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唐氏敲着木鱼的动作始终未停,她只是拍了拍身旁的蒲团。“你也来诵一段吧,不为其它,只当为你的夫君,为你的将来祈福,保个心理安慰。”
那声音柔柔弱弱的,却带着一种可以蛊惑人心的安定,柳木樨听话地跪在了一旁,口中不闲着。“姐姐,你说,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未来可以祈福?”
丈夫被女皇作为鸡,杀给那些世家猴看了,此生再难相见。一个女人在这世道,没有男人护着,活起来何其艰难?难不成真的得后半生都在这小佛堂里,诵经,吃斋,了度余生吗?
“你的心不静,其实是六根未净。可是因为,你带回来的那位姑娘?”
柳木樨从思绪中回过神,点点头,整个身子往云唐氏那边偏了偏。
“那位姑娘虽然得掌寺施针,暂时保住了命,但是先天性心悸加上大起大落疏于保养,难以活过四十岁。”说到这,云唐氏顿了顿,神情有些不忍,摇了摇头方继续道:“甚至于,不好好保养的话,依旧如这之前时光那样耗费精气神,情绪大起大落,难以活过三十岁。”
柳木樨一惊。“那岂不是只有十几年活头了!”
云唐氏没有否认,敲木鱼的声音有节奏的加快了,似乎在为那姑娘的命运祈祷。
“实在是,掌寺医术不精,那位姑娘自己也思绪过重的原因。”
柳木樨低下了头,嘴里嘟囔着思绪过重?突然抬起头,冷冷一笑。“呵?思绪过重?她有什么值得想的,她从小到大什么不是别人安排的好好的,自己学习也是天赋异禀,一目十行,过目成诵!”
云唐氏感觉到柳木樨的情绪就在抬头那一瞬间变化了,她有些不赞同,可是各人自有各人的缘法,她自然不会去评判是对还是错,是好还是坏。继续匀速敲起了木鱼。口中劝道:“对人留一线,方是长久之道。”
岂料,柳木樨听完更加偏激了,索性也不跪在蒲团上了,起身便嘲讽道:“是啊!留人一线,当初她要是留我一线,我今日怎么会将她拿来呢?”
云唐氏重重一敲木鱼,声音重重回荡在这小佛堂,只听那柔柔弱弱的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要收留多少人贫尼皆不管,跟别人都多少仇恨,贫尼也不想了解。只是有一点,这姑娘既然天意也没多少日子了,你万不可添油加柴。”
柳木樨有些被云唐氏镇住了,云唐氏到底是以前混过市井,后来被唐家金贵得给养出来的姑娘,加上也在云家做过掌权人,气势从来都不弱于柳木樨这个从小商贾出身,嫁人之后才半道出家开始管理大户的人。
只是云唐氏不屑于跟她柳木樨争一针两线,官家短长而已。也难怪云老太太那般有气场的人,会挑了云唐氏做儿媳。如今这气场外放,柳木樨只觉得身上的空气都平添了几分重量。颤颤悠悠地说:“我哪里会添油加柴,姐姐你可知,这姑娘到底是什么人?”
在柳木樨看来,你收留一个人,怎么也会对这个人的生平啊,至少也要是名字有些好奇,所以,自认为拿捏住了云唐氏。
只是,这些小心思,云唐氏以前不知看过多少,心里的眼睛明镜似得。第一,两方正对垒,看透了对方的想法,绝对不会去踩着这道走了。至于这第二。“我不管这姑娘到底是何人,也并不好奇她到底叫什么,只要她是个人,只要贫尼能尽份心力。贫尼自然不会放任不管。我佛慈悲,容得下任何一个有心的人。”
信仰总是这般神奇的一个东西,可以控制人的思想,可以让人大慈大悲,云唐氏比柳木樨看事物,多了份缥缈,多了份善心。她的心如止水,她的眼如星辰,她愿终身侍奉她的主,释迦摩尼,她不会为云之长的事情所悲观,也不会为世态变迁感到愤俗或者更多的激烈的情绪。
她对所有的人怀有一样的心,对所有的人怀有平等的爱,这,就是信仰的力量,这,也是信仰的伟大。
柳木樨定定地看着云唐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一番什么样的话,听起来像个笑话,可是云唐氏那坚定的神情却让你不得不相信,她是对的。没有任何说笑的痕迹。
她突然明白了她为何能在云家驰骋这么多年,正是因为云老太太不贪权不贪钱,不理俗事,但是又有本事能让她们这一嫡支压得其它旁支死死地,云夫人又是这般不问红尘,只想静心修身的性子,她才能安然无恙,不然,旁支虎视眈眈,正房有手段有地位,即使有唐甄章的帮忙,她也绝不可能有之前那样好的处境。
云唐氏见好就收,继续坐了回去敲木鱼,唯剩柳木樨呆愣地站在一旁,直到太阳升起,般若寺开饭,柳木樨才反应过来,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如果她不加油添柴,那么把陆小辞带回来有何意义?如果添油加柴,要么回云家做个金丝雀寡妇,要么就连这般若寺都呆不了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情意诀别前奏曲(六)
边城,战场持续了半个月,天朝无论是粮草或者兵力全都给予了支持,只是休养生息了这么多年,蛮夷卷土重来怎么会这么轻易就退出,到底是在唐怀简来之前,将边城攻了下来。
定远将军誓死要徇城,被张六顺拉着,盛鬼卿等剩下来的精英部队护着,跑到了鲁州。
只是朝廷给的粮草尽失,喂饱了蛮夷,无论是定远将军还是张六顺,甚至是其它的士兵个个心有不甘。
鲁州城的知府险些愁白了头,这几人过海就逃过来了,鲁州城可不就成首要战地了!
定远将军不愿意歇着,还想拿回城池,便询问鲁州城知府,有多少水军,是谁指挥,可否一战?
张六顺在一旁听着,眉头皱的可以夹死苍蝇,他非常清楚定远将军的伤势,而且唐怀简算算时间就要到了,为何还要如此拼命?本来就是上了年纪的人,就不应该如此奔波。本来还想着要回临都城,可是作为一个大夫,病人伤势未好,有可能加重,甚至还即将有千千万万个病患,他怎么也不愿意立刻就走。
当天下午,唐怀简就到了鲁州城,听闻边城失守,并没有表现出什么不快,还对定远将军做了安慰。并且很耐心地希望张六顺可以多留一会儿,女皇哪里他可以出面。
张六顺的医术,不说天下闻名,但是有见识的人都知道,张六顺那一手好医术,世间难有人比得上。所有军医也知道张六顺呆不了多长时间,可劲儿去请教问题,恨不得一夜之间长出三个脑子好吸收消化张六顺教授的知识。
粮草完好送到,张六顺的任务早已完成,只是多留了几天教导军医,治疗定远将军的病情而已。
终究还是要回去看看他那耍脾气的徒弟的,张六顺骑上马,对着来相迎的人拱了拱手。
“此去路程甚远,张兄一路多保重。”唐怀简满脸含笑,面对如此紧张的形势,从不露怯,如今还能空出时间送张六顺,不知安了多少将士的心。
张六顺点点头,看着遥远的路程,归心似箭,带着护卫队,慢慢消失在众人眼前。
这一趟回临都城,快马加鞭也是小半月的时间,等到张六顺回城,陆小辞已经失踪了整整一个月。
临都城都要被步微尘他们翻个了,还是没能找到陆小辞到底在哪。女皇有些心寒,当年她极钟爱舒清晨那位三元及第的才子,无奈就是这份钟爱让她无法忍受舒清晨与云家交往那么密切,造成遗恨。
如今,又一位三元及第,她想弥补,她想重用,竟然就这么在眼皮底下失踪一个月之久。她知道,人多半是回不来了。
她将长平公主喊入宫中,终身囚禁,给陆小辞个交代,也是弥补舒清晨之心作怪的缘故,任由大长公主哭天喊地也没动摇分毫。
不止没动摇分毫,还让她想起之前长平公主就几次为难陆小辞,她都因为长平是皇亲国戚,轻拿轻放地过去了,如果,她能早一点好好惩治长平,怎会造成今日的憾事。
一个是满腹才学,三元及第的寒门代表,一个是只会享乐的公主,孰轻孰重?故,她亲赐陆小辞以郡主之礼厚葬,衣冠冢在张府停三日后出殡。
张府内的人自然无人会为陆小辞披麻戴孝,所以上下只是绑个白腰带不穿艳色衣服给女皇个面子了事。
张六顺去跟女皇复命,发现女皇看他的眼神就很奇怪,回府,便看见处处的白腰带,心往下沉了沉,突然之间,有了一个不好的想法,可他不敢去求证,破天荒的没有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去找陆小辞,而是去拜见了张父。
张父一脸尴尬,不知从何解释这件事情,难道要他跟张六顺说,“对不起儿子,我们没看好你徒弟,她丢了。”或者“你徒弟她是被人拐走了。”
怎么想都觉得还不如直接拿刀抹脖子算了,他作为父亲,对张六顺的性子还不清楚吗?对张六顺对陆小辞到底是什么感情会不清楚吗?
“儿子参见父亲。”
“免礼。”张父说完,慌忙拿起手边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想压下心中的忐忑,不料喝得太快,这一口茶水半数呛进了气管。“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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