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蓉吃饱了犯困,脱衣倚在床上,顺口提一句:“辅佐大臣是谁?有眉目了吗?齐臣相病了。正和杜皇后心意吧。”
覃炀吃得风卷残云,一口菜一口饭:“估计这几天宫里会有风声。”
本以为杜皇后趁皇上生病期间快点定下太子诏书,及辅国大臣。
可冬至过了,小寒过了,眼见已近大寒。
坤德宫却没了动静。
不过覃炀发现,六皇子出入坤德宫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而后有天,他突然又发现,六皇子身边多了个人。
距离不远,覃炀看眉眼总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真不认识,他侧脸,指了指,问身旁下属:“那是谁。认识吗?”
下属一脸茫然,摇摇头,只说:“属下不认识,不过看官服好像是翰林院的人。”
经他一提醒,覃炀也看出来。
不过翰林院有头有脸的几个人物,他都面熟。再看六皇子身边那位,心里沉了沉,揣测不会是杜皇后为太子选的老师吧?
正思忖,一个稚嫩的童音传过来,怯生生道:“娄学士,我不想去坤德殿。”
娄学士?
覃炀这才想起,难怪觉得此人眉眼似曾相似,原来也姓娄。
看样子是娄知府的什么亲戚。
再想到娄知府,心里冷哼,勒死沉塘算痛快。
换覃炀手里,一定让娄知府尝尝被压在废墟下的感觉,以其人之道还之彼身。
于是。对娄学士亦无好感。
甚至带着几分期望,最好杜皇后不满意,他有正当理由杀了娄学士,要娄学士替娄知府赎罪。
从这天后,覃炀如同在暗处盯梢猎物的恶狼,留意娄学士的一举一动。等着抓错。
而娄学士似乎是个胆小平庸之辈。
别说犯错,连八岁大的六皇子不高兴都敢踢他两脚。
这种人能做辅国大臣?!
相比之下,齐臣相威望甚高,别说小皇子,就是皇上见他,表面也礼让三分。
难道翰林院每况愈下?
覃炀冷笑。
但不管他如何不耻。娄学士是杜皇后满意人选。
杜皇后每天未时末,要求娄学士带着六皇子来坤德殿背诵当日所学。
六皇子背不出,手心要挨板子。
杜皇后亲自打,打过两三次后,六皇子明白皇后娘娘的厉害,除了怕就是怕。背起来更是结结巴巴。
娄学士在一旁听得冷汗直冒。
等六皇子背完,他跪地磕头:“请娘娘赎罪,卑职每日辰时教皇子念书,想,想必时间过长,不免疲累,六殿下发挥有失水准。”
说起来好像替六皇子说话,杜皇后听出来,是娄学士害怕连带责任,她淡淡道:“本宫体恤六殿下读书劳累,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本宫只要他好好读书,好给其他皇子做榜样。”
娄学士用袖子擦擦额角的汗,连连说是。
该检查的检查完,杜皇后摆摆手示意娄学士带六皇子下去。
六皇子巴不得快点走,告辞行礼后,拉着娄学士的手拼命往外拽,生怕走慢了,又要挨打。
一旁的吴嬷嬷看着两人背影,轻轻摇头,低声道:“皇后娘娘,这娄学士胆子太小,老奴怕日后有风吹草动,他经不住吓,会坏事。”
杜皇后不是没思量这个问题,沉吟半晌,倏尔挑起嘴角,对吴嬷嬷道:“你现在叫丹少卿来一趟坤德殿,本宫有事交代。”
要找丹泽,这个点只能两个地方,要么大理寺,要么长公主寝宫。
难得今天长公主没找丹泽麻烦,他一心一意在大理寺整理公务,跟着大理寺卿学习办案。
听闻杜皇后召见,急急忙忙跟吴嬷嬷进宫。
一进殿内,丹泽行跪拜大礼:“卑职大理寺少卿,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杜皇后没叫免礼,难得露出几分笑意:“丹少卿,大红袍可喝的惯?”
丹泽不敢抬头,恭敬道:“卑职一介粗人,不懂品茶,但皇后娘娘赏赐必定佳品,卑职舍不得喝,更不敢喝,日日放在屋内敬仰,时时提醒自己不忘娘娘厚爱。”
难怪长公主喜欢他。
杜皇后眼底透出几分冷意,长相出众,懂审视夺度,识时务,谦卑有礼,任谁看了第一印象极好。
可,这种好是真的吗?
杜皇后从亲王府到皇宫,陪皇上阅人无数,越往上走,越不相信任何情感,只信手中权贵。
尤其这种凭借一副好皮囊上位的男人。
忍常人不能忍,吃常人不能吃的苦,绝非善类。
她一直担心长公主吃亏。
现在终于找到机会,让长公主看看丹泽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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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盯梢
野狗就是野狗。
拴金链子,银链子,铜链子依旧是野狗。
杜皇后拉回思绪,“丹少卿,本宫有些事交给你做。”
丹泽立刻回应:“卑职定尽心尽责,不负众望。”
杜皇后不提正事,先给允诺:“本宫相信你会尽职尽责,办好差,本宫亲荐你为大理寺卿,另外……”
她话音一顿,故意放慢语速:“本宫会叫长公主离开你,毕竟与她琴瑟和鸣的人是?驸马,不是外人。”
一席话说到丹泽心坎里。
他不在乎任何人蔑视,长达半年的折磨,早想离开。
现在杜皇后开金口,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事一百件事,就是不眠不休,咬牙也会完成。
但想归想,丹泽不敢贸然得罪长公主,说一句请娘娘放心,再无其他。
从坤德殿出来,他抬头望了眼琉璃瓦顶的皑皑积雪,呼出一口白气,拢了拢身上的披风,快步离开。
刚出坤德殿的宫门,一个身影与他擦肩而过。
丹泽下意识抬头。回望一眼,心里不由疑问。
看官服是太医院的御医,刚才殿内没见谁头疼闹热,为什么宣御医进见,他一时没想明白。
然而想不明白,也没时间深思,首要任务完成杜皇后交代的差事,好快点离开长公主。
与此同时,方才御医也留意到丹泽。进殿给杜皇后叩拜行礼时提及此事。
杜皇后叫人赐坐,声音平平:“无碍,说不定丹少卿将来要与钟太医共事。”
话无需点名,都是明白人。
钟太医双手接过宫女端来的茶盅,低头示意:“是臣敏感了,请皇后娘娘赎罪。”
杜皇后抬抬手,示意无须在意,话锋一转:“近日本宫听见风言风语,说皇上度过冬坎还有春坎,可有此事?”
钟太医赶紧放下茶盅,跪地回禀:“何人敢妄言圣上,实乃大不敬!”
杜皇后要他起来说话:“如今圣上的龙体到底如何?本宫要听真话。”
钟太医站起来,双手下垂,毕恭毕敬道:“回娘娘的话,有些话臣不敢乱说。”
是不敢说,是不能说,还是不愿说。
杜皇后瞥了眼吴嬷嬷,吴嬷嬷会意。立刻带着其他宫人一并离开。
“现在钟太医可以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钟太医犹豫片刻,道:“以微臣看,皇上龙体已经到了虚不受补的地步,情况很不好。”
杜皇后喝口热茶,要他继续说。
“去年微臣曾委婉提醒,请皇上保住龙体安康,切勿虚耗,”说着,他顿了顿。瞄了眼杜皇后的脸色,“但?淑妃深得恩宠,所以……”
杜皇后冷哼一声:“所以皇上毫无节制,导致身体不济?”
钟太医默认。
可,能行走后宫的太医们都知晓,?淑妃是皇后的人。
再往深想,事情变得微妙起来。
一面杜皇后催办太医院尽快治好皇上的病情,另一方面为哄皇上开心,不惜亲手送美女上榻。
这头太医们拼命想方设法稳固肾气精血,那头皇上禁不住美色诱惑,有点精力就往外泄。
但这都不是最主要原因。
主要原因是头风病,因为头疼发作时,无法整夜安睡,加之国事操劳,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
而杜皇后的美人计,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
催皇上快点死……
有些事细思极恐。
再看杜皇后,依旧一副看似关心实则淡漠的神情,接着问:“依钟太医之见,是现在尽快立太子为好,还是等开春之后。”
明里暗里是问皇上能活多久。
钟太医迟疑片刻,眼底划过一丝狠厉,声音一低:“依微臣见,越快越好。”
这一句“越快越好”,即回答皇后的问题,也表明自己立场。
杜皇后懒懒靠在贵妃榻上,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胜利微笑,淡淡道:“本宫知道了,钟太医请回,务必治好圣上龙体。”
最后一句话,特意正话反说,在“治好”二字上加重音。
钟太医说明白,起身跪安,告辞。
等他离开,吴嬷嬷进来,笑声问:“娘娘,此人靠得住吗?”
杜皇后闭目养神:“从他踏进坤德殿的一刻起。不已经表明立场了吗?”
吴嬷嬷会意,提醒:“老奴只怕此人,说一套做一套,办事不牢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