚未与少夫人有婚约,箬竹生性倔强,按理说,秦家是书香门第,实做不得这等与人为妾的勾当,但是,实不相瞒,箬竹眼看与慕俞之间无望,竟似乎存了死志,已卧病在床月余,可怜我膝下只有这一个女孩儿,自来乖巧懂事,我是将她疼在心口都怕化了的。”
秦夫人说着便落了泪。
杜恒言默然,怕是慕俞这傻子,还不知道自个祸害了秦家的妹妹。
杜恒言垂眸,“秦府门第清贵,此事翰林大人怕是不知吧?”虽然她也同情秦箬竹,不过,断不会因为小娘子为着慕俞害了相思病,她便要将她接到府中当妾的。
秦夫人见杜恒言接话,忙擦了泪,摇头道:“我家官人尚不知道,不过,若是林少夫人同意此事,我家箬竹不会以秦家女的身份进林家。”
杜恒言不动声色地问道:“伯母的意思是,给箬竹重新寻一个身份”
秦夫人点头,“暂且让箬竹跟着你们,日后你们若再回京城,我便当第一次见箬竹,觉得她十分肖像我的女儿,认她做义女。”
秦夫人并不准备让女儿为秦家带来怎样的荣誉,她只是希望女儿开心地活着,甚至不惜让女儿做妾,不过杜恒言并不准备将自己的同情心留在这上头。
按照慕俞说的,他和秦箬竹前后也见不到五次,她就不信,还真有人对着一个只见过五次面的人害了相思致死的。
杜恒言想了一回,对紫依嘱咐了几句,转过头来对秦夫人道:“伯母,秦家是士林清贵之家,若是有女儿为妾,定然坠了秦家的声誉,此事当不可行。”
在秦夫人又愤怒又诧异的目光中,杜恒言笑道:“不过,我这里有一个法子,可以缓一缓秦家小娘子的症状。若是箬竹妹妹愿意重新去看外头的风景,岂不是无名无姓地跟着林家好?”
“恒言说的当真?”秦夫人几乎喜极而泣地问道:“当真有法子救我那痴丫头?”
杜恒言点头,正说着,便见紫依抱了一摞子的书来,杜恒言看着最上头的“凤竹公子”心口一阵揪疼,她收集了这么些年的话本子,竟然要送给别人了!
秦夫人瞅了一眼,便知道是些什么东西,以往她是自来不会将西厢之类的话本子给女儿看的,不过眼下也只有死马当活马医了。
让人抱着这些话本子,和杜恒言告了别,临走的时候,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问了一句:“今日,我观林少夫人似乎并不准备给慕俞纳妾,不知日后若是有贵人赏赐美人,少夫人又当如何?”
杜恒言笑道:“伯母言重了,我虽有不给良人纳妾的心思,但是也要我家良人准许才行,若是他自己动了心思,又岂是我能拦着的。”
言下之意,我家慕俞并没有看上你家女儿!
秦夫人顿觉受了辱,头也不回地走了。
紫依关了院门,跺脚道:“主子,这夫人真不知好歹,你帮了她,她还要刺你!”
杜恒言道:“也算不上帮,不过是看在秦钧的面上。”若是秦钧妹妹真因慕俞而出了什么事,秦钧大概会一辈子怪罪慕俞吧。
可是慕俞这傻子,到今个祸水都到了家里了,才搞清楚状况。
晚上慕俞抱着恒言一夜不撒手,恒言怎么睡都觉得身下的手硌得慌,翻来覆去的,可是慕俞就是不撒手,她稍微一挣扎,慕俞抱得更紧,两人闹到大半夜,才昏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杜恒言眼下一片青黑,紫依拿了剥了皮的鸡蛋在恒言眼皮上滚。
小阿宝知道今日进宫,一早便自个穿了衣服,抱着一个柏木小匣子,坐在恒言房里的小绣凳上,她知道,今日以后,她就要留在宫中了。
等恒言梳妆好,阿宝把小匣子递给阿姐,低声道:“阿姐,这都是我存的私房钱,都给你。”
杜恒言一愣,打开来看,有一些金珠子银珠子,见里头还有些珠钗花钿,有些是她给的,有些大概是阿婆给的,还有一些看着更精致贵重的,大概是太子殿下这些日子给的。
杜恒言抱起阿宝,亲了她软乎乎的脸,心疼道:“阿姐不缺,阿宝自己存着当私房钱,等存够了,阿姐也给阿宝买间店面,好不好?”
阿宝点头:“好,我等阿姐回来。”阿宝说着便红了眼,小小的人儿,还生生地憋着,不敢在杜恒言跟前掉金豆子。
杜恒言看得也要有些于心不忍,可是又实在不能带阿宝去蜀地。
辰时宫中派了马车过来接二人,杜恒言牵着阿宝上了马车,阿宝一直腻歪在杜恒言的怀里,一遍遍说着,要阿姐给她写信,没有钱用了,要和她说,遇到危险了,也要和她说。
紫依在一旁看得又好笑又忍不住掉眼泪。
沈贵妃再次见到阿宝,只略过第一眼时眼里的惊讶,便恢复了状态,对杨淑仪笑道:“你三个往一块儿站,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杨淑仪也笑:“臣妾有时候怀疑,大概我们真是一家子的,也许多年前我们杨家走失了女孩儿吧。”
刘修仪紧盯了阿宝的脸,淡道:“大概走失了两个女孩儿吧,杜家小娘子和她的小女使可不是一个娘亲呢!”
杜恒言心口一跳,忙看向了沈贵妃,只见沈贵妃似乎并不以为意,招手唤了阿宝过去,问她多大了,喜欢什么,末了摸着小阿宝梳着双丫髻的小脑袋道:“是个乖孩子。”
又问杜恒言,“你明日便去蜀地了?”
杜恒言笑道:“是的,娘娘,今个也是特地过来和贵妃娘娘,淑仪娘子、修仪娘子和公主辞行。”
沈贵妃摸着阿宝的头,笑道:“蜀地路途遥远,这个孩子留在宫中和本宫作伴吧!”
杜恒言一惊,悄悄看向了杨淑仪,却见杨淑仪正望着她笑,心里忽然便定了,大概是杨淑仪提前和沈贵妃说了,立即笑道:“阿宝得娘娘的厚爱,是阿宝的福气,只是阿宝自幼性子野,日后在宫中有失礼之处,还望贵妃娘娘多多海涵。”
沈贵妃望着彤玉笑道:“这是个性子野的,你可不一定能欺负到人家!”
彤玉公主听说这个和恒言姐姐一样的小女娃儿留在宫中,早已十分欢喜,又听说是个性子野的,更欢喜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早就想要一个能和自己玩的女伴,而不是一味的捧着她,纵着她,阿谀奉承的宫女们。
“恒言姐姐放心,我会照顾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