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浅笑说道:“满朝文武如果你都没有那个能耐,真找不出还有谁有能耐了?”
文宣淡然一笑,眼神里温柔情丝就像这朦胧细雨一般:“我也不是无所不能,只是有些事情我能努力做,就努力做吧!”话语里有淡淡的哀愁,心想若是他真的能无所不能,为景玉昭雪何必又等这么多年呢!
我话锋一转说道:“蔡文有没有说云山下那数万铁血军是怎么回事的?”
幽深的夜空没有一点光亮,一眼望去似是无底的深渊一般,让人心生惶恐。越来越密的细雨绵绵而来,在盛夏的夜里将冰凉一点一点沁入心底。文宣的完美的侧颜如同刀刻一般,入鬓的剑眉上被这一层细密的水珠,这让俊美的容颜多了一份森寒。
☆、第一百六十九章 梦魇
文宣望着屋檐下轻轻晃动的灯笼,思绪如同漫天的愁雨轻薄却又绵长:“那是一场屠杀!铁血军征战沙场,鲜血染红了大都的半壁江山,景玉以叛逆定罪。蔡文谎称铁血军若是能够驱逐东胡的入侵,戴罪立功或许有一线希望能够为景玉洗脱罪名!”
文宣转首望了我一眼,眼中无尽的深沉,幽深的眼眸如同漆黑无边的夜空没有半分光亮,绵绵的忧愁笼罩着他,文宣话语停止只是凝望着我,不知道是在思索整理该怎么讲那一段伤痛的往事讲出来,还是沉浸在了悲痛的记忆中。
片刻,湿润的空气把身上轻薄的衣服都浸的有些潮湿,文宣稍薄的嘴唇才缓缓而动娓娓说道:“景玉待部下如同亲手足,下面的人对她也是爱戴,若是有半分的希望来为景玉和自己洗脱罪名,他们都会试一试。眼前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他们又怎么会错过!”
文宣细细的说道,如同墨画一般的双眉紧紧的蹙在一起,眼中一行清泪顺着他俊美的容颜缓缓而下。
盛夏的夜晚,缠绵的细雨,轻薄的衣衫,伤痛的往事让人如同置身严冬。文宣的伤愁也感染着我,我上前握住他清瘦的双手,凸出的关节烙在手心里,一阵生疼。
文宣只是缓缓说道:“那一夜我不知道铁血军是在怎样的伤痛中出发,我从蔡文的口中能知道的就是那个冬天的夜晚飘着鹅毛大雪,天黑的没有一点光亮,世界就是一片冰冷的寒窑。为了不引起注意铁血军漏液出城连火把都没有打,就在黑暗之中,在所谓的监军蔡文的带领下一路向北,可是这样的路却不是去平定东胡,而是云山。”
文宣的手愈发的冰凉,我用覆上他的掌心,想用自己掌心温度温暖他,心中不忍柔声的问道:“云山气象千变万化,道路又是险要,按照你的说法,那蔡文又怎么能那么容易带领数万铁血军上云山,而且还是那么碰巧恰巧就落在我们坠崖的那个地方?”
文宣平静的看了我一眼,他漆黑修长的睫毛上还沾染着细碎的泪珠,我从怀中摸出一方锦帕递了过去,文宣却只是握在手中继续说道:“云滃既然能在云山上隐居多年,那能自有进出云山的同样不止他一人。蔡文手下恰巧也有这样一个常年隐居云山的猎人,他对于云山的了解一点不亚于云滃和晚茜。而且这人跟白羽一样还有夜视能力,铁血军就是在这人的带领下被带上云山的。就在你坠崖的地方,同样的铁血军也在那里全部坠入山崖。”
数万的人坠落山崖!这样的场面只是听都是胆战心惊。
觉得心里像是憋闷了什么一样难受,胸腔都是要炸裂开一样,我问道:“可是云山下那些尸骸中我们明明看到有很多的箭头,有些都是没进了胸腔的,他们不止是坠崖那么简单吧!”
夜凉如水,就连肌肤摸上去都是一片冰凉沁人,可是文宣额头上却是一片晶亮,一层细密的汗珠覆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文宣气息都变的不均匀,只听他说道:“就在我们坠崖的地方,蔡文为了防止有活口,竟然将火油倒进了山谷,乱箭齐发……”
一滴滴晶莹的泪珠从文宣幽深漆黑的眼眸中汩汩而出,像是永不干涸的泉水一般,文宣声音哽咽再也说不出话来。片刻才艰难的说道:“月儿那是数万的铁血军啊,他们为大都南征北战,最后却被奸人所害,埋尸荒野,背负着冤屈却无人问津。我曾是他们的将领,只是因为皇子的身份幸免于难,可是我怎么能就此安心做一个富贵王爷,我怎么能不为他们昭雪呢。”
我没有过从军经历,我无法像文宣那样能够深切的体会军人之间兄弟亲人般的情谊,但是我却能体会数以万计的人抱着的最后一线希望破灭后置身悬崖下,火海中,乱箭中求生却不能的绝望,那样一场的屠杀就连老天爷都会垂泪吧!可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人,却真的能当做没看见一样吗?
“难道当时的皇帝,也就是你的父皇,他也同意将铁血军如如此处置?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吗?”我问道。
文宣苍凉一笑说道:“铁血军一直都是由景玉率领,忠心耿耿,父皇当时已经年老猜疑之心越来越重,景玉本就是他有意除之,因为冤屈担心铁血军真的被逼起反心,所以父皇当时也默认了!”
我以手覆上他的脸颊,才发现他脸上的肌肤冰凉,可是眼泪却是滚烫的,我安慰道:“天理昭昭,冥冥之中一切都有安排,我不是回来了吗?而且我们就那么巧的坠崖在铁血军埋骨的地方,这一切早就注定了,蔡文已经被关在了天牢里,当年陷害精骑兵的蔡玲珑也服毒自杀了,这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昭雪只是迟早的事!”
我的宽慰起了明显的作用,文宣握住我的手重重的点头说道:“你说的对!昭雪只是迟早的事,蔡文今天晚上就会写下认罪书,明早我就去拿,只要罪状在手,在找个合适的机会面呈皇兄,一切就大白于天下了!”
文宣脸上浮现笑容,我终于安下心来,说道:“既然这样,就不用再多想了。”我拿过锦帕为他拭去脸上的残余的泪痕故作轻松说道:“堂堂北郡王爷也有掉泪的时候,这以后要是我伤心落泪了那该如何是好!”
一句话一出文宣的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腰上一紧被他紧紧的圈在怀里,气息在耳边如同缠绵的风,文宣的声音变的沉醉起来:“我不会让我的月儿落泪。”
软棉的情话让耳根都是一阵发烫,想到大婚在即心里更是如同灌了蜜一样。
雨也渐渐大起来,雨水顺着屋檐如同珠帘一般垂在房前,和文宣一道退回书房,传了晚膳,收拾完毕后才各自回房。
本以为会一整夜安睡,半夜却一声惊雷吓的从梦中惊醒,狂风卷着残败的枯叶破门而入,连枝灯架上留下的本该燃烧彻夜的蜡烛瞬间被扑灭,整个屋子里寒冷异常。
我早已经不让巧玲守我入睡,只能起身自己去关门窗。站在门前单薄的寝衣灌满凉风鼓胀如球,抬眼望去漆黑的天空如同泼了墨水一般,廊下的灯笼无力的散发着微弱的光,让近处坠落的雨滴清晰可见。
庭院深深,房屋楼宇如同静默的怪兽,雨水打落在房上,院中发出嘈杂错切的声音,地上的积水早已经如同河流一般。
滚滚惊雷如同千军万马从头顶奔过,漆黑的夜空被撕裂开一道血红的口子,正欲关门,缺见院中的青石路上赫然站着一个白衣人。
漆黑如墨的长发凌乱垂在胸前,一张煞白的脸却是七窍流血,就连眼睛里都是一片血红色,分明含着怨气。
“蔡玲珑!”我惊呼一声,全身汗毛倒立,踉跄退到屋里。
眨眼之间蔡玲珑已经欺近身前,血腥味扑鼻而来,身后就是一个书架,有些还是书简的形式,没有顾忌的太多搬起书简就砸了过去喊道:“你不是已经死了吗?”
书简居然是直接就从蔡玲珑的身躯里穿过,蔡玲珑面七窍流血的脸上含着一抹诡异的笑,看上去异常恐怖,就连她的声音都似是从地底下传来一般:“镜月,你以为你有好下场吗?我的今日就是你的明日!”
巨大的恐惧如同屋外的冰冷刺骨的风一般铺天盖地的袭来,声音都变的颤抖:“你不应该在这,蔡玲珑已经死了,你是谁,你不会是她!”
蔡玲珑张嘴一笑满口的鲜血便喷了出来,凄厉的笑声如同暗夜里夜枭一般,一声一声传来鼓膜刺的生疼,蔡玲珑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我在这里等你……我在这里等你!”
声音随着她慢慢后退的身影渐行渐远,却是久久不能散去,一声一声回荡在耳边。
“不!”一声惊叫,猛的睁开双眼才发现自己躺在床榻之上,单薄的丝被早已经被踢到床下,屋外一声一声的惊雷滚滚而过,一道一道的闪电映的屋内一片苍白,暴雨倾盆的夜原来我是做噩梦了。
身上单薄的寝衣早就已经已经被冷汗湿透,就连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透,一缕一缕的腻在脸上。
身上有汗,窗户缝隙里的冷风嗖嗖穿进来,紧跟着就是沁入心底的寒冷。
心神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缓过来,虽然是梦可是却是那么的真切,仿佛鼻尖都还萦绕着血腥味一般。定了定神赤脚踩在冰凉的水墨青石地板上,脚心里的寒冷顺着骨头就窜进了大脑,反而让人清醒了不少。鹅黄的绣花丝被落在地上,仿佛一团飘零的花瓣。伸手去检“噗通”一声却从里面掉出一个东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