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前在水中泡过不少时间,甚至有些地方已经浮肿溃烂,到了惨不忍睹的地步。
夕月看着眼泪已经留下来了,她何曾见过有人受这么重的伤,且这人还是王妃!
更不用说是孟昭衍,甫一看到这些出现在宋画祠身上,他心里就是一阵钝痛,痛的他几乎不能呼吸,甚至已经不敢上前一步,就这样仿似被钉住一般挪不动步子。
他一瞬间红了眼睛,将夕月放在一旁的的干净衣衫拿过来,哑声道:“还愣着干什么,不要让祠儿受凉了。”
夕月已经不敢动作了,生怕不小心就将这原本就严重的伤势再碰着。
而孟昭衍屏着气息,将衣衫盖在宋画祠身上,再小心搭上一层被子,就叹了口气,道:“小心护着王妃,伤口不能再压着,且让她这样吧。”
许是昏迷中的宋画祠察觉到了后腰处的疼痛,方才擦掉的汗此刻又冒了出来,且面上漫上的是孟昭衍不忍心再看到的疼痛的神色。
现在宋画祠是侧着身子躺着的,依旧是背对着他们,若不是孟昭衍前面看到了,实在难以想象已经重伤昏迷的她都能感受到的疼痛是什么感觉。
孟昭衍将床帘放下,走到外面将陆霖深叫进来,道:“霖深,你且进来吧。”
好在因为方才夕月及时,陆霖深没有看到什么,不然得是真的失礼了,他兀自镇定下来,走到房内,看到孟昭衍阴沉得仿似能滴下水来的神情,心中不禁“咯噔”一声。
“王爷。”
“如霖深方才所说,王妃除了内伤之外,腰部还受了极重的外伤。”
陆霖深皱眉问道:“王爷可否形容一下是有多重?”
“青紫毕现,血迹斑驳,皮肉溃烂。”
“腰部?”
孟昭衍点头,“正是。”
陆霖深的眉狠狠拧了一下,面色愈发凝重,他沉吟片刻,而后道:“按王爷所说,这是皮外伤,但是腰部的伤与身体其他皮外伤不一样,腰部位置极其敏感,联通神经,如若伤势过深,或许就能损伤经脉,到时候就不只是外伤了。”
顿了顿,他又道:“此事,还需臣亲自顾看一下。”
孟昭衍当然不可能同意,宋画祠的身体不可能给除了他以外的人看。
他皱着眉,低垂下眼睑,问道:“除此之外,霖深再无其他方法了吗?”
陆霖深定定看着孟昭衍,不说话,却已是默认的意思。
但是现下只能两相僵持着,孟昭衍不可能同意,陆霖深也没有其他办法。
最后,还是陆霖深深叹了口气,道:“王爷,此事若是不让臣看,那只有等王妃醒过来,再测试王妃是否伤及经脉。”
“霖深有几成把握?”
陆霖深苦笑道:“臣未曾看过一眼,又怎会有把握?”
两相再次沉默,孟昭衍别开眼,他不可能拿这件事去赌,也不可能去祈愿宋画祠没有伤到经脉。
如果伤到了,也许宋画祠也就步了他的后程,也成了个不能行立的瘸子,他不可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两相权衡,他哪点儿都不想退让。
“霖深可否交于本王法子,让本王与王妃诊治?”
陆霖深摇了摇头,道:“此事,绝非易事。”
孟昭衍定定看着他,“可以一试。”
陆霖深先给了孟昭衍一瓶膏药,细细处理过宋画祠的皮外伤,包扎好,在宋画祠腰间垫了一个软垫,勉强可以让她正躺下,到底舒服些,且还要找人看顾着,两个时辰一换。
孟昭衍随陆霖深来到宋画祠的药房,将查看的方法一一细细告诉孟昭衍,并找来下人试过。
如此教了有一下午,孟昭衍的学习能力自然是不容小觑的,方法学得很快,但主要还是要多加试手,试手熟练之后方能有成效。
但是试手过去就真如陆霖深所说的,是真的实属不易。
孟昭衍失手的次数越多,他心中的慌乱也就随之增加。
☆、第189章 算不清
时间一长,孟昭衍想要再站起来时只觉得双腿再次陷入无知无觉中,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无奈,再看天色,已至深夜,陆霖深的宫门算是进不去了,只能在王府住下。
孟昭衍将人安排好,再叫人拿过自己的轮椅,就缓缓离开了药房。
他再次到绘颜阁时,宋画祠已经转醒一次,后又服下陆霖深给开的内服的药睡下了。
夕月一直守在旁边,已至深夜,困得直打哈欠,孟昭衍进去后就让她先下去了,自己在旁边守着。
宋画祠的衣服又刚被换过一次,现在还不需要孟昭衍担心过多。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孟昭衍到现在也只在宫里吃了一顿早膳,但是自己完全没有饥饿感,光忧虑宋画祠的情况就够他受的了。
也就趁现在这点时间,孟昭衍将宋画祠翻侧过去,缓缓解开她的衣衫,而宋画祠依旧昏迷不醒,恍然未觉。
“祠儿,我现在做的事情,若非逼不得已,我不会去做,只想你醒来后不要怪我。你的伤势极重……我不敢拿你的身体去赌,故而才有这一举措,你且忍耐。”
就算知道宋画祠现在醒不过来,孟昭衍依旧要这样说,为了宋画祠清白,为了他心中清明。
加上这次,他已经是第二次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染指她的身体,就算他心中对宋画祠怀有绮念,也不愿意是在宋画祠心不甘情不愿的情况下碰她。
可是偏偏天不由人,如果不是他,就要是其他人。
他做不到。
最终权衡下还是如此,孟昭衍将宋画祠仅穿着的一层外衣褪去,她整个白皙却显瘦削的背部就露在他面前,还有那不容忽视的伤口。
一大块白布蒙在上面,短短一会时间,已经再次渗出血渍了。
孟昭衍简直不忍看下去,他两指并拢点下宋画祠的几个穴道,暂时为她止血,又将其的伤口处理了下,方见到伤口本来面貌。
心中仿似有条鞭子在抽打,他伸手上去,却连指尖都在颤抖,昏黄烛光下,能看到孟昭衍闪动的双眸,里面盛满了不能言说的苦痛。
“祠儿,都是我的不好,将你独自留在宋府,还未保护好你,我……我宁肯这样的伤疤是在自己身上,也不愿……也不愿它就这样毁了你!”
孟昭衍一只手抓着床沿,用力到指节泛白,才能勉强止住自己心中泛涌的悔恨。
“当初是我允诺你一番平稳的生活,你既为我研制出药物,而我却没有履行诺言,将你置于如此境地,是我没有做到,你却还要百般忍耐着,忍耐这些本不该降临的危险。”
“怪我,还对你动了绮念,若非如此,你也断然不会要逃开我回到宋府,也就不必受到这些迫害……呵,我还以为……”
还以为时日长了,她就能想清楚,能看到他的一片真心,以为这世上本该就没有自己不能打动的人。
可是这些以为,通通叫现实给碾了个粉碎,他一生骄傲,断在了宋画祠身上,他宁肯放下这些,什么也不管不顾,只为她寻一片栖息。
只要她安然无事。
“只要你安然无事,叫我做什么,我也愿意。从此往后,我再不逼你了,你也无需躲我,你又……何必躲我……本该就是我乱动了心思,我这样的人,生来就是……”
是该孤独终老。
皇室最是凉薄便是人心。
皇帝坐拥后宫,无一人真心相对,膝下儿女双双,明争暗斗不断。
那或许,就是他的以后。
孟昭衍凝起苦笑,他手上暗暗用力,按着陆霖深交给他的法子,慢慢在其腰间施力,一边动作,还要一边观察宋画祠的表情。
然而当他俯下身去看时,却看到宋画祠一双盈满泪的双眼,此刻正望着正前方,一动不动,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滑落,打湿了她头下枕巾。
孟昭衍心里一惊,慌忙拿过被子掩住宋画祠的身体,那边宋画祠闭上眼睛,狠狠吸了一口气,却什么话也没说。
“祠儿,你怎么……怎么醒了?”
床榻里无声,连呼吸声都没有,孟昭衍闭了闭眼,想开口,却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本以为宋画祠已经昏睡过去,没想到她再又转醒。
良久后,孟昭衍心中突突挑个不停,正想再开口询问,宋画祠却双手撑着慢慢翻过身来,她想要坐起来,又想到自己身上衣服所剩无几,而后只能侧躺着,面对着孟昭衍这一面,却是没有看他。
她道:“孟昭衍,不必做了,腰上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及内里,这个我知道。”
宋画祠当然知道孟昭衍要做什么,但是她的腰部脊髓确实没有伤着,虽然腿下动作有些吃力,但顶多是神经被冻了一下,后期做好复健就能恢复过来,所以多的动作不需要再有。
况且孟昭衍这样毫无屏障地碰她,她肯定是有所抗拒的。
其实从孟昭衍进房以后,宋画祠就渐渐转醒了,她白天昏迷了太久,虽然身子仍旧无力,但好歹意识很清醒,回想今天发生的事情,就更加不困了。
而后面孟昭衍对她说的话,她却句句听在了心里。
原本宋乔淑还问过她孟昭衍有没有亲口表白过,而此刻,却是明明白白地说明了他的心意。
她一时真的不知道做何感想,但是刚开始那份尴尬的感觉倒是没有了,听到后面,有的只是无尽心酸,心酸到她没忍住,眼泪就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