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医女 (辛四娘)

雪鸢在闭上眼睛一阵虔诚的祈祷后，偷偷看了眼身旁的霍大人，然后低声问道：“霍大人，你猜佛听了我的祷告，会想些什么？”

霍焰睁开眼睛望了一眼面前的弥勒佛，轻轻叹了口气，回道：“他会想什么？佛都是高高在上的，每天要聆听成千上万人的祷告，想不过来那么多的。所以他永远只是端坐在你的面前，缄口不言。”

雪鸢调皮的翻了一下眼睛，道：“这正是他的高明之处，他缄口不言并不是什么也不想，而是他很高深莫测，他只是用面容上那抹玄妙的笑意来告诉你---心想的事都能成，他会默默的望着你，保佑着你。”

霍焰调侃道：“唔，是嘛？他对你说的？”

雪鸢摸着自己的胸口，回道：“他不必说出来，我都能感受的到，每当我跪在佛前祈福的时候，就感觉胸口暖暖的。”

霍焰又是调侃的问道：“是嘛？那你其他时候就没有觉得胸口发暖过？”

雪鸢低了回头，很认真的与他道：“有的......我想到霍大人的时候也会感觉......”

霍焰觑了她一眼，轻声问道：“感觉什么？”

雪鸢继续说道：“感觉胸口很暖，像是有个太阳一般的，即使是在冬季的寒风中，也会感到如此。”

霍焰感到心里突然触动了一下，就如同春风乍暖时候，山上的积雪瞬间融化了一片似的。

他静默着，好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

之后，他侧着头问向雪鸢道：“这附近有条小河水，向东蜿蜒几里之后，有一处河堤杨柳甚是繁茂的地方景色尤其特别，我想......我想你可能会感兴趣。”

雪鸢果然饶有兴趣的问道：“怎么个特别法？”

霍焰说道：“你见了便知，三言两语的也说不清楚。”

雪鸢用自己的一只小手搭在霍焰的大手上，欣喜的说道：“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霍焰微笑着望着她，表示同意。

二人向寺里的小沙弥借了艘简朴的小木船。霍焰扶着雪鸢上了船，嘱她坐稳，之后便双手撑桨，慢慢的向东划了去。

河道的两旁草色青青，山花烂漫，柳色亦欣欣然可赏。

空中时不时传来大雁的叫声，和鸟儿的啼鸣声。那些刚孵出没多久的小雁从天边飞过去，，一只，两只，很多只努力的拍打着尚稚嫩的翅膀，紧紧的跟在一群大雁身后，生怕掉了队，被落下了。

雪鸢饶有兴致的望着眼前的一切，不自觉的轻声说道：“这，真美。”

霍焰猛然抬头望着眼前静坐的姑娘，几乎是突然间，他为她的美丽惊呆了，她是那样的美好，那样的纯真，她的头发仿佛捕捉到了无数的光亮，熠熠发光，她的皮肤如白壁般无暇，又如丝缎般柔美。他感到来自她身上的每一丝气息仿佛都在召唤着自己。他不由得感到一阵紧张，他甚至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

生命真是玄妙，是否许多美好的感情都是从害羞开始的呢？

此时，天空的云彩变幻着，变得浓厚起来，天色徒然暗了下去。

霍焰心里暗自庆幸着，心想这突然的一暗大概能遮盖住自己的慌张和不安吧。

雪鸢在欣喜的望了回两岸的动人春光之后，不经意间发觉对面摇桨的霍大人似乎很是关注自己。

她不由得心咚咚直跳，但是很快她又转而劝说自己道：这里除了自己又没有第三个人，而且霍大人和自己面对面而坐，自然是会望到自己，并不见得就是在关注自己。这样想着，她就放自然了一些。

她将头扭向一侧，不自觉的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眼前摇浆的霍大人。她想着他就如同艺术品一般，他摇桨的手臂是那样的强劲有利，她似乎可以感受到他胳膊上每一处肌肉的用力。她想不明白的是，他为何能把摇桨这样平常单调又有些乏味的事情做的如此的美妙，如此的充满了吸引力。她感到自己的目光竟是离不开他一般，不想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

天边突然传来一阵雷声，之后便是清冷的疾风呼啸而过。撑船变得更为艰难了一些。

雪鸢有些焦急的说道：“似乎是要降雨了呢。”

此时离那河堤杨柳繁茂之处已经不算太远了，霍焰用征询的口吻问道：“我们要不要先回去，改日再来。”

雪鸢仰起头望着他，坚定的回道：“不要，我很想去。春雨一般不会下太大的，不要紧的。”

霍焰“哦”了一声，又默默的加紧了摇桨的速度和力度。

果然，不多时，就降其小雨来。先是零星的几滴，再然后就是密密的斜织着，但所幸雨滴不大。

快到目的地时，雪鸢的衣裙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些了，领口的地方紧紧的贴着她白嫩的肌肤。

霍焰的心跳变得更加不稳起来，他似乎可以透过她那被雨打湿的薄薄的衣裙，感受到她那起伏不定的胸脯。想到这，他不由得脸红了，竭力捏转了头望向河岸的一边。

少顷，他对雪鸢说道：“到了，你瞧身后。”

雪鸢扭过头，向身后张望过去，只见细雨斜织之下，竟有各色的野鸭成群结队的浮于河水之上，偶尔还有几个振翅欲飞的。

这些野鸭有的颈侧分布者一条绿色的色带，呈逗号的形状，从嘴基开始有一条淡淡的白色细线延伸到眼前，上背、肩部、两胁远看灰色，进看则为白色底色上密布黑色幼细横纹，尾上覆羽黑色；有的则是胸部和上腹部淡褐色，具深褐色的圆斑，尾下覆羽为奶黄色，在臀部形成一块具有黑色绒边的奶黄色块。还有的则是翠绿色的翼镜，并有着非常小巧的身材。

雪鸢为这大片的各色野鸭所惊呆了，似乎自然界不管是什么，只要是颜色美丽的，连成片便能让人觉得壮观。

雪鸢眸子闪亮着，欣喜的叫道：“真壮观啊！”

霍焰望着她微微一笑。

他将小船慢慢的靠了岸边，停在一处柳树底下，稍稍能遮点雨，两人就这样静静的望着眼前的壮观景象。

这些野鸭生的毛色各异，大小不一，有些很明显是刚孵化不久的。

霍焰竟手轻轻的放入河水中一动不动，待一只小野鸭不设防的游进了之后，突然发力捉住了它，然后双手捧着拿给雪鸢看。

雪鸢惊喜着用手轻抚了这雏鸭头顶的绒毛，感受到它的柔软和令人舒适的体温。

霍焰问她道：“怎么样？要不要带回去养着？”

雪鸢先是开心的一笑，转而又沉默了片刻，道：“我的确很喜欢它，它是那么可爱，那么美好，但是如果我出于一己私欲将它强行带走，这样对它太过残忍了。它一定舍不得它的父母，它的伙伴，还有这杨柳低垂的美丽河岸。”

霍焰温情一笑，问道：“要我放了它么？”

雪鸢说道：“可以让我来放吗？”

霍焰点了点头，将野鸭轻轻放到雪鸢的手里面，触碰到她手的一刹那，他感到了一丝冰冷的凉意。

他此时才意识到春寒料峭，再加上又淋了雨，雪鸢一定感到很冷。他赶忙关切的说道：“我们还是抓紧往回走吧，气温骤降，风雨又来袭，恐怕会冻病呢。”

雪鸢感恩的一笑，回道：“好啊。”

之后她便小心翼翼的将那雏鸭宝宝放回了河水中，小雏鸭欢快的划着水向自己的同伴游去了。

二人见此情景，相视一笑。

在划船回去的路上，雪鸢托着下巴，若有所思的说道：“那小雏鸭真幸福。”

霍焰看到她脸上羡慕的表情，好奇的问道：“怎么，姑娘是在羡慕它？”

雪鸢点了点头，道：“嗯，是的，它有爹爹，有娘亲，还有那么多亲密的小伙伴，它们永远在一起，生活在那片美丽而又繁茂的河堤杨柳下。”

霍焰不解的问道：“你不是也有家人伙伴么？”

雪鸢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我有的，可是有些亲人伙伴离开了我。有的是永远的离开了，有的是不愿意见我，避开了。”

霍焰好奇的问道：“哦？怎么讲？”

雪鸢回道：“我父亲在我十岁那年遭了歹人的毒手，我母亲说是有一群可恶的劫匪谋财害命......我儿时的伙伴，我大师兄，他先前对我很好，可是自从两年前他到了京城后就音讯全无了，我猜他是刻意避着我，不愿意见我。我好几次托二师兄传话，都是徒劳。”

霍焰想到自己虽然如今是孑然一身，但是自己的父母都是寿终正寝，生前并未遭遇不测。而眼前这姑娘幼年时家中横遭祸患，失去了顶梁柱，不知当时是怎么熬过那段艰难岁月的。至于说到她大师兄，这男子成年后出卖谋生，世道艰难，有各种难言之隐对老朋友避而不见也是可以理解的。只是这姑娘的心总是很柔软，把感情看得很重，她大师兄不愿意见她，她却仍旧时时把他放在心上，可见她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可是世间的事就是这么奇怪，往往越是重情重义之人越容易受到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