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宣轻抚了一下我的胳膊点头说道:“你该休息了!不用太操心,一切有我。”
“一切有我!”短短四个字却有足够的力量让人觉的心安。仿佛惊怕,烦忧都已经渐渐远去,只因为有这一句话。
夜渐渐深沉,风渐大,连那昏黄的月都躲进了乌黑浓重的云层里,连丝星光都没有,浓墨般的夜空低垂在头顶让人感到沉闷窒息,几盏通夜长明的灯笼摇摇欲坠,似是夜兽的眼睛一般。
我送文宣出门的时候几粒冰冷的雨滴飘来打在脸上,一下凉到了心里,这是暴雨即将来临的征兆。看着文宣远去的背影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我隐隐的觉得异样的血腥味夹在层出不穷的权谋计策中向我袭来,只是这一次我不再像以前那般胆小懦弱了。
手上的伤口被紧紧的包扎,轻抚在脸上有淡淡的草药味道,梳妆台上的铜镜反射出我的身影,身形瘦削的我,脸上有着坚定的深情,就连深陷的眼窝里散发的都是冰冷的寒光,这样的眼神跟文宣的眼神好像!
我浅笑一下,伸手直接用手指掐灭了烛火。
身体还没有恢复过来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太阳高照,夜间的诡异和不安全都在金色普照的阳光中消失殆尽,就连地上的青石都没有一点浸润,好像昨夜就没有下过雨一般。巧玲帮我梳洗完毕,陪我一起用完早膳后,独自去往园中。
春日早晨的空气有淡淡的凉意,和着甜蜜的花香,经过夜雨的清洗湛蓝的天上的云淡淡的,阳光穿透而过像是水晶一般迷人,新绿的叶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细碎的光良如同满箱的珠玉一般璀璨夺目,晚茜今日要回宫,该去送送她了,不知她是否已经出门了。
穿过大厅,却见成王和晚茜正站在影壁前小声说着话,见我过来,晚茜的脸上露出礼貌的微笑。
“今日要回宫?”我尽力的笑着,维持着风度。
晚茜摇摇头,头上的素银流苏簪在发间轻轻的摇晃,眉宇间淡淡的愁容。
“我有些事要托晚茜去办,其他的人我不放心!”文宣朝我说道。
“那必定是很重要的事了。”我转头看着晚茜,她脸上的忧愁更浓:“那唐俊呢?他去吗?”
“皇上要留他在宫中,我办完了事在回去!”晚茜抬手行礼对文宣说道:“王爷若是有空可否进宫帮我看看他!”
我心里一凉,皇帝的脸在眼前清晰浮现,像是一根刺扎进了肉里拔不出一般难受。那句“谁也动不了蔡文的话”似魔咒一般在脑海的回旋,震的我一阵一阵的晕眩。眼前唐俊被皇帝留在了宫中自是人质,他一心觉的控制了唐俊等于控制了我,而我也是成王心头的梗!
成王这一次势在必行,而且有一举扳倒蔡文和绮贵妃想法。皇帝的话到后来会不会影响结局横生枝节,我不敢说一定。想着手心里出了一层西汉,脸上也是一阵一阵潮热。
只听得成王说道:“放心吧!本王虽是多年不在朝中,但是不代表本王就与朝中的人没有了联系,我会嘱人关注着他。”
晚茜感激的点点头,拱手行礼后便往外走去,那一抹浅绿色很快消失不见。
成王携了我的手往回走,手指在我掌心轻轻划了几下说道:“天气不热,怎就出了一手的汗?”
我张了张嘴,想说却有止住了,那是皇帝给我的密旨,皇权的威严如同一座大山压在身上,我怎敢轻易说出口,越是这样紧张越是浑身神经的紧绷,手心里的汗更是不停的渗出,连成王的手都觉得湿滑握不紧。
成王越看越觉得我不对劲,赶紧带我进了书房,小心翼翼的问:“身体不舒服?”
我摇摇头,头上的珠花呖呖作响。
成王蹙眉抓住我受伤的手又问道:“伤口疼?”
我紧咬着下唇,还是摇摇头。文宣抬手轻轻拨开我的唇说道:“嘴角的伤还没有完全好!”
说完看着我凝然不语,眼里有薄薄的寒光,自己都觉的这不像样子了,转念一想既然已经与他一心了,也是可以说的。
想着我把皇帝给我密旨的事情合盘托出,文宣一副吃惊的样子不关心为何皇帝动不了蔡文而是说道:“你火烧我的书房原来不是介意景玉啊?”
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介意!但是这只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当时我想着只要我离开了,这里的一切也就应该恢复平静了。”
“但是你没想到的是无论你怎么样的躲,总是防不胜防!”成王转身坐在书案前,依靠在凭几上,身后的书架上林林总总的又摆满了书,满屋的木香气息让人肺腑里都跟洗了一般。
成王挥了挥手示意我坐过去,我听话的靠了过去,手上的伤该换药了。文宣从书案下取出小药箱,摆出几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一层一层取下我缠在手上的白布,看他专注的样子似乎对于我的担忧一点不放心上。
我心里一急,呼吸也变快,文宣抬头看了我一眼柔和一笑,那笑就跟窗外明媚的春光一般,说道:“你还是涉世不深,人心一事还是不了解!皇上给你的密旨我虽然猜不出具体,但是也知道他肯定给了你难处,要不然凭你……怎敢烧我的王府!”
“就算你知道我是故意烧你的书房你也不会拿我怎样!”说话之间手上传来轻微的刺痛,似是被小虫骤然咬了一口般,低头在看,因为血液凝固,布条的最后一段被牢牢的粘在了伤口上,说话时趁我不备嗖的一下被他扯了下来,干净利落没有多少痛苦。
我皱了眉说道:“我是想问,皇上为什么说谁也动不了蔡文?”
成王并不抬眼看我只是低着头取了一个小瓷瓶拔下塞子将白色的药粉均匀的洒在了伤口上说道:“传说蔡文有道免死金牌!”
我惊的手都抖了一下:“免死金牌?那……还怎么扳倒他?”
我一动药粉撒在了软垫之上,成王一把抓住我的手,佯怒道:“别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我不解的看着文宣,见他眼神专注,小心翼翼的护理着伤口。
似是察觉到我一直在看他才抬起头看着我说道:“先换药!”
无奈,只有耐心看着他换药包扎,又慢条斯理的收拾好药箱放回了书案下,才正儿八经的看着我说道:“朝野传闻父皇驾崩的时候赐了他一道免死金牌,至于为什么不清楚。”文宣摇摇头说道:“多年来皇兄对他放纵而他本人做事有恃无恐,这传言也有七八分像。不过你放心,不管他有没有免死金牌,这一回他都是跑不掉的!”
看来他早有应对之计,我心里舒了一口气,他的智慧我自是信服,干脆也不在去想那些事了,支着头问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成王双手放于腿上,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说道:“等!等消息!等着漫天的风言风语传遍整个大都!”窗外春光正好,鸟声阵阵,他的白发在通透的屋内看上去更加炫目苍白,成王半眯着眼幽幽的说道:“阿努汗!应该差不多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流言
因为我是已死人的身份,终日关在王府之中,如果没有特别的事情更是把自己关在房内。成王本就无朝事,偶尔去别院转转,假装是看看别院修葺之事,更多的时候是按照往常的生活习惯起居。而这一切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只有在晚上无事的时候陪我在院里走一走,透一透气,外界的所有消息都是来自于他,也不过是一些坊间趣事。
转眼四五日过去,每天喝着药调理,加上心情愉悦虽然依旧是清瘦但是气色却好了很多,手上的伤也脱了痂,唇边的伤也痊愈,只是掌心多了一条暗红色伤痕,唇边也似是多了一粒朱砂痣。韩叔配了药膏要我每天涂抹可以抹去难看的伤痕。
这一日晚膳过后成王在书房中牵着我的手一点一点帮我涂着药膏,他的手指修长洁白,划过掌心的时候有点*,我支着头看他认真的样子心里像是灌了蜜糖一般,不经意的抬头发现他满头的苍白中多了一抹乌黑。
我欣喜的伸手抚了如缎的黑发:“原来真的可以转黑!”
药膏涂抹完毕满屋子的清新药香味夹杂着苏合香的味道让人倍感安心舒适,成王拿了桌上的锦帕将手上残留的药膏擦净捉了我在他头上游走的手说道:“皇兄不是想看我的头发变黑吗?那我就只有遵旨了!”
我心里一暖,知道他是想让皇帝不在牵怒于我。痴忘着他,发现白发的他气质清冷待人却又让人觉得他温润如玉,如今头上多了几丛乌黑让他的盛年男子气息浓烈了一些,看上去俊秀无比。对我也是上心,这样安稳踏实的感觉不是和邱赫在一起的青春悸动,也不是和唐俊在一起的愧疚悲伤,这是爱情本该有的样子。
我想得出神,成王轻点了一下我额头说道:“就黑了点头发,你就看呆了!要是这头发全黑了这还得了!还是不要黑了吧!明日开始我就把那药扔了。”
我慌的赶紧说道:“不要!黑发好看!”我抿嘴一笑,脸上微微热起来。成王两眼含了水一般,望着我不说话,空气中微妙气息四散开来。
门口传来敲门声,似是石块惊了一池春水般,成王敛色端坐笑着说道:“有消息了!”声音陡的抬高朝门口说道:“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