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说,齐佥都来看娘娘了。
一听齐佑来了,齐淑妃顿时清醒过来,马上命人接进正殿,赐坐,上茶。
“三哥今儿怎么有空过来?听御书房的小太监说,这段时间三哥与皇上走得近,想必公务繁忙,妹妹听话,不曾叨扰圣上。”齐淑妃边说,边命人梳发,朝齐佑讨好般笑了笑。
齐佑打心里瞧不起叔叔家这位外室抱回的庶女,不讲任何礼数,喝口茶,嗯一声,眼皮都未抬一下。
他不说话,齐淑妃心里就发慌:“妹妹可是做错什么?”
齐佑品完茶,果然不悦质问:“我要你找的人,怎么还没来?再耽搁下去,误了都察院的大事,你担待得起?!”
齐淑妃知道齐佑着急找突破口,但她有她的难处:“三哥,昨儿妹妹打发人去合欢苑要人,那狐媚子狡猾得很,说刘绣娘病了,怕过病气给我,原封不动把人打发回来。”
齐佑差点骂她猪脑子:“借口!说病就病了,不知道派太医院的人探个真假?”
齐淑妃委屈别别嘴:“妹妹担心打草惊蛇。”
齐佑食指点了点,气不打一处来:“你再不打,蛇真跑了!”
“那,那怎么办?”
齐佑气急败坏剜她一眼,声音一沉:“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赶紧把人找来,其他我自有办法!”
第242章 苦肉戏
送走齐佑,齐淑妃不敢怠慢,从景阳宫挑了几个机灵的宫人仔细盯着合欢苑,稍有风吹草动就回报。
隔天,又按齐佑的主意,差人去趟太医院请个生面孔给柳一一看病。
生面孔的年轻太医正愁没机会表现,一听是当下怀有龙嗣正得宠的淑妃娘娘差遣,背上药箱,一刻不敢耽误出了太医院。
丹府管家开门看见太医模样的人,愣了半晌,又不知对方什么来头,笑道:“我家大人这会不在府上,您有何事?”
年轻太医一副正人君子作派,掸掸袖子,行礼作揖道:“鄙人姓李,太医院医师,奉淑妃娘娘之命,专程来此为刘绣娘诊脉。”
“原来是李太医。”管家恍然大悟“哦”一声,听闻是后宫派来的,更加谨言慎行,先将人请到偏厅吃茶,退出来时叫个机灵小厮赶紧去大理寺请自家大人回来,心想要坏事。
小厮快马加鞭出府,这头管家在偏厅拖延时间。
李太医奉命看病,没心思吃茶,见管家迟迟不走,不由生疑,碍于在官员府邸,自己人轻言微,不敢拂了面子,行礼尴尬道:“在下有要事在身,娘娘那边等着回话,烦请您再通传一声。”
管家也不敢得罪对方,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给自家大人招来麻烦,拱了拱手:“李太医先吃茶,老奴已叫人到后院通传,不会耽误很久。”
说不会耽误很久,李太医一盏茶喝得见底,已经续上第二杯,也没见除管家外的第二个下人。
李太医心领神会,大概今天的病瞧不成了,索性起身,作揖告辞:“在下不敢让娘娘久等,先回去复命,若有需要,李某随传随到。”
说着,他背起药箱,欲走。
管家哪敢让太医无功而返,忙拦下来,好言相劝:“李太医,请留步,请留步,烦请您稍等片刻。”
说话间,门廊下传来急急的脚步声。
管家神色一亮,压在心中的石头落下来,忙迎出去,故意大声说:“大人,淑妃娘娘差人来府上探病,李太医正在偏厅吃茶。”
李太医一听府邸主人回来,赶紧出去行礼,说明来意。
丹泽在回来的路上就听小厮禀报过,既然齐妃找人寻上门,证明没耐心等下去,以关心病情为由头,一探虚实。
只是这李太医……
丹泽暗暗打量此人,相貌周正,为人合礼数,再看看崭新的药箱,猜想是太医院的新面孔。
新面孔不会结党营私,有失偏颇,所言所行作为供词,公正、严明,皇上不易生疑。
念头一闪而过,丹泽决定改变路上想好的措辞,露出和善笑容,对李太医解释:“让李兄久等,是在下照顾不周,不想贱妾得淑妃娘娘垂怜,与有荣焉。”
他边说边做个请的手势,冠冕堂皇的话信手拈来:“烦请李太医回去为在下美言几句,谢娘娘体恤。”
李太医没想到大理寺卿如此好说话,连连拱手行礼:“岂敢,岂敢,卑职身为医者,为百官进绵薄之力。”
丹泽笑笑,不再多言,直到门廊下,让李太医稍等,他先进去叫贱妾穿戴整齐,礼貌示人。
屋门一开一关,柳一一以为是丫鬟没在意,坐在鸡翅木的圆桌旁继续手上针线活。
“不对光,小心坏眼睛。”丹泽的声音冷不防从身后传来,给柳一一意外惊喜。
她转过头,眼睛亮了亮,笑起来:“你回来……”
话未说完,被捂住嘴。
丹泽警惕看看身后,给她使眼色,到里屋说话。
柳一一会意,跟在后面,笑容全然不见,转而代之紧张,压低声音问:“你怎么这个点回来了?外面发生什么事?”
丹泽要她宽衣先歇到床上,又把李太医的来意说个大概。
柳一一听完傻了眼,小声焦急道:“我没病,这会找太医来,不全穿帮了!”
丹泽何尝不知道穿帮,皱眉想了一瞬,道:“回来路上我本想否认与你的关系,但现在否认无异于欲盖弥彰,齐妃只会盯得更紧,稍有差池,便是欺君。”
欺君是大罪,柳一一懂:“可现在怎么办?”
没病装病,抗旨不尊,罪加一等。
丹泽似乎犹豫,迟迟不说下话。
柳一一被突如其来的太医搅得心急如焚,拉着他的手,破釜沉舟道:“你把我交出去吧,反正对外,我是你通房小妾,大不了让齐妃给顿板子出出气,碍不着你头上。”
“不行。”丹泽毫不迟疑拒绝,紧紧握住白嫩的手,“一一,别说傻话,兰家那边已做好安排,我不便出面,明天温婉蓉会想办法带你出城。”
“这么快?”柳一一怔忪片刻,呆呆看着眼前俊隽脸庞,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丹泽没时间悲伤秋怀,想了个法子,起身拿来一把短匕首,撸起柳一一的袖子,在胳膊上快速拉一刀,红艳艳的血珠顷刻冒出来,顺着雪白肌肤滚落下去。
柳一一疼得蹙紧眉头,下嘴唇咬得发白,没敢发出一丝声响。
“你忍忍。”丹泽心疼摸摸她的脸,将匕首和受伤的手臂藏在被子里,转身请李太医进来。
李太医看见柳一一发白的脸色和额头渗出冷汗,心中有数,又拿脉片刻,起身开方子,安慰道:“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气血亏虚引起,好好养着几日便可痊愈。”
柳一一这场苦肉戏,演戏演全套,气虚虚地笑道:“妾身能得淑妃娘娘、李太医关心,三生有幸。”
说着,她欲起身行礼,被丹泽按住。
李太医见两人关系甚密,自然不会久留,收拾好药箱告辞。
丹泽命管家送客,等人走远,忙翻出外伤药,亲自给柳一一包扎。
他以为轻伤,打开被子,见到血糊糊皮开肉绽的伤口,沾得到处的血渍,先愣了愣,随即拧紧眉头,心疼道:“我手重,你也不知道提醒一声。”
柳一一躲过一劫,整个人放松下来,才感觉到一阵阵刺痛从手臂蔓延开来,却没心没肺笑起来:“这一刀,算我自作主张的惩罚,以后别再骂我,也不可以翻旧账发脾气。”
丹泽看她傻乎乎歪着脑袋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很没用。
“一一,我以后一定护好你,不让你受半分委屈,我发誓。”
他抱她抱得淬不及防,柳一一愣了愣,眼泪夺眶而出,重重嗯一声。
或许太疼,或许太感动,柳一一趴在丹泽的肩头哭了很久,丹泽单手搂她入怀,另一只手轻轻顺背,静静听她哭完。
柳一一哭累了,药效发挥作用,靠他怀里睡了,眼角还挂着晶莹泪滴。
丹泽微乎其微叹气,伸手替她擦拭,摸在手里湿湿的,凉凉的。
柳一一醒来时,看见欣长身影,蜜色头发在屋里晃来晃去。
“你在干吗?”她受伤的胳膊止了疼,肿得没知觉,另一只手费力支起身子。
“醒了?”丹泽放下手中事,坐到床边,摸摸她额头,轻声道,“我看看你还缺什么,免得路上辛苦。”
说着,他看一眼受伤的左臂,愧疚叮嘱:“一一,伤口深,近十日内不能沾水,我备了五瓶药,足够撑到下个城镇,你一定要去医馆看伤买药,不能偷懒,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柳一一点点头,只问,“我走了,你怎么办?能全身而退吗?”
丹泽心里没底,可面对期盼的眼神,他笑笑,说能。
柳一一却不信,垂眸半晌,像是给自己一个希望:“我会一直等你,等你来接我。”
丹泽毫不犹豫回答:“好。”
而后又像承诺,对她说:“一一,不会让你等很久,答应你的事,我都会做到。”
柳一一抬头,盯着琥珀棕眸良久,靠过去,糯糯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食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