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食言。”丹泽低头吻上去时,吐出四个字。
一场灾难下的风花雪月,如同暴风骤雨席卷两人。
青帐厢床内传出交织的喘息声,明知柳一一手臂有伤,丹泽控制不住全力侵占,在湿润的沼泽里沉沉浮浮。
柳一一莺啼嗓音在沉浮中颤动,变成勾人魂魄的催情符,鼓噪丹泽耳畔,加速疯狂。
直到两人累得不想动弹,隔一会,一只男人胳膊从幔帐伸出来,摸索地上一堆衣服。
“我不冷。”柳一一红润的脸色渐渐褪去,搂着丹泽的脖子,发出娇滴滴的声音。
丹泽不同意,起身给她套上袖子:“受伤地方不能着凉。”
又问有没有压到或弄疼她。
柳一一摇摇头,沉默看着丹泽替她穿好衣服,系盘扣好一会,倏尔开口:“如果我不任性,现在有孩子陪我离开,路上也不寂寞了。”
提起孩子,丹泽手一顿,继而继续系盘扣,不愿回想过去种种,岔开话题:“这些事等我去接你时再说不迟,你现在睡一会,起来再检查一遍行李,别遗漏什么。”
柳一一穿好衣服,顺势窝进怀里,不舍道:“我没什么遗漏的,唯独漏了你,我想跟你一起走。”
丹泽抱着她,拉拉被子,低头吻一吻额头,拍拍肩头,道:“能带你一起,我肯定不会丢下你。”
“我知道,”柳一一叹气,自责,“丹泽,这次都怪我。”
现在怪谁都晚了,丹泽反思过,当初如果对柳一一多上点心,态度好点,她何至于赌气被覃昱利用,进宫惹麻烦。
气起来口无遮拦的骂,最坏的脾气暴露无遗,说到底因为爱,面对最亲近的人无需隐藏缺点。
然而这种爱很伤人。
大概从未想过两人真的分离,丹泽低头看着伏在胸口的小脸,生出许多不舍,脱口而出:“等我去接你,即刻完婚。”
柳一一怔了怔,抬头确认:“不用等你在西伯安顿好?”
“不等。”丹泽把人往怀里搂了搂。
“其实你不娶我,我也认了。”溢于言表的幸福洋溢在嘴角,柳一一知足道,“你心里有我就好。”
丹泽想说,他心里一直有她。
这一天近乎在床上渡过,两人心有灵犀黏在一起,珍惜每一刻的光阴。
早知如此,之前就该好好善待彼此。
惶惶中,柳一一却尝到比蜜还甜的滋味。
一夜春风,吹得燕都花红柳绿,也进人心里。
丹泽体力好得柳一一吃不消,她求了几次都没用,结束时外面传来梆子声,已经三更,这一觉睡下去,自然错过卯时早朝。
皇上这几日勤政,奉天殿的早朝,一日不落。
伴随一声淡漠又肃然“平身”,萧璟拿起手边一道丝绸卷轴,摇了摇,不咸不淡道:“这是西伯使者昨日交来的议和书,西伯主动求和,不知众爱卿有何见解?”
大殿之上,皇上一早发问,众臣摸不清圣意,私下偷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妄言。
约莫一小会,站在言官之首,满头花白的老者不慌不忙走到百官中间,拂拂两袖,作揖道:“臣以为主和。”
话音一落,众臣目光聚过来,萧璟露出尊敬的神色,缓道:“齐臣相的折子朕连夜看过,其意已明,朝后再议。”
听意思,皇上又要留齐家人去御书房。
覃炀神色淡然,盯着微微驼背的齐臣相,心里冷笑,老东西够险恶啊!
老太太曾告诉他,武将如何得圣心,平天下洒热血时最有用,然而安邦治国历来言官重于武官。
齐臣相力挺主和,看似软弱之举,实则为言官,为自己拉拢政权。
覃家虽无意为敌,总不能看着对方磨刀霍霍,无动于衷任人宰割。
于是在一片“主和”声中,突然发声,声音洪亮说:“皇上,臣主战。”
前几次,覃炀都是被动回答,然而这次他主动提出“主战”,不由振奋一众武将士气,很快主和的声音被压过去。
迎上萧璟饶有兴趣的目光,他接着说:“据雁门关的探子回报,西伯已经占领离边界最近的部族,距雁门关城不足百里,此时议和,意欲何为?”
说着,覃炀瞥一眼对面的齐臣相。
齐臣相一副清高姿态,目不斜视,亦不回应。
一时间朝堂上出现两派,倒有几分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态势。
萧璟沉吟片刻,没有就主战主和做出定论,好似无意说个不相关话题:“前几日在御书房,朕思虑再三,打算任命丹寺卿为大周使节与西伯使节商议议和之事。”
说到这,他身体微微前倾,视线转向后排官员,问:“丹寺卿今日没来?”
伺候一旁老太监察言观色上前一步,小声道:“皇上,丹寺卿一早告病假。”
“病了?”萧璟眉头微皱,转头道,“传朕旨意,要他好好养病,务必在和谈之前康复起来。”
老太监领命。
覃炀听得心里一沉,丹泽真病假病,想都不用想是假的,然而西伯使节夜会覃昱这事,他不信丹泽不知道,既然知道,一向谨慎行事的西伯狗,在最关键的时候不在场,匪夷所思。
退朝后,他没去枢密院,快马加鞭赶回府邸,找到温婉蓉,开口就问:“西伯狗的女人什么时候走?”
温婉蓉愣了愣,来不及问他怎么突然跑回来,应了声今天。
覃炀无心解释太多,拉着她胳膊往外走,吩咐:“赶紧找西伯狗接人!”
第243章 别让我等太久
温婉蓉一路小跑,拽上马车才反应过来,摸摸留下五指印的手腕,吃痛道:“发生什么事,这么着急?”
覃炀寻思没外人,俯到她耳边,把早朝的事挑重点说了遍。
温婉蓉一愣,下意识开口一句“皇叔”,就被覃炀撞撞胳膊,示意别多言。
覃炀声音极低继而道:“西伯为何突然派使节和谈,经过这段时间暗地里跟踪,我推测两个原因:一来两国交往不杀使臣,堂而皇之派人来燕都打探虚实。二来,利用使臣回国,顺带撤离潜伏在燕都的细作,回去布置周密的作战计划。”
“只是……”说到这,他停顿半晌,露出疑惑神态。
温婉蓉听他欲言又止,不由问:“只是什么?”
覃炀说,他想不通,皇上明白西伯举战意图,为何佯装不知道,纵容齐臣相那些言官胡说八道,把战事一拖再拖。
温婉蓉猜测:“会不会是朝廷不想打仗?”
她回想片刻,接着说:“从我去疆戎和你碰面,到如今,这几年年年征战,大大小小,前些时我在仁寿宫无意听见嬷嬷跟太后闲话,说皇叔的头风病冬至后发过一次,好像为国库的事发愁,夜不能寐。”
太后说皇上犯头风病,消息多半不假。
覃炀在只言片语中听出皇上真正忧虑,他细细思量,很快明白怎么回事,虽说杜家覆灭,但近十年挥霍无度,国库早成自家金库,死账呆账追不回,对外杜废材用兵无方,在军中毫无节制,粮草耗损过度。
难怪此战西伯拖到现在。
覃炀觉得,战事拖延不单单粮草问题。
往深想,皇上也许两手准备,靠计策不费一兵一卒降了西伯最好,要西伯不买账,只能武力解决。
不过无论哪种情况,皇上清扫内患的意图再明显不过。
覃炀闷叹,不是祖母拦着,早把覃昱捶成渣!
温婉蓉见他紧绷下巴,一语不发,猜他闷闷不乐,握住粗糙的手指,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只要送走柳夫人,丹泽便能脱身,就算齐佑怀疑到我们头上,拿不出真凭实据,不敢轻举妄动。”
当然这是最理想的结果。
覃炀抠抠眉毛,说句但愿,又掀开窗纱看了眼,转头叫车夫停车。
温婉蓉愣了愣,问:“到了吗?”
覃炀没理会,从怀里掏出十两碎银子,钻出去交给车夫,又低声说了什么,温婉蓉没听清,就听车夫哎哎两声,跳下车。
“你拿钱做什么?”温婉蓉见他悠然自得回到车内假寐,忍不住问。
覃炀闭眼回答:“不做什么,一会你就知道了。”似乎很神秘的样子。
很快一个穿着粗布蓝衣的小孩敲开丹府的门,说有人在街口等。
管家立刻传话。
没多会,温婉蓉倏尔听见外面传来柳一一的声音:“请问覃夫人可在车内?”
车夫说在,端了矮凳请柳一一上车。
温婉蓉讲礼数,起身打帘子,发现丹泽跟在柳一一身后,不由愣住。
丹泽看到她的同时,看见覃炀,也愣了愣。
柳一一反应快,钻进来时,稍稍屈膝,行礼道:“民女柳一一给覃将军请安。”
覃炀淡淡嗯一声,斜眼看向紧跟上车的男人,视线又转向温婉蓉,扬扬眉。
一时间,四人坐在车内,显得有些拥挤,尤其覃炀和丹泽两个个头差不多的男人,相对而坐,温婉蓉想到宋执的评价,生怕两人动手,偷偷攥着覃炀的袖子,轻轻扯了扯。
柳一一则有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恍然大悟,两个男人虽不说话,剑拔弩张的感觉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