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姝立刻起身披了件白锦披风推门道:“何事?”
赵丹说:“姑娘,抓到了一个夜探三楼的贼人。”
魏姝呦了一声,眼眸跟着亮了,觉得很是新奇,笑道:“带我去看看,竟然有人有这样的胆子”
赵丹带路,说:“诺”
那人被关到三楼的一间不见光的小密室里,手脚都被绑着,魏姝取过火折子点了油灯,说:“把他眼睛上的布摘了。”
赵丹说:“诺!”于是将布扯掉了。
那人的身子瘦小,但是看起来很倔,道:“你们竟敢擅自囚禁我,你……”魏娈的话没说完,因为她看清了眼前的女子,很美,美的妖而不俗,别有风情,眼尾下还有一颗浅浅的小痣。
魏娈虽然不敢相信,但只只要有那颗痣在,就不会错的。
魏姝什么也没说,因为她的身子也僵住了,然后缓慢的说道:“魏娈”
魏娈这下子终于确认了,几乎是脱口而出道:“姐姐”
她与魏娈并不算亲,但此刻魏娈竟然哭了,眼泪像是珠子一样掉下来,哭的泪眼模糊,说:“姐姐!魏家没了,父亲夫人,还有我的母亲,余伯,他们通通都死了,都是被公子昂给害死的”
魏姝吩咐赵丹说:“说给她解开。”
赵丹说:“诺”
魏娈身子可以活动了,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魏家人了。”
就算她们以前不亲那又如何,她们毕竟是亲人,有相同的血脉,相同的父亲,而现在魏家只剩她们了,也只有她们了。
魏姝很冷静,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魏娈抹了抹自己的眼泪,将所有的事情通通交代了,包括那绢帛。
魏姝听完很是惊讶,因为关于魏家的事,赵灵全部推测对了,果然是公子昂的阴谋。
魏姝看着哭泣的魏娈,就好像看见了当初那个迷茫无助的自己,她说:“那块绢帛呢?现在在哪里?”
魏娈说:“在卫秧的手里”又说:“他不会害我们的。”
魏姝心想:魏娈可真是糊涂,不管如何那绢帛是不能落到外人的手里的,但魏姝没有呵责魏娈,只摸了摸魏娈的头发,轻柔的道:“你务必要夺回来,你信姐姐,魏家的仇,父亲的仇我一定会报。”
魏娈不傻,只是卫秧太聪明了,太会玩弄魏娈了。
魏娈道:“姐姐,我觉得卫秧说的不假,如果绢帛在我们手里,公子昂一定不遗余力的追杀我们,只有在别人的手里,公子昂才不敢轻举妄动。”
魏姝说:“可你想过吗?卫秧万一欺骗与你,拿着你的绢帛与公子昂做交易,最后再伙同公子昂杀了你,那该如何?”
魏娈眼睛猛的一睁,吓的脸色苍白,转而又说:“不会的,卫秧他不是那样的人。”
魏姝说:“不管如何?你将那绢帛要回来,既然都已经骗过了公子昂,就没有必要再继续将绢帛放在卫秧手里。”又说:“我握着那绢帛,不比任何人都要稳妥。”
魏娈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明日就要回来”又道:“姐姐你就是今朝楼的楼主?”
魏姝笑道:“是”
魏娈说:“我可以告诉卫秧吗?”
魏姝说:“你可以将今朝楼主是你姐姐的事告诉他,不过除此就不要再说任何事了,对了,还要叮嘱他,绝对不可以告诉别人。”
魏娈点了点头说:“好”
魏姝吩咐赵丹说:“带她离开吧。”
赵丹颔首,转而对魏娈说:“冒犯了”于是将她的眼睛再次蒙住了。
魏姝也回去休息了,她将事情同嬴潼讲了,嬴潼道:“你为何要将自己的身份告诉给卫秧?”
魏姝说:“前阵子公子昂找出了一个地宫惹得魏王震怒,我听先生提过,那地宫绝不是公子昂找出来的,所以……”
嬴潼说:“所以你怀疑是卫秧帮公子昂!”
魏姝说:“不是帮,一定是有所交易,毕竟卫秧手里掌控者公子昂的绢帛。”魏姝脱了白袜,又道:“我只是猜测。”
嬴潼说:“这很危险。”
魏姝上了床榻,用被褥裹着冰凉的双脚,说:“如果我猜的是对的,那卫秧就是个名利之徒,这种人既然可以为了名利去相助于公子昂,就自然也可以为了名利投靠于我,只要我给他足够的甜头尝,顺便还可以利用他让公子昂狠狠栽一跟头。”
嬴潼说:“你这是在与虎谋皮。”
魏姝笑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嬴潼说不过她,道:“万一你错了呢?万一他真的是效忠于公子昂的呢?”
魏姝说:“那你觉得魏娈还会活到现在吗?”
嬴潼还是很不放心,说:“万一他查出你,查出赵灵,把你们交给魏王以求封赏,那又该怎么办?”
魏姝笑了,道:“那就要看他是否有命活到那时了。”
聪明的人很多,但是既聪明又能活的长久的人并不多,杀人不是好法子,却是最干净的法子。
嬴潼沉默了,过了许久叹道:“你同以前真的是不一样了。”
魏娈同卫秧说了,今朝楼的楼主是魏姝,是她的长姐,同时也叮嘱他不许告诉任何人魏姝的身世。
她又向卫秧要绢帛,卫秧同意了,只说现在不在他的手里,等今朝楼比试结束,他就取给她。
魏娈开始心生怀疑了,她觉得卫秧可能真的再欺骗利用她,不过她长了心眼,没说,更没表现出来。
第53章 五十三
这日今朝楼里围观的人不少,无论是王臣贵胄,还是布衣学子,大概没有人会想错过这场绝对精彩的辩论。
魏姝也不例外,她一早便起来,换上了一身整洁干净的素色衣裳,端坐在帷幕之后。
论辩的九人均是当世一流的翘楚更不乏青年名士,他们以法为题,各抒己见,尽诸子百家之所长,激烈之时不禁投袂而起,引的底下喝彩喝善之声不绝。
这样的论辩很少能一局便决出胜负的。
魏姝听着,只觉得自己还是太过才疏学浅,尽管赵灵教了她不少的东西,却还是难比这些当世大才。
一言可兴邦,利口可覆国。
魏姝有时想这些人若是留在魏国,那列国将更为弱小,宛如帷幕下的燕雀,随时有倾覆的可能。
突然间她就想起了秦国,与这样人才辈出,百家争鸣的三晋齐楚相比,秦国太封闭了,无名士愿意往之,亦无大才愿意辅佐,在这样瞬息万变的大争之世,没有贤者而来的秦国,就如同没有新鲜的血液注入的躯体,迟早会化为腐木,这样的秦国嬴渠能治理好吗?
又该如何治理。
如此可怕又强大的魏国一旦反扑,那秦国一定会被撕扯尽碎。
她想起那个温润的少年,她不明白,老秦公为何会将秦国那么沉重的担子交给他,她是在担心他,她已经没有什么亲人,也以为没什么值得她挂怀的了,却没想她还是会不经心的担心起嬴渠,她也是有感情的,不是冷血薄凉的。
嬴潼见她在出神,轻声道:“楼主,已经结束了”
魏姝回过心神,起身笑道:“已至响午,二楼沙湶阁已备好膳食,君子若有兴致,可一同而往。”
没有人会不想去,因为没有人不想见见这今朝楼的楼主,他们只希望这回,她不会再躲在帷幕之后。
魏姝自然是没有躲,她端坐在矮案前,迎接着他们,身后是精美的间蓝白色绣鹤屏风,而她今日着的恰也是蓝白相间的锦帛衣裙,倒是相得益彰。
左力是个颇为高傲的年轻男子,此刻看着魏姝,面又失落,也难怪,他们本以为楼主不是贵胄,也至少是个名士,没想是这么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很难不失望。
江一饮下杯酒,最先开口,道:“不知楼主对今日论辩做何想法。”
魏姝温和的笑道:“珮玖是个商人,好利之徒,图的是商运亨通,哪里懂这些高深的学问。”又道:“还需仰仗各位君子才是”
她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故而随意起一名字。
卫秧是知道她的身份的,魏娈的姐姐,魏时的长女,他不蠢,是不会说破的,笑道:“楼主是追利之徒,我等是逐名之辈,并无差别。”
魏姝笑道:“君子方才论辩中言,商人者,无把铫推耨之为,而有积粟之实,获利百倍,伤农残民,实为天下之大害。”
卫秧大笑,说:“追利乃商人本能,秧不过如实而说,若有冒犯还多担待。”
魏姝笑说:“君子说的在理,珮玖非是小气之人。”
这顿飨宴吃的还是很愉快的,刚刚论辩的剑拔弩张之势全然没有,倒是十分的和气荣荣。
满座之人包括高傲的左力都变得和善了起来,魏姝虽然不比他们学问深,但到底是读过几本书的,他们不会高看她,但也不至于瞧不起她,这都要归功于赵灵。
满座之人,唯有江一的心思不在这里,他觉得身侧的范傲很奇怪,很不对劲,范傲是个话多的人,然而自从进了这沙湶阁里就一言不发,甚至还一直是一幅若有所思的样子,时不时的偷瞄今朝楼楼主。
那眼神可不是男子对女子的钦慕,倒像是再她身上找什么,而那今朝楼楼主从始至终都没看范傲一眼,甚至连目光都极少扫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