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一一说宵夜。
珊瑚领命,只叮嘱她好生养身子,便退出去。
再等丹泽回来,柳一一已经睡了,桌上依然留灯,外加半罐滋补汤和两个空碗。
他无声笑起来,添了一碗拿到床边轻声叫醒柳一一,问她喝了汤没,要不要一起再喝一点?
柳一一睡得朦朦胧胧,含糊不清嘟囔几句,往被子里窝了窝又睡过去。
总归两人关系又拉近回来。
珊瑚观察两天,心思丹府没什么大事,临走前写了份管治小丫鬟的条条框框给管家,就告辞离开。
再回到覃府,如之前一样,把丹府的事一字不漏告诉冬青,由冬青转告温婉蓉。
温婉蓉听后,安心下来,对冬青说:“他们能好好过日子,相濡以沫是件美事,正好冬至,府邸间礼尚往来,你准备一份新婚之礼送过去。”
冬青愣了愣:“夫人,现在送会不会为时过早,毕竟柳姑娘没正式过门。”
“既然丹泽答应娶她,以我对他了解,他不轻易开口说这些话,必然言而有信,”温婉蓉想到自己和覃炀一开始,不由莞尔,“用你家覃二爷的话说,早睡晚睡迟早成一家人,有些细枝末节不必太在意。”
冬青点点头,说明儿就去准备,话题到此,也没什么再讨论的必要,两人又谈起另一件事。
冬青问,给后宫准备的年关岁礼还备吗?
温婉蓉没反应过来,肯定道:“备呀,谁说不备了?”
冬青笑笑。
温婉蓉会意:“又二爷说的?”
冬青点点头。
温婉蓉心思一圈,奇怪道:“二爷最近都忙到好晚才回,什么时候说的事?”
冬青回答昨晚。
温婉蓉不解:“他昨晚进院子都快卯时了,在哪碰到你?”
不等冬青说话,她明白过来“哦”一声:“是不是提前回来,去祖母那边了?怎么没听他昨儿提起这事?”
冬青婉转解释:“倒不是二爷不说,昨儿二爷回来早,去找老祖宗聊聊朝堂上的事,本来要早回,被小爷和大姑娘缠住了,奴婢问要不要叫夫人您过去一趟,二爷说不用。”
温婉蓉听明白话里话,就是覃炀和老太太祖孙私聊,不想给第三人知道内容。
她倒习惯了,覃炀公务上的事,有的能说有的不能说,晓得多了反而容易招来麻烦。
老太太老人精,撑着家大业大的覃府,看事情自然比她通透。
“行,这事我知道了。”温婉蓉心思等覃炀回来,亲口问他什么意见。
入夜,外面寒风肆起,温婉蓉把几天的账目刚看完,就听见门廊下有人哼小曲,再听曲词,除了覃炀那个没正形唱十八摸以外,整个府邸都找不到第二个男盗女娼。
“你好歹顾及点形象好不好?”温婉蓉迎人进门,白一眼,抱怨,“大夜里就听你一人在外面胡唱。”
覃炀何止胡唱,还要胡摸,趁温婉蓉双手替他解扣子,把人上上下下摸个遍,咂咂嘴说:“这十八摸的词不对啊。”
温婉蓉顿时手停下来,一瞬不瞬盯着他:“你是不是想睡西屋?”
覃炀不以为意哼一声:“又想赶老子走,做梦!”
温婉蓉撇下他,不理,转身进里屋。
覃炀自己解扣子,厚脸皮跟进来,贱兮兮地哄:“你一个人孤枕难眠,胆子又小,我不睡你旁边,怕你睡不着。”
“有你在旁边才睡不着。”
“有老子在旁边,你睡的香啊。”
“又开荤腔!”温婉蓉发现只有两人时,覃炀歪理邪说一套一套,变着花样来,“跟你说了多少次,少讲这些不三不四的东西,被下人听到,传到孩子耳朵里,教坏你负责呀?”
覃炀脱了衣服到屏风后净身,嘚瑟声音飘出来:“我负责啊,老子负责到底。”
温婉蓉本来站在屏风外想跟他说点别的事,结果一点好心情都被嘚瑟没了,丢下一句“随便你”,直接进里屋。
“哎,大半夜谁没事听老子唱十八摸,”覃炀甩甩手上的水,在八仙桌旁坐下,叫温婉蓉陪他一起宵夜,“再说,我现在天天跟那群祸祸关在枢密院议事,还不让老子唱个小曲纾解纾解?”
温婉蓉给他添汤:“你天天都在纾解,哪天晚上安静过。”
覃炀开始嘴贱:“温婉蓉,你睡我旁边,我不碰你才反常。”
说着,接碗的时候,顺便摸一把青葱白嫩的小手。
温婉蓉烦他,问:“你吃不吃?不吃我睡觉了。”
覃炀调戏成功,笑得那叫一个开心,拉住棉裙,不让她走:“哎,说话就说话,不要动气,快来,快来,陪我一起吃饭,我现在也就宵夜的时候能和你坐一起聊天。”
是聊天还是撩骚,温婉蓉懒得和他计较,问:“我听说你叫账房别准备年关岁礼,怎么回事?又在朝堂上听见什么风声?”
覃炀一口气灌下半碗汤,提筷子夹菜,坦然道:“冬青跟你说的?”
“嗯,你有什么想法?”
“没想法,宫里有大宗正院和内务府,你操哪门子闲心。”
“那不一样,总归我准备的是自己的一份心意。”
覃炀看穿她的心思:“什么心意不心意,你想送太后吧?”
温婉蓉没避讳:“仁寿宫肯定头一份。”
覃炀本想叫她别多事,想了想,话收回来,语气一转:“仁寿宫随你,其他人就算了。”
温婉蓉喝口汤,擦擦嘴:“那多不好,弄得我专门巴结仁寿宫似的。”
覃炀戳破她:“你本来就是巴结仁寿宫,宫里人有几个傻子,行了,别做捏鼻子哄眼睛的事,现在后宫和前朝那点道道,你天天往宫里跑,不也清楚,送点东西事小,明天就会传出谁和覃家结党营私,我难得过几天消停日子。”
话糙理不糙,温婉蓉听进去:“那我就给太后准备一份,倒也省心。”
覃炀“嗯”一声,喝完汤又吃饭时,想起什么,问一嘴:“哎,最近西伯狗怎么了?朝堂上,整个人不在状态,你俩又碰面了?”
温婉蓉听这话很无语,问他:“丹泽不在状态跟我有什么关系?你怎么老把人往坏处想?”
覃炀单眉一挑,十分狐疑盯着她:“温婉蓉,老子随口问一句,你怎么这么多话?心虚是不是?”
“我看你是不想好好吃饭。”温婉蓉就知道醋坛子乱飞,冷冷瞥他一眼,“宋执没告诉你,丹泽有喜欢的人了,养在府里呢,以后你少扯闲话。”
这消息对于覃炀很意外:“哎,他也知道,怎么没告诉老子。”
温婉蓉继续喝汤:“我怎么知道,你问他啊。”
覃炀话锋一转,转到她身上:“你又怎么知道的?”
温婉蓉一半真一半瞒:“我也是听宋执说的。”
覃炀更奇怪了:“宋执来过府上?”
温婉蓉:“没,我前几时在路上碰到的,他陪姑娘逛街。”
覃炀对于宋执找姑娘逛街见怪不怪,哦一声,话题又转到宋执头上:“对了,你抽空去趟宋府,安慰安慰表婶。”
温婉蓉问怎么了。
覃炀头大,啧一声:“宋执跟表叔闹翻了,一个多月不回府,今天表婶跑到枢密院找人,没抓到宋执,抓到我,哭得跟什么似的,不知道还以为老子怎么了,这叫什么事。”
温婉蓉说行,她这两天安排好府邸的事,就去趟宋府。
她嘴里应声,心里却想的另一件事,覃炀刚刚说丹泽在朝堂上不在状态,估计是和府里那位小夫人闹矛盾闹的,后院失火,换谁也没心思顾及太多。
念头一闪而过,她没再深想,毕竟感情这种事,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眼见冬至一天天临近,覃炀忙枢密院的事,温婉蓉忙府邸的事,但再忙每天雷打不动要去仁寿宫定省。
上午巳时入宫,最多坐半个时辰又得往府邸赶。
近午时,她前脚刚踏进垂花门,冬青后脚跟来,说有客人拜访。
温婉蓉没太在意,只问是谁。
冬青低声说,是柳夫人,正在花厅吃茶候着。
温婉蓉挺出乎意外,没进自己院子直接去了花厅。
柳一一一见到她,马上起身福礼,恭恭敬敬道:“民女柳一一见过覃夫人。”
温婉蓉叫冬青拿当季的热糕点来,又请柳一一入座,笑道:“柳夫人不必客气,那日听闻你病了,本应亲自探病,实在年底太忙脱不开身,礼数不周,还望柳夫人莫怪。”
和气又自谦的语气,待客之道恰到好处,既不热情让人反感,又不冷漠以为高不可攀,明明是高门大户,处处彰显大气度却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柳一一不是看不懂,相比之下,愈发自惭形秽。
丹泽喜欢覃家夫人,不是没道理。
柳一一把手缩进袖子里,指甲抠指甲,害怕泄露内心紧张,更怕露怯,尽量放慢语速,轻言细语道:“该说客气的人是我,您送的滋补药材都是好东西,前几天我煲汤给丹大人,丹大人问起这事,我说是覃夫人送的,他要我务必好好感谢夫人的心意。”
前半句是真,后半句是假。
她猜覃夫人不会斤斤计较,赶忙从袖兜里拿出两样小玩意,放在茶桌上,不好意思道:“覃夫人,我在绣坊里当学徒,用的都是上等料子,给您两个孩子做的,请别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