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不是个好女子,你听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还有今日白天她同老身讲的一席话,句句扎心,说得老身喘不过气来——她怕是恨不能将老身怼得无话可说。”
“老身是怕,怕这皇帝毁了他……”
许嫣听着夫人愈发哽咽的声音,眸子里闪过一丝光去,随后忙不迭地抚着她的手背。
“夫人,嫣儿随没有嫁给主子的福分,却有侍候主子的福。哪怕主子不理睬嫣儿,嫣儿也会尽心尽力对主子好的,夫人莫要担心了。”
“如今天色晚了,夫人还是保重身体,如今主子回来了,夫人也不妨养足了精神,寻个时候给他解释一二。”
“夫人是主子的亲娘,解释下来,他必定能回心转意。”
她这一番话讲得甚是好听,夜渌听下来只觉得安心且舒心,一来二去,也终于收了一番心酸。
许嫣又是愈发懂事,见状赶忙安排了丫鬟去拾掇,她亲自干大丫鬟的活儿,侍候着夫人睡下了。
-
翌日一早。
夜宸卿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躺在陛下屋间的榻上。
昨晚宿醉,今晨头脑依旧有些昏花,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可倏忽间便嗅见了那熟悉的冷香。
——陛下的味道。
他略一怔愣,大致清醒,却见榻上只他一人。
夜宸卿并不知晓昨晚发生了什么,他只记得自己醉醺醺地来寻陛下,再然后,似乎便没有了印象。
他动了动身形想起身,可是一转眼便瞧见在窗边理着一头长发的陛下。
乌发如瀑,映着清晨的日光。
即便没有装饰,却也美得惊人。
夜宸卿愣怔了片刻,随后低低地唤了一声‘陛下’。
弋栖月闻声手一停,只觉得自己心里一热——她又想起昨晚的事。
弋栖月对自己一向坦诚,想得明白的事情,从不自欺欺人,比如说——昨晚那一瞬,她的的确确是对这个男人动情了。
不知不觉间面上一热,她也不回头,只是应了一声:
“醒了?昨晚你似是喝了不少酒。”
她说得轻描淡写,仿佛昨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夜宸卿这边应了一声,随后动了动身形要从衾被里出来——可倏忽间却发现自己的外袍已然褪了下去,如今只着一袭中衣。
他愣了一下——是陛下帮他收拾的?
“昨晚确是贪酒了,劳烦陛下了。”
弋栖月那边一愣,下意识地转过身来,却见这厮还没穿好衣裳,一袭衣襟敞开的中衣,他瞧起来也还带着几分迷糊。
她心里动了一动,随即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故作淡定:
“也不妨事,朕也就能把你那带酒味儿的袍子拽下去。”
随后她稳了稳神转过身去:“若是头还犯晕便再歇歇,若是没事了,收拾收拾便起来罢。”
“昨晚他们送了套衣裳过来,就在旁边搁着。”
夜宸卿点了点头,如今头也算将将好了,他理好了衣着,见陛下在那边依旧只是梳头发,只当她是不大愿意搭理他,他记不得昨晚的事,便也不多说,转身便去后堂洗漱去了。
孰知,一照镜子,才发现自己的颈项上一溜殷红的……
吻痕。
夜宸卿瞧见这痕迹愣怔了一秒,抬起手来拽开自己的衿口,手一摸,只觉得这吻痕落下的颇为真实。
本就觉得方才陛下有些奇怪,如今他心下愈发好奇昨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手抚着自己颈项上的痕迹,夜宸卿的嘴角起了一丝弧度。
此时此刻,正屋的弋栖月依旧在摆弄她那一头长发。
从小到大,她的确是会自己束发的,只是因为这束发是跟师兄学的,江湖中人也没有礼节上的顾忌,因此她会束的发式都颇为简单。
要么是束好了披散着,要么是简简单单系个马尾。
至于其他,都是碧溪等丫鬟帮着弄的。
如今来夜氏,她本也没想到这层麻烦,如今真碰见了,只觉得有些难堪——
在夜氏,那位夫人咄咄逼人,如若她这么随随便便地出去,只怕又要被诟病一番。
弋栖月思量着,手里攥着梳子便在一绺头发上来回梳。
——要不,今日她不离开这间屋子了。
反正这屋子的侍卫是夜宸卿的人,而夜宸卿又不会忤逆于她,如此,那位夫人也不会来找她的麻烦。
正思量着,一只温热的手便探了过来,轻轻巧巧地将她手里的梳子拿了过去。
弋栖月愣怔了片刻,只觉得背后那隐隐的苏合香甚是好闻。
夜宸卿倒是个厉害的,只这么一会儿,他身上已经全无酒味了。
夜宸卿便在她身后俯下身来,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
“臣下来罢。”
他的声音很温柔。
弋栖月也不多言,只是任凭他在她身后触碰着她的头发。
她浅浅掠了一眼镜中的影子,站在她背后的男人格外受看,他垂着一对漂亮的凤眼,仔仔细细地给她打理着头发,动作颇为温柔细致,却又是丝毫不显得娘气。
他那一对手也颇为好看,修长硬朗。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男人呢。
弋栖月瞧着他的影子,忽而眸光一闪——也瞧见了他颈项上的印子……
昨晚的一切又莫名其妙跃入了弋栖月的脑海里,只一想便觉得心头发热。
弋栖月不着痕迹地移开眼去。
夜宸卿不动声色间将她的神色统统纳入眼底,温润的嘴角不知不觉间也噙起一抹笑来。
二人皆是未发一言,可是这屋间也毫不显得尴尬。
直到夜宸卿将弋栖月的一头长发绾成了一个流云髻,煞是好看。
弋栖月对着镜子瞧了一眼。
心下却颇有几分郁结——分明她是个女子,怎的她不会束发,夜宸卿却是会的。
可是她又一想——分明当初在农家里,她不会行炊,他也是会的。
这等事情越想越多,她记得夜宸卿这厮甚至是会缝补衣裳的,大抵就差会绣花了。
于是,心大的弋栖月在心里对自己讲:
都是因为夜宸卿爱好太过广泛,把女孩家的事情都学去了。
至于她不会这些事,正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她身为帝王当心怀天下,这些事不会也罢。
总之——这全然不是她弋栖月的问题。
第一卷 154 既是敢做便要敢当
夜宸卿在她身后,见她久久没个反应,低声道:
“陛下可是不欢喜这发式?不若再换一个。”
弋栖月心里只觉得愈发别扭——她一个不会,他却仿佛会不少。
“如此甚好,不必了。”
她撑着面子,故作淡然。
夜宸卿在她身后笑了笑:“那臣下便去安排早膳。”
弋栖月点了点头,他便转身出去交代侍从,复又合了门转回屋里,看向对着窗外发愣的她。
“臣下昨晚贪酒,但是隐隐记得陛下是有要事寻臣下,昨日耽搁了,陛下现在请讲罢。”
弋栖月回了神来:
“朕来这里之前是同湛玖他们讲好的,倒不是疑你,只是怕路上有个万一,因此最好还是让朕和他们通个口风,也免得引起麻烦。”
“当然,你若是方便,不妨让他们进来,蒙着眼睛带来便好,朕也不窥伺你夜云天的地形。”
夜宸卿笑了笑:“是臣下考虑不周,这等事昨日就该做好的。”
“一会儿臣下便去交代,如果外面南乔的兵士不很凶,应当下午时分,湛大人就能进来见陛下。”
弋栖月点了点头。
心下却想着——倒是他醉酒时候更好些,如今他恭恭敬敬的,反倒没趣了。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
夜宸卿是个说到做到的人,这日下午,湛玖当真带着几个手下来了,湛玖将外面的形势讲明了,弋栖月也简单交代了他几句。
如此到了傍晚。
弋栖月出了一趟屋子,又碰见了那位夫人。
那夫人瞧了一眼弋栖月身边的夜宸卿,又瞧了一眼弋栖月,可是瞧着弋栖月的眼神却颇为奇怪。
再然后,这夫人不咸不淡地说了几句,也没为难什么,只是弋栖月发现,这位夫人频频瞧向夜宸卿的领口。
等到后来弋栖月边走边想想明白之后,才意识到——
昨晚自己不慎留在他颈项上的印子还在。
她不着痕迹地掠了一眼,发现那红色的痕迹简直堂而皇之。
心下暗暗道:夜宸卿这厮难道没瞧见?
表面上却也不得不说道:“宸卿,这几日你将换上几件领口高些的外袍罢。”
夜宸卿侧过头来瞧她:“陛下怎么……”
弋栖月心一横,抬手摸了摸他颈项上的红痕:“遮一遮,你母亲方才瞧见了,似是要将朕整个吞了。”
夜宸卿却是扬了唇角,低低笑道:“她不会的,何况……陛下既是敢做,便要敢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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