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的是,姐姐温柔甜美,事事顺着他缠着他,但如今上阳殿那一位……淑妃摇了摇头,她看不透这个小皇后。
“娘娘,王婕妤在咱们宫门口。”尔珍忽然道,指着前头安乐宫门前站着的人说,“您看,那是王婕妤吧?”
淑妃微微蹙眉,渐渐走近,王氏便主动迎了上来,淑妃问:“找我有事?”
王婕妤忐忑不安地说:“娘娘,泓儿虐待宫女的事,皇上那儿还没有发落,臣妾心里实在很担心。想主动去清明阁请罪,又不敢去,娘娘……您能给臣妾出个主意吗?”
淑妃略有些不耐烦,只道:“进门说吧。”
这天直到夜里,宫里的气氛都异常的好,仿佛三年来终于有个当家做主的人了,虽然不能否定淑妃昔日的辛勤,可就长公主这件事上,她也是向来和稀泥的。本以为太后要留下这位瘟神,从此由着她在宫里作威作福,又不是正经主子且品格那么差,谁乐意白白受气,现在走了干净,人人都欢喜。
项晔见周怀也是莫名其妙的一脸喜色,可他心里正不好受,秋珉儿到底是故意无视自己的笑容,还是她真的没看见?在周怀询问皇帝夜里去哪里时,他烦躁地说:“哪里也不去。”
然而入夜时,淑妃带着亲自炖的汤来了清明阁,不知她从此还能不能这样出现在这里,但过去,至少不会有人拦着她。
周怀一如既往地为她通报领路,到了书房,依稀从书架之间透出光亮的地方,能猜到皇帝在那里,淑妃笑道:“皇上,臣妾来了。”
半晌后,皇帝才提着一盏琉璃灯,从书架之间走出来,淑妃嗔笑道:“夜里头看书,可要把眼睛看坏的。”
项晔撂下琉璃灯,对汤水飘出的香气无动于衷,冷冷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淑妃也不生气,早已习惯皇帝的脾气,反问:“是不是往后,臣妾再也不能来了,皇上是怕皇后娘娘生气吗?”
项晔不以为意,坐定后道:“放下,你就回去吧。”
“臣妾想看着皇上把汤喝了,您今晚都没用膳,太后一定要担心了。”
“朕没有胃口,先放着。”项晔还撑着几分耐心。
“若是皇后娘娘送来的,皇上是不是立刻就喝了?”可淑妃,却戳着他的心骨去。
项晔将手中的书拍在桌上,怒道:“你越来越放肆。”
淑妃眼中含悲,勉强露出笑容:“皇上,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能替代姐姐了是吗?”
“退下!”
“皇上心虚了?”
项晔起身来,怒视着淑妃:“你是怎么了,好端端地说起这些话,朕还没有生气前,立刻退下,不要忘了自己的分寸。”
淑妃冷笑:“臣妾是想学学皇后娘娘,是不是和皇上对着来,是不是无视皇上的威严,皇上会更加喜欢臣妾。”
“来人!”项晔真的被惹恼了,见周怀战战兢兢地进来,他怒道,“把淑妃送回去,往后没有朕的传召……”
但皇帝稍稍冷静了些,无论如何,这个女人为自己,为王府,付出了所有的青春。
周怀见这架势,悄悄退了下去。
淑妃慢条斯理地收起了汤碗,她的心意从来也没被完完整整地对待过,往后更加要缺一块了,口中更是道:“大婚那晚,皇上冲到安乐宫,那么粗暴地行云雨之事,可是那晚之后,皇上就一点心思都没了。别人只道臣妾风光,把美若天仙的皇后都比下去,却不知臣妾在您身边忐忑不安,不过是个被您用来遮掩心思的幌子。”
“你还想说什么?”
“十几年了,臣妾能听皇上一句真心话吗?”
项晔直视着淑妃,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
淑妃凄凉地一笑,再次问皇帝:“皇上,是不是终于有人,能去取代姐姐了?”
皇帝漠然。秋珉儿说得很清楚,她不会取代敬安皇后,也不屑取代任何人,她说没有女人愿意去做另一个女人的替身,但是这么多年,淑妃都在努力取代她的姐姐,甚至毫不掩饰地向他表露这样的心迹,似乎也因为这样,项晔才会很自然地认为,会有人要取代若瑶在他心里的地位。
“没有。”皇帝回应了。
“没有?”淑妃显然不信,她总比其他人要更了解这个男人,那个硬拖着自己去长寿宫瞎显摆的皇帝,难道不是因为皇后的出现,动摇了他心里坚如磐石的痴情吗?
皇帝背过身去,不再那么烦躁,淡淡地说:“退下吧,往后要来,也只管来,但是今晚朕没心思陪你说话。”
淑妃在身后轻声问:“皇上喜欢皇后娘娘是吗,大婚那夜就喜欢上了?”
皇帝冷然道:“朕不需要向你交代这些事,也不许你再问第二次。”
可是答案,已经明摆着的了。
淑妃苦涩地笑了笑,轻轻一叹道:“还有一件事,皇上可知道大皇子虐待宫女的事,王婕妤那儿一直担心着,等您发落呢。”
项晔转身,他本是知道的,但后来为飓风侵袭沿海一带的事忙碌,就把这一茬忘了。说起来,他还真是从没在两个孩子身上费过心,他的长子都快八岁了。
上阳殿中,灯火渐渐熄灭,珉儿要入寝了,没有皇帝搅和,今夜又会是好梦。而清雅来为她放下蚊帐时,脸上笑盈盈的,像是遇见什么特别好的事,珉儿不禁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清雅道:“今天的事,奴婢想起来就忍不住笑,娘娘您可真厉害,宫里都传遍了。”
珉儿不以为意,找到舒服的姿势,就想睡了,可没来由的,想起了皇帝那兴冲冲的笑容,想起他还特地绕到自己面前,想让她看见似的。
珉儿摊开手掌心,烫伤的地方已经结疤了,这么小的伤口,根本不值一提。
第052章 这个皇帝做得很失败
那么小的伤口不值一提,自然白天发生的事同样如此。只是让珉儿大开眼界,她原以为的规矩森严威严庄重的天家,竟不过如此。
那慧仪长公主,如同泼妇一般哭闹,就是元州村子里最刁钻的媳妇,也不会那样坐在地上哭,堂堂皇家,却能容许这样荒唐的事。
初嫁到上阳殿,清雅请她每日更换数套礼服,妃嫔也是锦衣华服看起来规规矩矩,可这繁华的表象下,藏着的却是一个不成体统的后宫,不成体统的皇室。
不是珉儿轻易看不起人,更不是珉儿瞧不起自己的夫家,纪州那远在边关的,作为一道国门防线的地方,纪州王府曾经的生活,一定是自由自在的,没有那么多讲究,没有那么多需要做出来装给别人看的体面。
珉儿曾希望自己能尽快适应皇宫里奢华的生活,可如今在她看来,反而是整个后宫还没有一个皇家该有的尊贵气度,就连项晔,他也一点都不像一个皇帝,初来时,她以为整个宫里的人都怕皇帝,现在却觉得,宫人们怕的是“皇帝”,而不是项晔。
清雅带人退下了,殿门被轻轻合上,寝殿里安静下来,珉儿重新蜷缩起了拳头,安然闭上双眼入梦,明日天亮了,再好好想想,她这个皇后该如何生存下去。
隔天一早,太后在长寿宫用早膳,淑妃没有来,她以为昨夜皇帝在安乐宫,问了林嬷嬷,才知道皇帝在清明阁哪儿都没去,淑妃虽然去过一趟,但早早就退下了,也不知在里头说的什么话。
太后搁下碗筷道:“她不来倒也好,总是在我面前那么孝顺,我总觉得该给她些什么,偏偏晔儿那里不能答应,不如往后都不必再来了,我也能清清静静吃顿饭。”
嬷嬷笑:“您是如今得了可爱的儿媳妇,瞧不上淑妃娘娘了?”
太后嗔怪:“胡说什么,珉儿可不是见天来的,那孩子的孝顺是放在心里的,一点也不做作。当然了,我也不是说淑妃做作,就是这么多年一成不变的,她辛苦我也心累,何必呢。反是像珉儿那样自在些,大家都轻松不是吗?”
“总之呀,就是皇后娘娘好,别人就不是了。”
“你又胡说,叫小丫头们听去嚼了舌头,倒是我的不是了。”
林嬷嬷给太后送上一碗燕窝汤,笑盈盈道:“做婆婆的,哪有不偏心的,只是您这样子偏心儿媳妇不偏心儿子的,奴婢也是没见过了。”
太后气道:“那混小子,只会给我添堵。”
林嬷嬷却又正经神情道:“娘娘如今进宫没多久,年纪也小,可是再过几年就不一样了,且不说和皇上能不能恩爱和睦,的位置摆在那儿,后宫大权,淑妃娘娘早晚要交出手吧,这里头的纠葛取舍,少不得还要您和皇上来做主的。要说淑妃娘娘也不是坏人,这么些年为了王府为了后宫,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看待,娘娘是个果断干脆的人,就怕太干脆了,伤了人心。”
太后眉头紧蹙:“好好的,你怎么又给我想出这件事来添烦恼,眼下不是挺好的,珉儿她瞧着,也不像是乐意揽权的。”
主仆俩絮叨着这些事,底下宫人说,沈将军回京了。为了飓风一事,皇帝一个夏天都在外奔波,他提前回京,留下沈哲善后,这会子才刚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