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穿红衣甚是好看”苏璃不经意地脱口而出,然而既然说了,她也没有收回去的意思,横竖这个人都是她的夫婿了。
“倒和我想的一样了。”褚彧脸色笑意渐浓,右手牵起苏璃,左手推着轮椅往前,将苏璃带到了喜桌前,“这一天,你饿了吧,多吃些”
“谢王爷”
苏璃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便夹了几块糕点,待吃了半响才想起来,还没喝交杯酒。这是喜婆今天在她耳边千叮万嘱的嘱咐之一。晚上吃食前要先喝交杯酒!
“你饿着肚子,喝酒伤身,不过是形式,权当我们喝过了”好像能看穿她心思一般,璃王温软的声音从旁传来。“你那条小白蛇我也把它放在翠园里,只是近日没什么精神。”
苏璃在婚期前几日,通过那筒子写了一封信,便是坦诚这小白蛇,只说是自己从小养大的,希望也能跟着入府,竟很快便得了回信,说是为它也安了住处,在出嫁前一日便差人带了过来。
“嗯,它最近一直这样,许是要冬眠蜕皮了。”
直到苏璃将桌上吃的只剩些残余,她终于想起来为何今日摘了盖头,她便总觉得怪怪的,又说不出是在哪里。
王爷竟然没问过她。
“王爷,我脸上的胎记。。”苏璃想了想措辞,红唇轻启,“前两日不知怎的,突然脱了。那日一早我都被自己吓到了。”若是鎏云在,他定会佩服苏璃撒起谎来,当真是面色如常,巧笑盼兮。
“嗯,”褚彧拿起手边的布帕,自然地将苏璃嘴角的细碎擦拭干净,“王妃的胎记本就不明显。”
苏璃一时心跳不已,不知道是因为璃王这么轻易就相信还是因为那嘴角细腻的触感,真是奇了怪了,今天这一天,她的情绪加起来比在雾谷那三年还要多。
“王妃,你是想睡里侧还是外侧。”褚彧掸了掸外袍上的琐屑,状似无意的询问。
苏璃自小学医,虽也是未经人事,但比寻常女子懂的多些,在出嫁前便已经想过洞房之夜会如何,既然都行了礼节,若再逃避也是矫情。只是道理大都能明,真做起来还是。。。
“里侧吧”淡然的语调,不过细听之下还是有些怯意。
“我去书房一会儿,你先睡吧。”
“对了,王爷,你今天接我的时候,那般站起,对腿可有影响?”
褚彧已经推轮椅着到了门口,听见声音才回过头来,声音不大似是呢喃,苏璃却听进去了。
“往年还能走上一段的,这两年便只能坚持那么几步了 ,幸好遇到你也不算太晚。”
说罢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房门。
屋子里安安静静地又只剩下苏璃一个,躺在床的里侧,脑子都是今天大婚的情节,像走马灯一般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朦朦胧胧的睡了过去。
褚彧刚一出了房门,初九便从暗处出来,接过轮椅,推着往书房去。
“宅子收回来了?”褚彧翻过一页书册,眼神淡漠疏离,全然不见白日在外头的温柔。
“公子,王妃只有这一座宅子,如今也进了王府的册子。”
“地契上就还留着她的名字罢”
“是,公子。”
褚彧回到新房的时候,苏璃已经睡着了。
她睡相极好,神色安静,盖着被褥平躺着也不动弹。
朦胧中,苏璃闻道一阵药香,比之前浓烈了些,难道是因为站起来用药的缘故?
“府里没长辈,明日王妃可睡晚些。”
耳边带着呼吸声的温软语调,和比被子要暖上几分的温热体温,苏璃不自觉地往外侧靠了靠,褚彧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看了下挤在自己身侧的苏璃,终究没有推开,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日,苏璃睡眼惺忪地翻了个身。
苏璃一睁开眼,便看到褚彧一身白衣坐于床前,左手执书,一页一页,看的有滋有味。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苏璃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衣冠整齐,果然自己之前是想多了,心下不由得轻松起来。
“你醒了?”
“王爷早”
“不早了,都已经巳时了,看来王妃睡得不错”
“嗯,似乎比以前暖和”
褚彧听完,似乎想到什么,笑了一下便又低头看书,只是那笑太短,苏璃觉得自己刚醒,可能是眼花了吧。
门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王妃,您醒啦”听声音还是昨日为她化妆的玲儿,
“进来吧” 苏璃应了一声。
“奴婢参见王爷王妃”
玲儿笑盈盈的,将铜盆放在架子上,便准备过来替苏璃穿衣。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王妃若是自己来,我可要被王爷怪罪了”
苏璃推脱不得,便只能由着她来。
“好了,王妃您穿着真好看!您看看这身衣服您喜不喜欢?”玲儿热情的拉着苏璃站到了镜子前。藕色琵琶襟上裳,银纹绣粉蝶花裙,外罩软毛织锦披风,衬着苏璃的明艳的模样更加锦上添花。
苏璃还没来得及回答,褚彧却是幽幽出声,“我很喜欢。”
玲儿在一旁掩嘴偷笑,“奴婢去拿茶点” 。
不一会儿,茶点送了上来,竟是一碗热腾腾的花生豆腐脑。
“那日初九去你那送妆奁,回来便说见你吃这个。我昨晚吩咐了厨房新磨的,你试试看合不合口味。”
苏璃舀了一口,心里酿起些别样的情绪,又不知道是什么。
“好吃。”
“王爷,我想再帮你把下脉。”昨天听闻褚彧说近两年连站的时间都短了的时候,她就想看看脉象,只是当时实在太晚,便预着今天。
苏璃听了一会儿脉象,不过是一两个月,比秋猎那时严重了许多。那日她第一次把脉,阴阳陵泉虽有阻滞,然足三里还算通畅,如今竟是都已滞殆,再拖下去,这腿就真的彻底废了。
“王爷当初是被冻伤的么?”
“王妃竟能把出原因来?我十三岁时候贪玩,同皇兄们在池边嬉闹,不小心跌入水泉,那时天气比现在还要冷上一些,泉里冻久了,太医说坐着养着便能好,没想便坐了七年。”
苏璃心里冷笑,被冰泉冻过,岂能久坐,不动可谓不通,一个皇子,她可不信太医都是些庸才,原本不过是小事,拖了七年,硬生生给拖折了。
“我倒是习惯了,只是苦了身边的人,照顾我要花两份力气。”
褚彧有些受伤的神色,看在苏璃眼里,一抹不忍在心头扎了根。
“王爷。。” ——其实以她的针法。。。只是,只是需要三年。苏璃终究还是没说出口,若真要替他医治,那便要让言玄亦多快活三年。她这两日反复琢磨,若当真没那机会将洛绾身上的毒用在言玄亦身上,哪怕是让七彩咬他一口,那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了。只要言玄亦一死,她便带着七彩回到雾谷,谁也寻不到她。可是。。。。
“王爷好好调养,一定会好转的” 苏璃脸上带笑,心里却不欢喜,觉得有些空荡荡。
纵然她已经极力掩饰神色,然而那一闪而过的迟疑还是晃进了褚彧的眼里。
“王妃说的,我自然是信的。”
第10章
时间如白煦过隙,不知不觉在王府已有月余,连日来除了初九偶然送上来的账册,便没其他事可做。七彩也确实进入了冬眠期。
初初几日,上官鎏云也会来看她,只是有一日见他形容憔悴,多问了又不说。之后便没再来过。
故如今在她身边最多的便是璃王褚彧,这些日子,他待她是极好的,事无巨细。每日里他总比她先醒,备好了早茶,也总比她晚睡,从不越矩。久了苏璃也习惯了,更觉得褚彧跟七彩还有几分相似,想到着个,她突然扑哧一声笑出来。
“璃儿笑什么?” 褚彧合上书,看向一旁还在吃粥的苏璃,状似宠溺。
苏璃还没来得及回答,门外的喧嚣声却是一句盖过一句。
“蔺家小姐,您不能进去,王爷王妃都在里面呢。”
“蔺小姐!”
“蔺小姐!”
门被‘哐’的撞开。
“彧哥哥”蔺新瑶带着哭腔,一下子扑进了褚彧的怀里,后面则紧跟着没来得及拉上的初九。
“ 我被爷爷关起来一个多月,想见你都见不到。”
苏璃看这个女子模样不俗,鹅蛋脸,丹凤眼,如今双眼通红,很是惹人怜爱,她若是男子,怕是要忍不住上前安慰。
“蔺家小姐,你别这样” 初九看着眉头一皱的自家公子,赶忙把扑在褚彧身前的蔺新瑶拉开,边嘟囔着“我家夫人还在呢!”。
蔺新瑶不情不愿地被初九拉开,嫉恨地看了眼苏璃,虽说模样比传闻中的美,但也不过如此嘛。
只见眼前的女子竟对自己只是浅浅笑了下,蔺新瑶火气更甚。
“哼,若不是楚恒从中作梗,这种下贱的女人怎么可能——”
“蔺新瑶!” 一直皱着眉头捋平膝盖厚毯上褶皱的褚彧一道冷眼看向蔺新瑶,“本王的王妃是你可以放肆的吗?还是你觉得本王不良于行,便可以随意欺辱?”。
苏璃怔怔地看着褚彧,这还是他第一次自称本王,原来他也有火气,这般是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