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只是口不择言,如今已是彻底被激怒,大一些的丫头冲动些,竟当着所有人的面抬起手来,要教训丁二,手往丁二脸上招呼不说,嘴巴里还嚣张的喝道:“我让你嘴里不干不净!”
傅容月冷笑一声,一把抓住她扬起的手掌。她自小长在山野,力气岂是两个娇丫头可比的,一拉一扯一推,已将那丫头推了一个趔趄,一屁股仰天摔在容辉记的大门口,好不狼狈的倒在台阶上。
她慢走一步,居高临下的俯视那丫头,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想放肆,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你当我容辉记无人吗?”
此时的傅容月面容冷峭,更显得左脸的胎记格外可怖,那另一个丫头已被她这一身气势吓得傻了,哪里还敢造次,哆嗦着扶起自己的同伴,嘴唇发白的往自家马车那边退去。
想走?
哪有那么便宜!
傅容月嘴角的笑容格外凛冽,又一次出声:“站住!”
两个丫头一抖,晃悠悠的转身,哪里还有刚刚来时的嚣张傲慢,小心翼翼的样子更像随时会跪倒一般。
她们怕被傅容月打,可哪里想到傅容月说出来的话,比打她们还更吓人。
只见傅容月从丁二手中接过被摔坏的礼盒,略微晃动,便听见里面传来清脆的响声,那价值不菲的梅阑夜曲已成了一堆碎片,她的语气更冷、面容更寒了三分不止:“这盒子里的白瓷叫梅阑夜曲,价格说贵不贵,说便宜不便宜,既是被你们打碎的,你们便须给我赔偿我的损失,我不要你们多少,区区六千两银子就可以了。”
“你……你这是讹诈!”丫头一听这数目,魂都几乎吓飞了,强撑着酸软的手脚辩护:“不就一件瓷器,大不了赔你一件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小丫头,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名品,从无二货,这只白瓷在它诞生之前没有,在它碎掉之后,也再不可能有一样的了。”容辉记里,一个老头儿捋着胡须看了看盒子里的碎片,可惜得直摇头:“胎薄色匀,莹润生温,难得的是这些梅花烧制得如此逼真,宛若梅花开在瓶口,暗香浮动……可惜啊可惜,这只梅阑夜曲已经碎了,否则,别说六千两,就是一万两千两银子,它也是卖得出去的。”
“胡说,瓷器哪有那么贵的?”丫头整个人都傻了。
六千两,就是卖了她全家她也赔不起啊,她一个月的月银才二两银子呢!
“啊,她们是傅家的人!”人群中有人认出了傅家的车驾,指着那马车叫出了声来。
傅容月的笑容意味深长:“瓷器有没有那么贵的,你去问问你家小姐就知道了。你赔不起,你们傅家家大业大,赔我一只瓷瓶,不就跟哈口气那么简单吗?”
她说话间故意看向马车,那薄薄的纱窗是透明的,方便车里的人看见车外的情形。她站在这面显眼的地方,车里的人自然能一览无余,将她傅容月的容貌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她就不信,到了这一步,那车里的人还坐得住!
果然,一只素手挑起车帘,车里的人下来了。
再瞧见她,傅容月几乎是下意识的想起苏绾临终前说的话,想起苏绾病逝后的那一夜发生的事情,想起前世的种种……她握紧了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傅家倒了,不怕她傅容芩不倒,现在当务之急是除去傅家!
傅容芩盈盈款款的下了马车,两个丫头忙走到她身后低声唤了一声:“小姐。”她瞪了两人一眼,压低了声音喝道:“一点小事都办不好,留你们何用!”
让她们来探听一下容辉记的虚实,竟闹得这样大,真是一群废物!
她教训了两个丫头,这才扭头看向容辉记大门前的人,柔媚的面容顿时就染上了一丝阴狠。
前些天她无意间听说京城开了家白瓷店,老板是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丫头,还长了一张带胎记的脸,十分丑陋。当时她心中一动,再加上听说那丫头名字还带了一个月字,就觉得许是傅容月那J女人。
只是自从上次出了那事后,虽然傅家和她一力否认,可人们对她不贞的事情还是半信半疑,爹便不许她独自出门,好不容易等到爹气消了,她才能悄悄出来求证自己的猜想。
她已经来过两次容辉记,可都没见着这个月老板本人,只能想了这么个法子。她本意只是教训一下容辉记的伙计,逼得所谓月老板出来寻她要个说法而已,哪料到竟被傅容月反咬一口,逼着她赔偿六千两银子?
这下好了,回去傅家,爹不把她的腿打断了才怪!
她眼珠一转,思来想去,为今之计,若是能将傅容月回归傅家,那就等于间接将容辉记收了,回到家里爹不但不会怪罪她,反而还会夸奖她,更能解决她的被催婚燃眉之急啊……
想到这里,傅容芩再不迟疑,轻咬下唇,双眸已是泪光点点。她走到傅容月跟前,用极尽委屈、柔弱的哀求说:“容月,你说要赔,姐姐就赔给你好啦,只要你高兴,赔多少都可以。只是你别再任性了,为了跟家里人斗气了一个人跑出来,你知不知道大家很担心你?容月,跟姐姐回家好不好?”
正文 第19章 骑虎难下
第19章 骑虎难下
第19章
傅容芩此话一出,仿佛巨石投水,顿时激起千层浪花。
人群里一片哗然,所有目光齐刷刷的看向傅容月。众所周知,傅容月的来历是个谜团,她第一次出现在京都时,是跟在魏明玺身边,可在那之前,她来自哪里,出生何地,还真没人知道。他们心中也是疑惑,一个没来头的小丫头,究竟是如何攀上魏明玺这根参天大树的?
傅容芩的话真是解了众人的疑惑,他们都将信将疑地看向傅容月,直脾气的更是开门见山地问了:“月老板,你也是傅家的人?”
“你们竟是亲姐妹?”
“你还别说,仔细一瞧,月老板也是个清秀姑娘,说是姐妹怕还是真有可能!”
诸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等傅容月出言已是炸开了锅。
傅容芩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自己站在那里等着傅容月答话,一边则悄悄给丫头打眼色,低低的说:“去让老爷赶紧过来。”
今日成与不成,就看爹能不能及时赶到了!
傅容月站在台阶上,脸上含笑地听着这些话,她早料到傅容芩会这般说,却不曾想到傅容芩比自己想的更聪明,竟还敢往她身上泼脏水,一来挑拨大家将她傅容月认作是顽皮子女、任性妄为,二来更是想让自己在这种情势下认祖归宗,将容辉记拱手让人不说,更成为她们手下任人拿捏的玩物。
想得倒美!
傅容月眼前又闪过苏绾离世前切切的叮嘱,母亲说,傅家不可信,她断不会让傅家人如意的。
傅家想让她做掌中猫,任凭逗弄使唤,她偏要做野生虎,吃他傅家渣渣也不剩……
傅容月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姐姐?我娘只生了我一个,我可不记得我有个姐姐呀!”
傅容芩含着泪上前一步,面上带着几分急切几分伤心:“容月,我知道大娘离世你很伤心,连带着对我们也颇多仇视,可说到底,我们是一家人啊,都流着傅家的血啊。你离开的这些天,爹嘴上不说,可心里不知比谁都担心呢!”
“爹?”傅容月蓦然沉了脸色,“我没有爹,我娘离世都不来瞧一眼,连口薄木棺材都舍不得为我娘添置的人,根本不配做我的爹!”
她这话明着否认,实则是等于承认了傅容芩的话。
傅容芩心中一喜,傅容月语气有所松动,她便有了突破点,忙抹了一把眼泪,哭道:“容月,你误会爹了。爹那般疼惜大娘,就算大娘执意要离家在乡下生活,爹不也准了吗?这些年来,大娘虽然与爹和离,可爹哪年都要去看望大娘和你的,只是大娘倔强,每次爹去,她都找理由支开你,好让爹瞧不见他的女儿罢了。容月,你自己说说,你和大娘这些年来乡下住着,可曾缺衣少食过?”
傅容月听了这话,内心顿时涌起一股难言的愤怒。
这些年来,她跟苏绾从未缺衣少食过,可所吃所用不是乡里乡亲的支援,便是娘妙手持家,跟傅家可半点关系都没有!
她压住不断涌起的冷笑,面上却装出愣怔的神色,讷讷道:“这倒没有……”
众人听到这里,已然将两人之间的关系捋得差不多清了。
有知情的人便都点头,通过傅容芩的话勾起了一段以前的传闻。忠肃侯爷原先是娶过一位夫人的,那位夫人是当年帝都轰动一时的美人,后来不知什么缘由,两人闹得很僵最终和离收场。原来,月老板名叫傅容月,乃是忠肃侯爷原先和离的那位夫人的女儿。
这样算起来,月老板和傅容芩还真的是姐妹呢。
至于为什么傅容月不肯认傅家人,还要自己独立出来经营商铺,他们也在两人的对话中找到了答案。
想到堂堂忠肃侯竟薄情至此,连一口棺木都舍不得给傅容月的娘买,众人便都纷纷摇头,暗暗为傅容月和苏绾鸣不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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