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先肯定有成王的嘱咐,小九打来了热水,简单的擦洗后换上了巧玲的衣服,也扎了两个飞天髻。收拾完毕后成王他们也密谈完毕。
时近晌午也该是回府了,我想去给阿努汗道别,推开门却见他颓然的坐在软垫上一动也不动,满目苍凉一脸的悲色,室内白光在他身上反射起一层光晕,连头发都逐渐变的透明隐在了光晕之中。
这个草原上莽撞狂野的汉子此时安静的如同一只温柔的羊羔一般。我也猜出了七八分的商讨结果,竟也是一时凝噎说不出话来。
生命有时候就是这般的脆弱,但是他好歹是为了他的子民,之前对他还有那么一份恨一份敌意早就化为乌有。
阿努汗抬眼看了看我,黑白分明的眼眸深深望了我一眼,只是轻轻点点头,便挥手示意我离开,我有些不忍,站在一侧的文宣伸手牵了我轻声说道:“世事不是你我能掌控的!走吧!”
我轻声叹息,合上了门便和小九随着成王回了府中,我身形跟以前有很大的变化,又穿着丫鬟的服饰,进了成王府竟都没人认出我来,就连韩叔在我面前几番打量才长长的“哦”了一声:“哎呀!怎么成这副样子。”
成王站在一旁看着我,眼里尽是柔和。我说道:“只是清减了一些,受了点小伤不碍事!”
韩叔为我清洗伤口,小心的上药,虽是尽力忍住还是疼的满头大汗,最后成王干脆亲自帮我上药,看他蹙眉认真的样子,便是在怎么样都不觉的疼了。
巧玲穿着我的衣服扮做送菜的农妇在随后也回到了王府。用过午膳,文宣将我带到新的卧房处将我安置下来,这一次我的卧房紧挨着他的卧房,而隔壁就是刚刚修葺的书房,散发着淡淡的木香味。
巧玲帮我用药浴好好的梳洗了一番,浑身上下有淡淡的药草味道,连日得劳累此刻放松下来觉的连眼都睁不开一般。
苏合香缓缓冒着青烟,幽远的香味渐渐弥散开来,似是温柔的手轻轻抚摸,心里安安静静的,稳稳的。春日温暖的阳光在房门前铺撒开一片明媚的光亮,映的屋子里都是一片的通透,偶尔的几声莺啼划破静谧的空气。
深深一吸,有着如蜜的花香混在苏合香的味道中。这样好的春光里我再也支持不住,依在软榻上沉沉睡去,隐约中有阿努汗的身形渐渐远去,我心里一惊猛的睁眼却已经是夜晚时分。
太阳西下,温暖的春日立马变脸,凉风习习把灯架上的烛火摇的快要熄灭一般,一双手将轻柔的丝被拉过盖在我身上,才发现文宣正坐在榻前含着笑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夜来风大,几盏烛火被吹灭,文宣欲起身将房门关上,我拉住他说道:“这样的风刚刚好!不似夏日般酷热,也不像冬天般寒冷刺骨,还有花香,吹着很舒服。”
我的头发没有挽任何发髻,长发如瀑布般垂在身后,蜿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几缕青丝被睡的凌乱,文宣小心帮我抚平说道:“你是累极了,所以睡了这么久!可是也睡的不是很安稳,老是出冷汗,近来的日子真不好过。”
我起身,晚茜的流苏簪就在手边,我顺势挽了个发髻,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
斜靠在文宣的肩上,感受来自他强健身躯的力量幽幽的说道:“这些苦都没有白吃,我不会在像以前那般一味的逃避,更重要的是我看清楚了自己心中所想。”
我头轻轻一转,把脸埋在了他的颈窝里,文宣下颌抵着我的头发轻声说道:“我知道你烧我的书房肯定是故意而为,你是想离开,所以就遂了你的心。但是我也告诉自己你不回来还好,你若是要回来,我定不会再放你走!”说完双臂一环紧紧的搂了我在怀里。
我脸上微热,空气越发的甜蜜浓稠,两情相悦可是这毕竟才刚开始,我抬眼望见文宣的眼中的流波都快滴出来一般,我羞赧的说道:“夜色正好,满园花香,我躺了一下午,何不陪我去看看!”
文宣笑而不语,只是轻轻点了头,取过月色披风帮我披上,又帮我把丝带系好,小心翼翼把我扶了起来。我只是有些疲乏受了点小伤而已,而他如此的紧张的小心,这样的守护让我眼眶一热,差点滴下泪来,有那么一个人,有那么一颗心和你靠的那么近,贴的那么紧,或许这就是每个女子一生所求了。
☆、第一百二十章 化解隔阂
冬日的王府枯枝林立,只有梅园的梅花能寻的一寸芬芳,可是春日里地王府却是另一番景象,各色的花满园吐着芬。
家院里青石铺就的路旁金雀开的正好,微风过处,落英成阵,丝履踏上去有轻微的破碎声音。一轮明月隐在柳梢头,青罗衣和月色披风被风吹起翻飞如蝶,文宣执了我的手在花间留连。月未满人已圆,有个名字刻在心里深处有淡淡的凉薄,我转念不在多想,眼前有这样的结局也许是最好的。
穿过家院觉的府内灯火不及往常通明就连下人都似少了好多。我皱眉还未问文宣就已经说道:“现在还不能让外人知道你已经回来的消息。所以我借口别院需要修葺将大半的人遣去了别院,只留了几个心腹下人在王府里,府兵只守在外面,这样才能不走漏风声。”
他向来如此缜密,我只点头认同,想起午后阿努汗那个黑色孤独的背影我有些不忍说道:“阿努汗其实和你有几分相似,他为了他的北番,而你为了你的铁血军,心里装的万千子民。对于我阿努汗虽是做了很多错事,可是他还不至死,何况长林之战本就是两军对垒,最该万死的是蔡文,阿努汗他非死不可吗?”
文宣的脸色有些沉,但是牵着我的手力度却没有减弱只是说道:“他的确最不致死,可是他之前和蔡文绮贵妃走的实在太近了!我无法相信他会不会临时转头再次投靠蔡文,所以拿他的命来做交换。”文宣也不是铁石心肠,只是迫于无奈,轻声叹息一口说道:“你不用太担心就算他真的肯拿拿命交换,可是世事变数太大,不一定他就真的会丢了性命!”
我知他是在宽慰,但是他有计划我已不在多为阿努汗说什么,转而说道:“我相信你有你的计划,我只是可怜他,若是注定他真要死那也是他的命了。”
文宣点了点头,他知道我于生死之事总有解不开的结,不在提阿努汗,轻轻抚了我掌心里的伤说道:“白天把你支走不是不信你,而是不想让你太过涉险。只有你知道越少,对你越有好处。”
我点头轻语:“我懂!”,夜风凉爽,像是含了花香吹进了心里,清香怡人,花蜜甜到了最深处,以前只知道他清冷却不曾想到如此体贴。
院子里花影婆娑,月色将庭院照的明亮,执手缓缓而行不觉来到梅园,小巧的亭中绿色身形晃动却是晚茜,见我和成王执手而来,眼中有着期盼该是有话要说。
文宣不舍的松开我的手,握的久了有薄薄的一层汗,晚茜如贝的牙齿轻咬了一下唇对我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对你说!”
晚茜何曾这般犹豫不决过,向来都是快人快语,眼前这般必是有难处,我温和笑道:“你向来洒脱,有话直说!”
晚茜面有难色,迟疑的看了看文宣,微微有点尴尬,我走进文宣向他耳语道:“我肚子饿了,想吃你做的梅花酥。”
这番亲昵晚茜有些不自在,文宣笑着说道:“我一会来找你。”
亭子处在高处,站在这里风有些急,衣袍翻飞,两人头发都有些凌乱。
晚茜拂了一把吹到脸上的头发说道:“你可曾恨我?”这话直接了当,是她本来的样子。
心中隐约知道她内心所想,却依旧是故意问道:“怎么这么说?”
春日里天气暖和,晚茜丝质浅绿长裙外罩着一层水绿纱衣,脸色清冷,加上夜风迅疾,晚茜翩飞的如同一朵枝头微微颤动的玉兰花一般。
她目不斜视,眼神有点冷:“因为我和唐俊的事情。若不是唐俊冷落了你,你何曾会心死,又不愿意接纳成王,最后搬出王府更是吃了那多苦,险些命丧北番!”
唐俊!这个名字被提起时我还是无法做到不泛半点涟漪,但是也只是感觉被冷冷的针尖划了一下。我垂下眼眸不在看她,地上有凋落的金雀花花瓣在夜风里慌乱的打着转。
定了定神转身抬头望着天空的玉盘说道:“伤心是有,但是还不至于心死,若是心死就不会在北番雪地里把动的生硬的馒头都要啃下来吃了求生!”
有吹落的金雀花瓣被风抛过来,汁绿色的花瓣落在肩上,我挥手就弹去继续说道:“我对唐俊念念不忘,有五分是爱,有五分也是愧疚。不是因为他因我受重伤,而是因为他在我身边守候了那么多年,我空辜负了他的情意。我曾劝他离开,他却执意不肯,最后落了个失忆的下场。”
说道此处眼前的月和花变的有些模糊,使劲的眨了眨眼让眼中升起的薄雾瞬间化去,继续说道:“唐俊是世间少有的好男儿,他本该快乐的活着,不应该背负太多。他虽是失忆,但是却遇到了你,虽是抛情绝意,但是至少他快乐了,他的快乐我从未给予,而你做了我做不到的事情,我又怎会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