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偃笑着点一点头。
淮川那边咬了牙,只是低声道:“谢谢先生。”
可是如何能不下手……
那边已经给他下了最后的讯息。
他们说,如若他不帮助他们,他们就会将真相告知弋栖月,届时他和他背后的东国皇室,皆会因此陷入麻烦。
他们说,如若他肯照做,事成之后,他们会给他制造诈死的假象,让他平平安安度过后半生,而家族也不必受他牵连。
淮川觉得自己自私得很。
可是,在老者笑着转过身去的时候,淮川依旧是颤着手,抬起了手中的剑。
老先生,晚辈对不住你。
此时,邱相相府门外。
这门有些陈旧,弋栖月也知道,先生一向不关心这等外在之事。
她素来尊师重道,对于邱先生更是如此。
弋栖月怕谈的时间久了,先生留她在府中用午膳或是晚膳,又要劳烦他忙活半天,于是便挑了这么一个点儿,可是到了门外,又想着——先生会不会还在午歇。
想了一想,决定先敲门进去,如若先生在午休,便跟守门人和管家说一声,先不去通报,她随意寻个地方等一会儿便好。
孰知侍从小心翼翼叩了数下门,依旧无人应答。
弋栖月便自己上前去,加了些力道又叩了叩门,还是无人应答。
她颦了眉。
身后的夜宸卿眉头皱了一皱,随后低声道:“陛下莫要在意什么礼节了。”
他大致了解淮川的性情,东咎国最不可一世的皇子,执拗起来大抵是什么都敢做。
弋栖月眉头又紧了一紧,随后一挥手。
相府的门本就破旧,几个侍从撞上前来,竟是没几下便将门生生撞开了。
门打开来,却发现守门人躺倒在门旁,没个动静。
弋栖月心道不妙,当即便带着人急急地冲进去,她大抵熟悉相府,便一路循着记忆往先生书房赶去。
孰知方才到了门口,便瞧见门窗皆是敞开,隐隐能瞧见一袭青衫的淮川,手里执着一柄长剑,那长剑已然刺入了老者的身体。
弋栖月心里一颤,身形当即便晃了一晃,几步便冲上前去。
淮川听见脚步声一回头,见她双眸血红,吓得手一抖,‘当啷’一声剑已落地。
夜宸卿的身法素来快,几步便跃入窗里扶住老者,抬手给他封了穴,随后便启口唤医者过来。
孙兰匆匆跑上前来。
弋栖月咬着唇,红着眼,立在门前,冷冷盯着面前的淮川。
先生的身子本就单薄,年纪如此大了,如何受得了他这一剑?
而这淮川,还是借着她的名义潜入先生府中,先生善意忠心,收留了他,如今却得了如此结局……
淮川瞧了她一眼,随后低下头,身子一软便要跪倒下去。
孰知弋栖月手一翻冷冷拔出剑来,一剑便刺上前去。
这一剑,毫不犹豫地贯穿了淮川的心口。
鲜血喷涌,淮川身子一颤,瘫软在地。
夜宸卿见状也是愣怔,几步上前攥住弋栖月的手:“陛下,淮川便是罪大恶极,也是东国的皇子,如今关头,陛下不可莽撞!”
弋栖月把自己的唇角咬出了血,手都在抖,声音却是冷的。
“邱君于朕,如师如父。”
一旁的淮川已晕死过去,夜宸卿颦一颦眉,只得生生将长剑从她手里抢了出来,反手又给淮川封了穴,又招呼着医者来瞧。
此时弋栖月只是无力地立在一旁,如同一根木头,一动也不动。
是了,她想杀淮川,因为淮川胆敢谋害她的老师。
可是便是再想,她也不能杀他。
如今国内够乱的了,如若杀了淮川,东国势必会有说法,而此时的北幽哪里还能扛得住东国之乱?
霎时间,这屋子里乱做一团。
夜宸卿在那边将那两位处理好,才转过身来瞧铁青着脸的弋栖月。
“陛下,淮川有错,但请顾及……”
弋栖月不待他说完,便咬牙道:“朕知道。”
“朕知道朕动不得他。”
夜宸卿那边颦了颦眉,随后低声说着:“二位的性命,应当是都能保住的。”
弋栖月眸光沉沉地环顾着这间屋子,许久许久。
末了她沉了口气。
转过身去看着夜宸卿,她压低了声音只说了一句话:
“宸卿,对不起,也许……朕本就不该带你过来。”
如今叛乱未平,淮川身为东国皇子做出这等事来,若是传到东国,势必会影响北幽和东咎的关系,如若此时此刻东国借机出兵,北国恐怕会捉襟见肘。
所以,她想将此事暂压,待国势稳定后再行计议。
只是,夜宸卿此时就在她身边目睹此事,而他正是夜氏之人。
夜宸卿大抵也能猜出她的想法,他愣怔了一下,随后只是垂下眼去。
“陛下清吧。”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咬住半边唇角,再然后,抬起手来掠向他耳后。
她冰凉的手指掠过他的长发,蓄了些许内力,最终在他耳后凌厉一点。
夜宸卿的身子卸了力气,软绵绵地倒了下来。
弋栖月抬手扶住他,垂下眼瞧着,末了幽幽叹了一口气。
分明他给了她如斯温暖,她却……
只是。
若仅是她一人性命,她自是会信他——她和他经历了这么多,她也并非木石之心。
可如若再算上千千万万,可能被这信任牵扯进来的无辜的人呢?
弋栖月不是圣人,可她是帝王,而那些人是她的子民。
她并非不敢信夜宸卿,却是不能信他。
身为帝王,又何尝不可怜。
——弋栖月,你果真……越来越像一个帝王了。
-
夜宸卿再醒过来的时候,面前一片幽暗。
这地方封得很紧,像是一个牢房,却显然比牢房的条件要好。
且不说干净整洁的环境,柔软的床榻,摆着纸笔的桌案,便是火盆和古琴,都是齐备。
夜宸卿环顾了一下这屋子,心里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但是他相信,这样的暗室,无影和其他人都绝不可能寻到他。
想必陛下一直都知道他在身边埋伏着亲信,也大致知晓他的身份,只是她一直以来都宽容到不加约束。
直到这次。
她毕竟是帝王,终究也是不肯信他的。
被她点了睡穴,力道不浅,夜宸卿也不知自己究竟昏过去多久,只觉得如今额角还在隐隐作痛。
撑着身子还是从榻上起来,夜宸卿几步走到琴案边坐下。
孰知手指方才触及琴弦,弹出几个乐音,暗室的门便被推开来。
弋栖月立在门口,垂下眼睛来看着他。
第一卷 133 喋血北宫
弋栖月如今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昨日她下手重了。
夜宸卿足足昏睡了一日有余,从昨日正午,到了如今的夜晚。
在这期间弋栖月把他暗自到了这个地方,淮川关入了密不透风的暗牢,把邱相安置在了军中,封了昨日所有随行兵将的口。
而俞茗羲那边终于将徐战鹰的防线推垮了一脚,如今仍在推进。
她痴痴愣愣立在门口看着屋里的人。
屋里的光并不强,明暗交叠,映在他脸上,深深浅浅落下影来。
“陛下。”暗室内,夜宸卿一手压弦,抬起眼来瞧着她。
弋栖月辨不出他的目光里有什么。
她咬了咬唇,随后几步上前来,俯下身紧紧抱住他。
夜宸卿只觉得面前一片柔软,他身子僵了僵,随后垂了眼没说话。
心里多少也是酸涩,她为什么偏偏信不过他。
他既是会拦住她刺入淮川的剑,便不会趁此机会将消息传给夜氏。
可是她像从前一样,没有信他。
弋栖月自然能感觉到他的僵硬和疏冷,她咬着唇一遍一遍低声说着‘对不起’。
被她抱着的男人,前几日在她落泪时那么温柔,如今却丝毫没有动静。
其实弋栖月心里别扭的很。
昨天她无可奈何只能这么做,可是他倒下来的时候她也心疼。
这一天多,她忙得团团转,依旧跑过来亲自照看他,还在一旁的桌案上批改过一会儿奏折,几乎是事事躬亲,不假他人之手。
可弋栖月又无法将这等事告知他——这算什么?打他一巴掌,再给他一块儿糖吃?
二人便沉默着。
弋栖月给他喂饭喂药,他乖乖地张口,一对漂亮的眼睛也时不时瞧着她,可终究也没说话。
起初弋栖月也瞧瞧他,最后心里觉得过意不去,便只得别开眼了。
别别扭扭的一直到她给他重新包扎的时候,这厮的脊背挺得很直,背影却是莫名地冷,弋栖月给他拆下之前的绷带,忽而把身子向前一倾,凉薄的朱唇覆在他后背的伤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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