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席话说完,胸中似是吐尽了恶气,看那裴玉一句话说不出来心中畅快不已,更是不像刚才那样惶恐不安。目光触及一直站立在阶上的皇后,皇后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发髻间的飞凤金簪上的明珠轻轻晃动,皇后朝我轻轻的点了点头。
只是成王依旧面色不改,冷冷说道:“裴大人,你的包庇之罪,看来本王是不能认了!”
裴玉心中已如急火燎原,袖口一挥半点也没有退让的意思说道:“即便你不是妖女,但是你冲撞国姓,此乃不争事实!”
我冷冷的扫了一眼裴玉,口中嗤道:“我本非大都王朝的子民,镜作姓氏何来冲撞之说?”我语气生硬更是夹带了怒火,真是恨不得把那裴玉一口吞了才解气。
皇帝听我这话,脸上一惊说道:“你不是大都朝人?”
我恭恭谨谨的在地上叩拜了一下说道:“民女的确非本朝人,跟北番王子一样,也是他国之人,只是家逢难事,流落至此。因为容貌酷似景玉,又被奸人所害,承蒙王爷救助,一直容我在王府住下!”
裴玉一脸的惊讶,我朝他冷笑道:“裴大人你可能也不相信民女非本朝人事吧!”
成王此刻脸色稍微缓和了下去,说道:“皇上,镜月她的确非本朝人!”
皇帝眉宇微蹙,似是层叠的山峰一般说道:“你可有证据?”
那日我和唐俊在当铺换取了一些银钱后,为了不太过引起瞩目我们匆匆给自己置办了一些衣物,我们自己本身的衣服也被我收了起来,虽然两次遭遇刺杀我都未曾丢弃,想的是有一天我和唐俊要离开需要穿,而那些衣物正收在我房中的衣橱里。
我心中已渐渐平静,对于裴玉的指控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在我们面前他已经渐渐失去了优势,我朝他鄙夷的冷笑说道:“证据就在我房中,只是要劳驾常公公去取一趟,若是我让自己身边的人去取,会落下作弊的嫌疑,让裴大人亲自去取,我心里也不服!”
常公公一直伺立在皇后身边,听得我这话,皇后朝常公公使了个眼色,常公公当下会意,走到跟前来,恭顺的朝皇帝行了礼说道:“奴才愿意跑这一趟!”
皇帝点了点头,我大概将位置说了下,常公公知道事关重大,也不敢怠慢,就连走路的步伐也少了一丝娇柔,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似是巨石落地。
☆、第八十四章 连环计(上)
不多时常公公就已经回转了,手里多了一个包袱。
皇帝一示意,常公公将包袱放在地上解开来,随着他手上的动作,包袱散开,露出了一片暗红,那是血迹凝固久放过后的颜色。
常公公啊的尖叫了一声,赶忙跪在了地上求到:“皇上皇后赎罪,奴才失礼了!”
被这一叫众人都惊了一跳,纷纷围上来,一看究竟,唯独成王岿然不动的稳稳的跪坐在地上。
“快打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皇帝一声喝令,常公公也顾不了多少,将包袱打开,把里面的衣物一件一件的打开,平铺在了地上,其中两件正是我和唐俊在古墓里穿的衣服,一身运动服,加白色体恤长裤,在一堆的长衣绣袍中显得特别扎眼,还有一套襦裙是我那晚在别院所穿的衣服,衣物上的血迹正是来自唐俊和穗儿。
时过境迁,那衣物上的血迹颜色变得更加深沉似是一朵一朵开不败的红莲,那一夜的厮杀历历在目,那一夜的寒冷似是又铺天盖地的袭来,禁不住的暗暗打了个寒颤。
常公公将地上的衣物看了又看,一双小眼不停的眨巴,一脸的疑惑,似是自言自语,又似在回皇帝的话说:“这染着血迹的衣衫倒是眼熟是本朝衣物,但是旁边的这两套衣物就奇怪了,其中一件倒是认得出是本朝女子常穿的衣服。但是这衣服就奇怪了,两袖子这么长,怎么穿在身上。而且这布料说是麻不是麻,说是绸也不是绸,奇怪了!”说完常公公指了指放在地上的那条蓝色牛仔裤子。
古时男女都着裙,从没见过裤子,这“奇装异服”在他们眼里自是费解了。
皇后凑近来也是一番仔细检查后说道:“这衣服针脚细密,整齐,就算是一等一的绣娘也也做不出来,倒是真的不是本朝之物。”
我心里暗暗的说:那是机器缝的,针脚都跟克隆一样,绣娘当然做不出来了。
裴玉一脸的煞白,刚才脸上的得意之色已经全无。
我伏在地上一拜说道:“皇上可否给民女一点时间,让民女换上这衣服,以示明目的清白。”
皇帝挥着手说道:“不用了!朕也算行走天下,见多识广,这衣服的确非本朝所有,足以证明你非本朝人士了!”
皇帝又看了一眼裴玉,嘴角牵起一丝浅笑,随即又消失,转瞬以凌冽的眼神看着裴玉说道:“裴卿,看来这是误会一场了,你是多虑了吧!如非本朝人士用着相近的字作为姓氏只要不是恶意都没有什么大碍,何况这镜月的确也没有做什么出格得事,镜月可从来都不会料到你会忽然前来指罪,更不可能临时准备这衣物!”
裴玉见得这一切也是再无翻盘的可能,只好怏怏的拱手说道:“臣糊涂了!”
皇后温和一笑,抚了领口对皇帝说道:“皇上,既然都是误会,可是王爷还跪着呢?”
皇帝走进成王,手扶了一把成王说道:“现在事情已经明了,你也不用再跪了,起来吧!“转头又对着我和景怡说道:“都不用跪了,都起来吧!”
应为跪的久了,成王起身时轻轻晃了晃,走到裴玉前冷冷说道:“今日本是皇兄家宴,裴大人如此操劳,竟是此刻前来指证,真是费了苦心了!”
裴玉无话可说只得连连的陪着笑,狭长的小眼里一双漆黑的小眼珠滴溜溜得乱转。
景怡此刻也还跪在地上,双眼中泪花闪闪竟是含着泪,皇后近身想去扶她起来,她却一脸煞白,似是受了惊吓一般,脸上一阵一阵泛白指着地上的血衣喊道:“那血?那血,文宣哥哥……”
我忽然明白过来景怡的担忧,见她娇柔的不胜一点力气一般,却在刚才为我求情,心里多了怜惜,赶紧过去扶起她说的:“郡主不要担心,这不是王爷的血,是唐俊和一个婢女的血!”
景怡听我此话,才定下了身,眼中依旧带着泪,楚楚的说道:“真的?这血衣到底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说话,唯有屋外的风声切切,似是孤魂在哀嚎一般,皇帝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裴玉说道:“这血衣是怎么回事?谁来给朕解释一下。”
成王人群中侧目一顾,我已明白,此时是反转的机会了。
厅中的静谧正孕育着一场更大的风浪来袭。
我看着地上的血衣,那血色刺的我眼中似是揉了沙子一般,心里更是如同火舌舔舐一般,一阵一阵的炽热,伴随心中积蓄已经的快意慢慢迸发。
我脸色一沉说道:“回禀皇上,那带血的襦裙正是民女的衣物,那血衣正是那日王爷的别院被袭击所穿的衣服。唐俊为了保护我身负重伤,而府中的一个婢女更是平白冤死,我身上染得便是他们俩的血。”
说话时我缓缓步到唐俊跟前,他眼里阴晴不定,对于我们一直说的话似是疑虑,而这些他都已经不记得,又似是在极力思索,想要回忆起那日的情景。
皇帝看看了看唐俊说道:“这血衣上也有你的血,你可记得当日的情形。”
唐俊双眉紧锁,脸上有难色,我抚了抚他的袖对皇帝说道:“皇上有所不知,那晚唐俊身负重伤,虽是勉强撑到了云山上被云翁救下,无奈伤势太重,已经失忆了,这些他都不记的了。”
说话之时,我见成王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我心中一动,继续说道:“那一晚晚茜也在府中,幸好有晚茜在,民女才免于一难,晚茜此时正在梅园之中,着她来一问便知!”
唐俊脸上漾起一丝喜色,感激的看了我一眼,我却是心中一冷,似是冷不丁的被人塞了一块冰在怀里一般。
皇帝脸色一转,对常公公说道:“你在跑一趟吧!去把晚茜叫来!”
大厅里的气氛一如同汹涌的海面一波还未停歇,又起一波,常公公哪里敢停歇,领了旨立马就出了门。
等候的间隙我见那裴玉苍白的脸上蒙了一层莹白,竟然是起了冷汗在脸上,我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满心的厌恶。这人今日从进门来虽是一路冲着我和成王,但是却战战兢兢,犹犹豫豫,见得一副窝囊样子,到这里来想治罪于我肯定也不是他本意,定是受了人的指示和胁迫,也不知道这人是背后的主子是谁,思索之间我想到一人,那个被我和成王恨之入骨的人。
须臾之间,门外长廊上,人影晃动,是常公公回来了,却是他独自一人,本是该一起前来的晚茜却没有身影。
“晚茜呢?她怎么没来?”皇帝的脸上有着一丝不悦。晚茜的性子执拗又刚烈,此时此刻让皇帝很是不高兴。
转眼之间我望了成王一眼,却见成王刚才本已经舒展开的眉头却再一次的凝结在一起,而刚才还一副战战兢兢的裴玉此刻脸上却是挂着一幅狡黠的笑,似是荒园凶恶的孤狼一般,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即将到嘴的猎物,我心里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