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睛一看却是一只柔嫩修长的手,在一道一道的闪电的照耀下苍白渗人,就连丝被上一团一团的鲜血如同盛开的红莲一般。
脑袋里“轰”的一声巨响,这只断手不会是她吧!
还未来得及多想,淋淋不尽的鲜血一滴一滴如同窗外的雨水一般滴在水磨青石上,泛出精亮的光芒。
抬头一张苍白的脸映进眼帘,死鱼一般的眼睛没有一点生气。
“香云!”我不敢相信眼前的景象,惊呼出来。
难道我还在梦里,不对啊!刚才已经醒了啊!那眼前这又是什么。
“我死的好惨!”香云的话忽远忽近幽幽传来,没有手的前臂鲜血淋淋,举起就朝我走来。
“不要!”一声惊呼,一双有力的大手紧紧的拉住我,似乎有人在呼唤我。
“月儿,醒醒!月儿!”一声一声传来,低沉的男音如同玉石轻轻相碰,那么好听,一点也不像刚才蔡玲珑和香云那般让人毛骨悚然。
睁开眼睛文宣正一脸关切的看着我。窗外没有惊雷,也没有雨,安静的夜里只有虫鸣声一声长一声短的递来,徐徐的夜风吹过,杏色的帷幔在通明的烛火中微微而动。
☆、第一百七十章 死讯
“月儿你梦魇了!我在隔壁听到你在喊所以过来看看!”文宣的手温柔的拂过我的额头,才发现自己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凉风过处,一阵阵的凉意沁入心底,浑身上下不禁打了个寒颤。
文宣洁白的丝质寝衣外只披了件牙色披风,如墨的黑发柔顺的垂在身后,这样看上去自然清心,刚才惊恐不安稍稍平复,可是还是忍不住流下了脆弱的眼泪。
“她们来过了!”我轻轻的靠近文宣怀里,无力的说道。
文宣揉着我垂在身后的长发说道:“你还没有适应这宫中的杀戮,所以你白天见了那些脏东西晚上才会做梦。那只是梦,你不用害怕!”
靠在文宣怀里,他强健的身躯,温暖的怀抱,还有耳边传来的沉着有力的心跳,让心里终于安定下来不在像刚才那般害怕,可是另外一种不详的预感却袭来。。
“明天你就要去拿蔡文的认罪书了!会不会出什么岔子,我这心里担忧的很”我埋在他的颈窝里说道。
文宣用下颌抵着我的额头说道:“是你多想了!不会有事的!”窗外夜色正浓,文宣缓缓说道:“时间还早的很,你在睡会!”
惊恐之后,虽然有文宣的安慰,可是却是禁不住悲从心来。我生活的世界何曾有过这样的腥风血雨和权谋斗争,我生活的圈子简单平静,没有算计,没有你死我活的争斗。
虽然有离别愁绪,但是也不一定是眼前的背井离乡,无论我走的多远都一条最顺畅的回家之路,都有父母的期盼和安慰。
如果还在那个世界里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一年过去邱赫已经被淡忘,和唐俊肯能有另外一种的也许。
眼前虽然有文宣的呵护和疼爱可是却充斥血腥和杀戮,还有算不尽的机关。若是和唐俊呢?一杯清茶,一顿便饭,傍晚后的一场携手漫步都是最动人的温柔,想一想都是那样的祥和宁静。
可是眼前我和唐俊却是置身另外一个世界,唐俊记忆全失,甚至他在做他自己都不清楚的事情,还是他虽是影卫落的却是个闲置,没有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没有像雷傲那样杀人如麻。
万一有一天他清醒过来,他发现在失忆的这段时间里做了那么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他会怎么想?
而我已经走进了我我最不愿意走进的斗争深渊之中,双手已经沾上血,心的最深处被仇恨一点一点占据,午夜噩梦连连。
我更惊恐的是将来会不会有一天我会变得对生死已经习以为常,就连这噩梦都不在有,如若真的是到了那个样子,我是不是也跟蔡玲珑他们是一样的人,最终的下场也是不是如他们一样的凄惨。
烛火惶惶,夜色凄凉,已经没有了半分的睡意,从未如此过怀念我的过去和家乡。
泪水淌在文宣的白寝衣上,如同开出的一朵朵白莲花。文宣感受到了打湿的寝衣带来的冰凉,托起我的头,看着一脸泪水的我,眼里的温柔如同山间清冽的月光缓缓淌出。
“月儿你怎么了?”伸手帮我抚去脸上的泪细声说道:“你若是害怕,我在这里陪你!”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文宣,纵然是你的父皇曾经那么怀疑你,太后深居后宫,皇上高高在上,兄弟有些隔阂,可是终究他们是你的父亲,母亲,你的兄长。撇去高贵的身份,你们都是亲人,思念了还可以见面,叙叙家常。可是我在这里我没有一个亲人,唯一认识的就是唐俊,他现在都不认识我了,他把全忘记了,我想家了!那里有我的父母,我的亲人,我的朋友,我想他们了!”
一颗心如同飘零的枯叶随风远去,文宣虽然在眼前,他带我温柔如斯,可是心里却是无边无际的寂寞,总觉的有那么一点点的隔阂在我们之间,像是两条平行线一般,靠的近却始终不能交汇。这样的距离来自于我们两人之间两千多年的时间差距。
文宣的漆黑的眉毛卷曲如珠,我的伤感如同毒药一般蔓延也感染了他。
一缕长发从背后垂了过来,在手臂上蜿蜒出一个优美弧度,文宣极力的欣然一笑,想用笑来安慰我,轻声说道:“我曾经也孤身远行,也会想这里的人,我能体会你的心情。可是月儿,你虽是孤身在此,可是你现在有我,不管发生生什么事情我不会离开你,也不会忘记你。你始终是排在第一位!”
“第一位?真的吗?”我伤感一笑,心里默默的想着。
也许是此刻太伤感我还是没有忍住,我望着文宣漆黑清亮的双眸认真的问道:“若是有一天我的安危和你为景玉昭雪有了矛盾,我是第一位?还是景玉沉冤是第一位?”文宣的眼眸渐渐暗淡下去,或许他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心里的失落随着他暗淡下去的眼神渐渐加深,就连声音也低了几分:“不要告诉我不会有这一天,我说的是万一,如果有这一天谁是第一位?”
文宣有些迟疑,但是很快就稳住了自己的情绪,轻轻拨了一下我的头发语气笃定的说道:“给景玉昭雪的机会一定不止一次,但是你只有一个!”
短短几个字如同珠玉落盘,一声一声叮咛敲击在心上,刚才还有几分怀疑,现在疑云尽散,多了感动。
见我依然垂首不语文宣继续说道:“月儿,我半生征战沙场,缠绵情话我不会说,但是我所给的承诺就一点会做到,以前在军中军令如山,如今只要我所做出的承诺就一定会到。”
见他为难的样子,我破涕一笑说道:“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说话之时就连窗外的虫鸣声都渐次低了下去,夜深沉而又安静。心事已了,倦意渐渐袭来,我伏在文宣的膝盖上幽幽说道:“你陪陪我吧!我害怕一闭上眼又是她们那张苍白的脸。”
文宣一手轻柔的抚着我逶迤长发一手轻轻的拍着我的后背说道:“你安心休息就是,我在这陪你!”
这样一下又一下,好像儿时母亲哄我入睡一般,眼前的烛火渐渐模糊,不知道何时闭上了眼睛。
等我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已经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层层树叶,热气已经散的差不多,透过窗户的明纸给房间里撒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文宣已经不见踪影,巧玲早已经准备好梳洗的东西和早膳,收拾完毕刚到前厅一身素衣的晚茜和唐俊映入眼帘。两人的眼眶的都是红红的,又是很久不见,晚茜和唐俊几乎是一点样子都没变,只是晚茜的脸色虽然带着悲色但是比起以前来没有那么苍白了。唐俊见我依旧是礼貌友好的朝我点头。
文宣站在大厅中看样子是很早就起来,已经梳洗完毕,见我过来牵了我说道:“本王有要事在身不能送先生上山,月儿要留在府里准备大婚所用,先生就靠你们两位了!”
原来是在商量送云滃遗体上云山之事。
晚茜和唐俊一声洁白的素服在清晨阳光照耀下有些刺眼,晚茜微微点头说道:“云滃待我如同父女,对唐俊来说更是救命之恩,我们两人送他上山本是份内。王爷和郡主还要操办我和唐俊的婚礼有劳了!”
唐俊的拱手谦逊的说道:“我和晚茜都没有亲人朋友,婚礼全靠王爷和郡主,在下一定铭记在心!”
文宣看了看唐俊又望了我一眼说道:“唐公子说笑,月儿是你故友,怎么能说没有亲友呢?”唇边浮出淡淡一笑说道:“唐公子以后切莫在说没有亲友之话,只怕月儿会伤心!”
气愤有些微微的尴尬,我圆场说道:“先不说这些了吧,天气太热,趁着现在时间尚早,赶紧送先生上云山才是最重要的事!”
一瞬间的静默后,众人才点头同意。
除了唐俊和晚茜,文宣增派了十个府兵随行,一行人趁早抬着棺木出城而去,本就是尽量低调,一路之上连纸钱都没有抛撒,云滃一个如同扁鹊重生,华佗在世的神医就此悄然离开世间。
站在王府大门前看着远去的队伍,文宣长长叹息一声说道:“可惜了这样的一个神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