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
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匡宗喜得皇子,贵妃之子,乃皇长子,赐名珩。
珩,意为珍贵之物,足见皇帝对此子的宠爱。
皇后所出的女婴,却迟迟未得名号,如同遭人刻意遗忘,与其母左氏,一同幽闭于仪坤宫,无人问津,犹显冷清。
如意宫却热闹了,后宫嫔妃争相道贺送礼,急来巴结,宫内张灯结彩,日日喜庆。
主上盛宠之下,竟允了贵妃娇声央求,不日便下旨,赐鞫容一件大礼——
择帝都灵山,与宫城比邻,建皇家御用道观一座,御笔提匾,赐名“天机观”,封癫狂道人鞫容为天师,执掌“天机”,号令天下道观!
天机观历时八年,不断修缮扩建,始达规模!
灵山之上,鬼斧神工;云海之中,殿阁崔巍。
琉璃宝顶,红墙岿然,地仗彩画,台基望柱,一瓦一砖,实乃能工巧匠呕心沥血而成。
鞫容登入天机观,身披天师九玄道袍,立于玄天阁上,居高临下,鸟瞰云海之下茫茫众生,宛如天神于九天神坛,广纳弟子,由百至千,黑压压跪于下方,齐声高呼:
“天师尊上!”
鞫容衣袂翩然,望向远山,扬眉吐气。
一时,风光无限!
正文 第二十三章 藏隐患
八年光阴,弹指一挥。
天机观已具规模,为皇家传诵天子功德,巩固皇室权威。
鞫容这番作为,令隐匿于诸暨万籁村这一座荒村之中的李炽,头疼不已。
匡宗受道人拥戴,“真龙现身,天命所归”之论,甚嚣尘上,倘若民心归顺,天下就真真大统了!
令李炽稍感心安的是,匡宗暴戾成性,嗜血好战,隔三岔五就要派兵出征,或御驾亲征,去扩展边疆版图,与比邻小国,冲突不断,今日你犯他一寸土地,明日他犯你一丈土地,只在冬季赶冬荒时,因粮食储备不足,各方暂时休战。
外忧未解,内患滋生——
朝廷还得派兵去镇压暴民。
而那些所谓的暴民,只不过是在苛税暴增之下,食不裹腹、流离失所的难民。
宰相奏请放粮救济,中途却被各地方官层层贪去,赈灾银中饱私囊,又恰逢天旱之年,庄稼地里颗粒无收,百姓没饭吃,与地方官闹上了,为求开仓放粮,堵于衙门口,就成了官家口中的造反暴民。
朝廷派兵镇压,剿杀了无数平民,激起民愤民怨,官逼民反,座座山头当真多了许多绿林好汉,纠集成伙,专门与官府作对,打劫富人高官,时不时放一把火。
朝廷派兵东奔西走,忙于灭火,而藩镇割据,地方将领、军政长官据地自雄,竟在隔岸观火。
这些年,匡宗尚且能以暴制暴,以狠厉手段,压制内乱,却造成更多的流血屠村事件,逼得更多平民与官府闹腾,社稷不稳,皇室内部也悄然出现了裂痕。
前朝气象万千,不停变幻;而后宫,依旧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
迟暮。
如意宫前门大敞,奴人抬着贵妃凤辇,穿入夹城复道,欲往御花园,——今夜,皇帝兴致不浅,要在御花园中、赏月畅饮。
“快、快!莫让主上等急了!娘娘不在,主上这酒如何能喝得痛快?还不紧赶着!”
沲岚姑姑跟随凤辇一路小跑,一边催促,一边呵斥奴人:“小心点!脚下稳着点!别晃着娘娘了!哎、哎!别晃着娘娘,抬稳咯!”
奴人佝偻着背,卖力抬辇,刚行出不远,夹城复道彼端,却传来小孩的哭声。
蓥娘抬头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大人劈手掌掴,小孩捂着脸放声大哭。
离得近些了,蓥娘才看清,前方赫然站着皇后左氏,被她扇着巴掌训斥的,是个八岁大的小女孩。
那孩子是……
蓥娘心头一紧,急喝:“停!”
凤辇便停在了皇后面前。
“哟,妹妹,今儿出游哪?”皇后扬起笑脸,热情招呼,面对本该属于她的凤辇,笑得何其勉强。
蓥娘高踞凤辇,也不下来给皇后行礼,只盯着那受了训挨了打的小女骇,看她那粉嫩的小脸上,落着火辣辣的巴掌印,呜呜哀哀,哭得极是伤心,她目光略沉,瞥向左氏,“皇后这是闲着呢?拿孩子出气?”
“这孩子,连个公主头衔都没有,妹子倒是惦念得紧?”贵妃见了她,不行礼,皇后非但不生气,反而端起笑脸,嘴里却是咬磨出一句:“跟个野种似的,打几下也没人心疼!”
蓥娘伸手,抚了抚鬓发,笑了:“皇后高兴着就好,宫里谁不知皇后不疼孩子,不就是这孩子招不来圣心隆宠么?”漫不经心似的看那孩子一眼,她笑得比皇后更欢快,“不多聊了,姐姐继续忙吧!妹妹我要去伺候圣上了。”猝然,她又俯下身去,在皇后耳边轻语:“姐姐可还记得徵羽姑姑?”
皇后脸色微变,忍不住也凑近些,笑着咬牙问:“本宫只是不解,你是如何做到的?”连她的娘家人都能收买了去!徵羽……那曾是她无比信赖的一个人呵,却叫她痛彻心扉地了悟——在这宫中,除了自己,任何人都不可信!
人心叵测!
“姐姐莫要错怪她了!”蓥娘轻叹,“本宫只对她说了一句——若要保全姐姐你的性命,她就得这么做!这奴婢是为你去死的!”
话落,蓥娘“呵呵”轻笑,挥手示意沲岚驱策奴人继续赶路。
凤辇从皇后眼前慢悠悠抬过去。
皇后呆立片刻,百般滋味齐涌心头,心底除了恨及伤痛,还有不甘,她猝然猛一扬手,啪的一声,清脆响亮的一记巴掌,又落在女孩面颊上。
孩子哭声切切。
蓥娘背对着皇后,暗自咬牙忍住,两只手用力抠住扶手,手背青筋凸起。
“娘娘……”沲岚姑姑欲言又止,暗叹一声:
骨肉连心,那是娘娘自个的孩子啊!
正文 第二十四章 病秧子
两个时辰过后……
凤辇匆匆而返。
回到如意宫,蓥娘径直进内厢,疾步走到皇长子李珩睡着的榻前,斥退左右,在虎皮圆凳上坐了下来,神色略显异常,两眼直勾勾的,看着榻上熟睡的孩子。
沲岚姑姑缓步走上前来,小心站于一旁,低声劝:“适才德妃的话,娘娘莫往心里去……”
“圣上今夜怎的还唤了她去御花园?”蓥娘忆及方才御花园中尴尬一幕,心中窝火,“还当着圣上的面说、说皇长子越长越像皇后了!”话锋忽又一转:“不过,她这话倒是提醒了本宫……”
她定睛看着熟睡的孩子,看他眉目间的神韵,与左氏当真有七分相似,无愧为母子血缘!
幸亏这些年圣上忙于前朝,或出征掠夺杀戮,不常来见皇长子,此番,却被德妃这贱人刻意挑唆着,圣上竟惦念起这孩子来!
匡宗再来见皇长子时,定会留意这孩子的样貌……
“娘娘推了今夜,却允了主上——皇长子生辰那日,主上要来……”
“来看他!”蓥娘缓缓伸手,抚在皇子珩的额头,看他两颊消瘦,病恹恹的,便掀起他的衣襟,看看胸口那艳红如曼珠沙华般的图腾,不由得一叹:“这孩子心口扎着无情之毒,病秧子一个,往后也成不了气候……”
徵羽这贱婢,当真把事做绝了,她只命她下三分毒,抹杀掉孩子身上的胎记,包括胸口那颗痣,怎料,这贱婢竟狠得下心,给孩子下了七分毒,整日病恹恹的吊着一口气,连圣上都渐渐不想来见他!
看来,这贱婢是死也不想让她完全得到这孩子,拼了个玉石俱焚!
“长痛不如短痛!”
事已至此,蓥娘十分无奈。
沲岚眼皮子一跳,惊问:“娘娘是想……”
“明日,传卜正进宫来见本宫,就说是为皇长子生辰,安排些事宜。”
“娘娘!天师他不在天机观,也不在太卜署,他离京了。”
“什么?离京?去了哪里?”
“说是去凌峰真妙观,去会故人……约莫三日后,返京。”
“三日……罢了,你先下去吧。”
沲岚姑姑退下后,蓥娘倚窗支颔,琢磨着:三日,珩儿生辰是五日之后,还来得及!
转眸,又望了望榻上似昏睡般的皇长子珩,她幽幽一叹:偏偏是珩,不是恒……
恒,乃恒久!孩子啊,你命该如此,莫要怨谁!
烛光摇曳。
她陪在孩子身边,不知不觉,已过了大半个时辰。
窗外,一缕箫声荡来。
蓥娘神情一变,慌忙开窗一看——
一截中空的竹管落于窗口,将它捡入手中,轻轻一倒,竹管里滑出一卷纸,蓥娘小心地将纸条展开了一看……
她的神色忽变,暗自惊心不已!
慌忙关了窗,唤了声姑姑,待沲岚匆匆折返,她便将那卷纸条塞入亲信手中,低声叮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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