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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唐小周后 (谈伊翁)


  觅儿一阵恶心,几乎要将早上的食物呕出来,拼命忍住了才说道:“庆奴姑姑总是看着一副温婉柔顺的模样,谁知心思是这样的厉害。”
  “是啊!是挺厉害的,那胡淑人分明就是她害的,她却在我面前说是国后陷害的,她这样无非是想挑拨我与国后的关系。”
  觅儿有些为难道:“奴婢倒是觉得,无论庆奴姑姑是出于何心,总不会伤到主子,况且有她帮衬着主子,若是她真悄悄地害死了国后,凭着国主对主子现下的宠爱,以后难保不是主子坐上中宫那把椅子呢!要奴婢说,主子适才就不该掀翻那一盘饺子……”
  觅儿只顾得意的说着,冷不丁脸上突然重重地挨了一巴掌,火辣辣的疼让她瞬间住了嘴,只是捂着肿痛的半边脸,不知所措地望着黄保仪。
  黄保仪素来清净孤冷,几乎不曾这样动过气,她冷了脸斥道:“糊涂东西!难不成你还要劝我造孽么?!我虽冷眼旁观,可这些日子与国后相处,也知道国后是个真性情、真善良的水精心般的人儿!而庆奴婢才是躲在阴暗处的蝎子!”
  觅儿心中虽有千般委屈,万种诽议,也说不得一句半句,只得自个儿憋屈着。
  觅儿回到蓬莱洲之后,遵从黄保仪的吩咐,将庆奴送来的点心悉数倒在了洲中,刚一回头,正撞上了来送东西的庆奴姑姑,觅儿吓得半死,忙将食盒藏在了身后。
  庆奴神色不大好看,从觅儿的身后抢过了食盒,脸色拉了下去,“黄保仪为何要丢了国主送来的点心?!”
  那觅儿是临时才从宫中调出来给黄保仪使唤的,与黄保仪并无多深的主仆情份,凡事皆为自己便宜而行,又受了黄保仪的几巴掌,心中是最记仇的,便顾不得许多,将黄保仪忌讳庆奴送来吃食一事告诉了庆奴。
  庆奴惊讶不已:“我还奇怪她怎么连国主送来的东西也不吃了,原来是避讳我!我将她当作妹妹的一样疼,她这样岂不是掴我的耳光!”
  觅儿道:“是呢!姑姑好歹也是御前的红人,能这样贴心窝子地对我家的主子好,原是主子的福气,怎会知道她如此不领情,今日她掀翻了姑姑的那一盘饺子,也还不是故意要戳姑姑的脸面!”
  庆奴起了疑心:“我看着她也不像是不小心,是不是连我递给国后的吃食她也忌讳起来了?”
  “正是如此!保仪说什么……姑姑用的是生了虫的蟹黄,有心要护着国后娘娘,说什么国后娘娘是玲珑水精人儿,又说姑姑是……是……”
  庆奴的神色越来越不大受用,语气亦加重了几分:“是什么?”
  觅儿觑着庆奴的神色,小心翼翼说道:“说姑姑是毒蝎之人。”
  庆奴气得咬紧了唇角,心中只是暗暗道:好一个黄保仪!算我错看了你!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你既是背叛了我,我就不会留你这条性命了!
  她心中这样想,将手中端着的锦帕托盘重重放在觅儿手上,冷言冷语道:“这是国主赏赐黄保仪的东西,也不知道是哪个西南小国御贡的礼物,你自去拿了给你的主子吧!”
  庆奴暗暗记上黄保仪这一笔账,可是苦于一直都没有机会。
  自立冬之后,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时而寒风刮骨,时而冷雨侵袭,地砖上也总是湿漉漉的,没一天好日子。因时气所感,不少宫人染了风寒内侵之症,那病竟像是瘟症似的,在宫中低等宫人的通铺房中迅速蔓延。
  这病症尚且还不能传至柔仪殿和蓬莱洲上,庆奴好一番思量,趁着柔仪殿的宫女和蓬莱洲上的尼姑们吃饭的当口,让她们用了尚未洗净的碗筷,那些碗筷皆是风寒重症的人所用过的,不过一天,柔仪殿和蓬莱洲上都是人心惶惶的了。
  先是柔仪殿中已经倒下了一大半的宫女,整日只闻咳嗽之声此起彼伏。嘉敏打发她们不用侍候,好生休息,并命太医给宫女们配了药。
  怎奈,那寒症竞像是扑不灭的火似的,又簇簇地燃了起来,不仅没有改善之状,反而越来越厉害了,其中有一个宫女竟病重撒手而去,死时全身肌肤溃烂,十分可怖,又有两三个宫人的病情越来越沉重。
  不偏不巧,黄保仪自上次被裴婕妤打了二十大板之后,并未痊愈,身子底子弱一些,这次竟就病倒了。
  国主为此事忧心,正要叫来御医们斥责问询一番,庆奴递了盏茶,柔声道:“官家先喝了一盏茶,润一润,这烦扰也就过去了。”
  国主胡乱喝了一口,“朕如何不焦心,若不敦促御医们好好用药,且不说国后与黄保仪,只怕是大半个宫中的人都要染了病了!”
  庆奴劝道:“御医们哪有敢不经心的?只是这气候的时气不好,宫中人多手杂,一瞬之间的确叫人着急。奴婢打小里听说,有时候病症来得蹊跷,莫非是邪气入侵,有时候未必是御医们能下症的。”
  “哦?御医都束手无策,难道就没法了么?”
  “有是有,不过……”庆奴面有疑虑之色。
  国主有些着急,“如今只要能保宫中无虞,什么法只管说了罢!”
  国主颇有急病乱投医之状,正中庆奴下怀,庆奴说道:“奴婢听说有民间有跳越人驱魔之舞的,能驱邪避秽……”
  国主听得此处,也不再仔细过问,倒是将之视为心头的第一件要紧事,忙自去柔仪殿与嘉敏商议,让嘉敏去请了会驱秽之舞的越人,将宫中的煞气驱一驱。
  不过几日,嘉敏从宫外寻了几个娴熟于越人舞的,因此舞有祈祷驱秽之意,故需要在吉日吉时吉地上跳,凡洗晦者都需沐浴更衣,持斋三日。
  仪式之地选在移风殿,移风殿位一处处连绵的假山石后,远是远了点,但此宫处在御苑正北角,正是驱秽的最佳之地,吉时是在戌时。
  彼时,灯烛悬于殿堂之上,宫中那些染了病征的宫人们都齐齐整整聚在殿中,黄保仪也被嘉敏请了来,独自安在正殿,由一副垂帘与众人隔了开。
  那跳舞的几个人皆是戴了面具的男子,不同于宫中舞女靡靡的彩袖翻飞,竟十分孔武有力,节奏铿锵,充满了上古时期的原始粗蛮之野味,竟是十分好看。
  此舞一直舞到亥时末才止歇,要到明日还要再舞上一回。
  保仪在移风殿暂时安置一夜,也免得回蓬莱洲,夜深露重被风扑了。
  好在移风殿阔大,除了前厅,后面又有深深的几进院子,一应布置皆是周全,木秀花香,暖衾香帷,倒也是个能安枕怡睡的上佳之地。
  黄保仪感染了邪症,头晕眼饧,浑身正是十分难受,就在移风殿中安歇了下来。
  移风殿守夜的寥寥数个老宫人们怕冷又懒怠,早歪在一边睡着了,连觅儿也被庆奴支开去忙着旁的事情。
  一时间人去屋空,殿内寂静无声,烛光一灭,整座殿堂寂寂无声,唯有风吹树影,轻轻摇曳,黄保仪觉得头涩得更厉害了,昏昏沉沉的,自以为是今夜累着了,一挨着柔软的枕衾便入了梦乡。
  这个时候,庆奴往窗内吹香完毕,对身边的一个侍卫催促道:“这‘一夜娇’的药效也就一个时辰,你对里面那位娘娘垂涎已久,此时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结果再如何也疑不到你头上去的,此时便可如了你的意,还不快去?!”
  那侍卫自从一日见了黄保仪的容貌身量之后,早已是魂不守舍,骨髓酥倒,夜夜入梦与黄保仪求欢,今夜有此机会,欢喜得找不着北了,就是为了一夜风流而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忙悄悄地推了门,拨开了帘幕,只往床上熟睡的玉人儿扑了过去。
  黄保仪坠入了沉沉的梦境中,梦中的自己忽然走上了一弯茫茫云海之中的小桥,桥那头走来官家,正暖笑盈盈地凝视着自己,携了自己的手,一起走入了温柔乡中,那缠缠绵绵的亲吻就迎了上来。
  黄保仪觉得羞赧,忙低了头避开国主的亲热,国主反而越加抱得紧,拦腰将她抱起放在桃花覆盖的石头上,温润的吻便覆盖了上去,黄保仪半是清醒,半是梦中,朦朦胧胧地挣扎了两下,怎奈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半点力气,只能任国主褪尽自己的衣裳……
  一夜缱绻,黄保仪又羞又臊,清晨起来后脸色仍是火烧云般地绯红,一直到越人舞结束后,她仍是小女儿情态。
  嘉敏觉她神色不太对劲,悄然低语问她是否身子不适,黄保仪只得掩饰自己多喝了盏热茶,才至脸上、脖子上红扑扑的,嘉敏也不再多问,至越人舞结束之后,嘉敏又奖赏了舞者,众人也皆散去。
  黄保仪本是要径直回到蓬莱州上的,只因想到昨夜的事,面上涌上甜蜜,想官家最是一个风流真性情的人物,昨儿对自己软香旖旎,今儿怎么就不见了人影?难不成是故意要让自己魂不守舍、娇嗔含情的?
  这样想着,黄保仪去了清晖殿中,国主看折子正在气头上,将手中的折子悉数横扫在地。
  黄保仪踏入殿中,将折子捡了起来。
  国主见是黄保仪,觉得一阵好似夹杂着幽兰香气的清风扑入,亦如山岫之中的白云飘来,心情顿时清怡了不少,满肺满腑的怒气也烟消云散了,关切问道:“你来了也好,两日不见,你的气色好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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