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可不要客气” 褚恒笑了笑,觉得自己又做对了一件事情,“对了你成婚的时候,我左等又等也没等到请帖,我和新瑶下个月大婚,你可要带上王妃来的啊。”
一直在一旁沉默的四王爷终于开了口:“看来九弟真是一个未请啊,四哥白白难过了几日,还以为你忘了儿时的情谊呢。”
苏璃心里冷笑,瞥了一眼四王爷,之前听初九讲过,就是他把褚彧推进了池子,那可是寒冬腊月啊,小小年纪便能这么狠毒, 这便是所谓的儿时情谊么?
“你们也知我不喜欢热闹,只是现在想想是我思虑不周了,望皇兄们见谅。”褚彧面露歉意。
“皇弟不爱热闹,可是委屈了璃儿啊。” 褚洵盯了好一会儿,见美人都不给个眼神,心里更是痒痒,话到嘴边便脱口而出,说出来才发现自己喊了人家王妃的闺名。
那话带着几分调子,再加上喊了小名,更显的有些调戏的味道,旁人对苏璃的名讳不熟,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褚彧却是瞬间就明白了,当下眼中便划过一丝狠厉,这褚洵莫不是过的太安逸了,他的东西也是别人可以肖想的么?
“哎哟我刚才喝了几杯,应该是王妃弟妹,是弟妹。”褚洵讪讪地笑笑,自觉失言,赶忙改口。
苏璃没感觉到身侧人的反应,心里翻腾的厉害,这人真是王爷?说话如此轻浮,让人生厌,刚想出声音讽刺几句,边上的褚彧比她先开了口。
“听闻五哥府上前几日还进了几个胡女,胡人擅酒,还以为五哥已经练出来了,没想到酒量还是这般浅,不如我同父皇说说,从舞司再调几个出来送给五哥?”
褚彧语气是少有的冷淡,接过初九刚刚替换好的茶具,手指在碗口浅浅画了一圈。
“好了,口误罢了,九弟,四哥帮他赔不是了。你身体弱,别置气了,对身体也不好。”
“是啊,九弟你别生气。我自罚三杯!” 说罢,一旁的侍女连忙斟满酒杯,褚洵连喝了三杯。他唯一的乐趣便是女人,为这事他可不想再被父皇教导,只是趁喝酒的档口,还是偷偷看了眼苏璃。哎,真是可惜了,他九弟也不知道能不能做那档子事,真是可惜!欸,怎么头有点晕晕的,今天的酒量也太低了啊。噗咚—— 褚洵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看来五哥是真喝醉了” 褚彧笑道,只是这笑意不达眼角,旁人也不敢应话。
四王爷与五王爷交好,向随从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将褚洵架起来送到了客房休息,闹了这一出,众人只觉得兴致缺缺,也没那么热闹了,纷纷自顾自地夹菜。
“长公主出来了!”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
偏堂那边,言夫人褚流阮缓缓走出如分花拂柳,仪态翩跹,手里还牵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
苏璃望过去,名媛美姝,风韵犹存,身份尊贵的美人摆在家里,难怪言玄亦连个妾室都没有。转头望向言玄亦,那看着那边的痴迷眼神,苏璃只觉得一阵心寒。
她没有胎记的样子有五分似洛绾,她将他送给洛绾的琉璃珠戴在手腕最显眼的位置,她为了能让他看到甚至不敢穿厚厚的冬衣,唯恐遮住了珠子,她做这些也不过是想让言玄亦能认出她来。
在那之前她想了很多遍言玄亦认出她的神态,有惊讶,有厌恶,也有怕被人发现的窘迫,甚至是不屑。
她唯独没有想过的,是原来这个人早就忘了她娘。
第13章
初冬的晚风吹过,苏璃觉得脸上有丝丝凉意。
她站在桌侧,静静地看着远处中央,褚流阮和抱着孩子的言玄亦被众人围在中央。赞叹声此起彼伏,这方夸过模样好,那方便是夸人聪慧,哪怕是男童不经意说的一句话,旁人都能夸出一朵花儿来,热闹非常。
苏璃自嘲地笑笑,突然想起自己的五岁来,她只有娘一个人。可是她过得很好,很好地过了十三年,除了最后一年洛绾病危,她日夜不眠却还是救不了,到现在她依旧能记得那种绝望。
“娘。。我一定会为你报仇。”彼时不过十四岁的苏璃还不懂得掩饰情绪,一双秋水泪眼肿红,哽咽地望向怀里止不住吐血的女子。
“不要去找他。”洛绾咬牙带血地挤出了几个字,手紧紧攥着苏璃的手腕,眼神还是那么温柔。
苏璃任由喉咙口的苦涩蔓延到心口,“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恨他!”
洛绾艰难地抬起双手,拭掉苏璃脸上的泪痕,“娘不是不恨,只是怕你会难过。”
那时候的她只懂了前面那句‘不是不恨’,于是拼了命她都想让言玄亦替洛绾陪葬。
而今,当她今天站在言玄亦面前,站在褚流阮和那个所谓同父异母的弟弟面前,看着属于他们的热闹,她突然就明白了那后半句话,原来她也曾有期盼。
风吹鬓发,遮住她潮热的眼眶,窄袖拂过脸颊,再转过头,苏璃脸上已经又挂了上了浅笑,终究她不再是十四岁的她了。
“王爷,我吃了些有些不适,想先回马车上休息一下。”
“去吧,让玲儿陪着你,我再应付一阵便和言相告辞”
褚彧看了眼满桌的菜,他爱吃素,言相准备的菜色倒也合他口味,只是一想起方才苏璃微微颤抖的背影,还有那带着水色的袖口,莫名就没了吃饭的兴致。
“初九,推我去同言相说一声告辞”
“是,公子。”
褚彧的轮椅缓缓从位置里抽离出来,“哐当”一个人影飘过,突然一盆“白玉翡翠”瞬间倾倒在了他身上。
“你干什么!?怎么端的盘子??”初九一看到,便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挡,还是没搂住汤汁,全洒在了褚彧的衣服下摆上。
只听“扑通”一声,还没看清长相,小厮已经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对,对不起,王爷,我知错了,脚,脚一滑,求王爷恕罪,求王爷恕罪”小厮面色惊恐,连话都说结巴了。
褚彧这一桌人本就不多,十二皇子是个小孩心性,吃了几口就去哪疯玩去了,五王爷又醉倒在客卧。太子和四王爷自然是去和长公主那边寒暄,所以到了褚彧走的档口,周围竟是没什么人,如今有了这番动静,反倒吸引了个别目光,不过也是一闪而过,没人会放在心上。
言玄亦也在其中,似乎是看到这边的动静,将手里的孩童托给了言夫人。
“起来吧,本王不怪你。”褚彧接过初九递过来的帕子,一边说道。
“王爷宽厚,但下官自来赏罚分明。老耿,扣他三个月的月钱,再回去重新学学怎么端碟子!”言玄亦走了过来,厉声道。
老耿是言府的老管家,小厮一边磕头谢恩一边便被老管家找人架了下去。
“他也不是故意,言相何必生气,只是要借丞相的地方换件衣服了,”褚彧带着笑意的声音低沉好听,他转头对着初九,“初九,替我去马车把备衣拿过来。”
不消片刻,初九便小跑着带着一个包裹回来了。
“言相品味清雅,言府廊腰回转,想来当初是费了些心思。” 褚彧笑道,他被初九推着,跟着言玄亦走到了客房,这途中竹林小片映衬着假山流水,精致非常。
“王爷谬赞,朝中谁不知王爷的雁落别苑才是真真人间仙境。只是王爷低调罢了,王爷,请这里。”
言玄亦领着褚彧主仆二人进了最深处的一间客房,不一会儿,初九帮褚彧换完外服便出了门,站在门口。
“你找我过来,是何事” 褚彧幽幽开口,那道白玉翡翠他这桌早上过了,言相倒是体贴,倒他身上的这盘还特意撇了油。
“王爷,下官想求王爷一件事。”
“你我之间何须用求?”
“那王爷可否休了王妃。”言玄亦抬眼望向褚彧,这番大逆不道的话说出口,却一点都不窘迫。
“王妃甚得我心意,是我自愿向父皇求娶的,如今说休便休,怕是要惹得父皇猜疑。”
言玄亦沉默良久,摇曳的烛光在他脸上打下几片光影,照映着眼角的皱纹,显得格外沧桑。“王爷,苏璃是我的女儿。”言相微眯着双眼,似乎在回忆什么,负手走到窗边,借着屋中灯火看着那一片竹林,“这十几年来,我答应你母妃好好照顾你,从未食言。你当日与我商量要用这种方法收回那座宅子,若早知道是她,我断然不会同意。你要是再当她作棋子,我便是脱了这一层官衣,负了这十几年心血又如何。”
“言相,我以为她不过是你的弃女。” 纵然心里曾有过猜测,但是当真听到了,褚彧还是一惊,只是他没想到言玄亦会为了苏璃将话说的这么绝。
“王爷,我也以为你不过是要那座宅子。”言相心里被这句话刺痛,强忍住不显,看向褚彧,不答反问。
两两对峙,终究还是褚彧先开了口,“三年,她说三年定能治好我的腿,这三年我答应你护她周全。三年之后我自会放她离开。”
“只要王爷能记得今日的约定,下官自会尽力辅佐王爷。”
送走了褚彧,言玄亦关上房门,从暗格拿出一副画像,画像上的女子眉眼婉约动人,栩栩如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