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我听清雅说,长公主都四十岁了,若是十四岁也罢了,您何必还要照顾一个四十岁的人?”珉儿微微含笑,看起来很温柔,说的话,却是太后无论如何也说不出的。
“清雅。”珉儿指了指周觉身后的乳母道,“方才那个人打了你一巴掌,照着宫里的规矩惩罚她,然后逐出宫去,命京城衙门记下这个人,永远不许她再入京。”
清雅顿时什么委屈都没了,带上人照着皇后吩咐的去办,几个太监不由分说地拖走了那个乳母,另有几个人守着那周觉,不许他胡乱地闯。
孩子受了委屈,又见乳母被拖走,忙跑回长寿宫去找她的母亲,这边淑妃才把慧仪从地上搀扶起来,就见周觉跑来说:“娘,他们把乳娘带走了,娘,他们又打我。”
淑妃身边的尔珍跟了进来,道明了缘故,长公主听说自己的婢女被皇后驱逐出宫更永世不得入境,登时气得脸色发紫,拽着他的儿子,唬得周觉瓜瓜乱叫,气急败坏地就冲去追赶太后和珉儿。
这边远远就听见孩子的喊叫声,太后驻足一看,见慧仪风风火火地冲来,她弱弱地对珉儿道:“你看,忍一时风平浪静,和这样的人,真是纠缠不清的。”
珉儿淡淡一笑:“母后,没事的,我们元州也有无赖,村长带人打一顿,就服气了。”
此刻慧仪已经冲到了面前,也不知是自小丧母没有人教养,还是后来在京城那些年养成的怪脾气,真真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一开口果然还是那句珉儿没听过,但林嬷嬷一众人已经听得耳朵生茧的话,她哭着问太后:“若不是我娘走得早,若不是我弟弟没了,如今谁敢欺负我孤儿寡母。太后,我娘当初对你多好,把你当亲妹妹一样看待,你都忘了吗,现在要把我的奴才驱逐出去,你怎么不把我也连带着驱逐出去。”
珉儿对身旁的人道:“既然长公主由此请求,你们带长公主离宫吧。”
四下顿时静了,慧仪直愣愣地看着珉儿,一转身,竟抱着太后的裙摆哭道:“我娘若知道我现在这么惨,一定会死不瞑目的,太后,你不能对不起我娘……”
只因长寿宫里闹得不消停,早有人把话送去清明阁,项晔素来是不忍这个姐姐的,可是拗不过母亲心善,而过去哭闹几番满足她的要求,不论如何总是要走的,但这一次,怕是缠上了甩也甩不掉。
如今除了母亲,他又多了一个人要守护,他不能再容忍这个姐姐在宫里作威作福,更不能容忍她伤害珉儿,这会子正往长寿宫赶来,远远就看到母亲和珉儿在那边,而那熟悉的令人讨厌的身影,正缠在母亲脚下。同一个爹生的儿女,怎么就……
“皇上!”周怀惊呼了一声,而项晔已经看到了,上阳殿的人正动手把纠缠太后的人拖开,那慧仪长公主疯了似的扑腾着,哭声都传过来了。
这边太后被惊得一愣一愣的,拉着儿媳妇说:“珉儿,算了吧,她好歹也是皇上的姐姐,闹得这么难看,也给皇上丢脸不是?”
“放开我!”慧仪呵斥着宫人,总算挣脱了束缚,她仪容不整面色狰狞,冲上来就对太后说,“你这就下旨把我赶出去,下旨把我赶出去,让我带着旨意去父皇母后的灵前哭一场,看看他们,还能不能保佑你和你儿子坐稳这江山。不过是乱臣贼子而已,还真把自己……”
“啪”的一声重响,比方才那乳母打清雅的力道大多了,谁也没想到,一贯优雅的皇后,在上阳殿中安宁淡泊,总让人恍然以为见到仙子的皇后,竟然出手一巴掌打在了慧仪长公主的脸上。
项晔倏然停下了脚步,心中也是一惊。
慧仪捂着脸,而宫人们似乎怕她会对皇后动手,已将太后和皇后护在身后,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抬头看到项晔走来,立刻拉着自己的儿子往地上一坐,哭她死去的丈夫,哭她早逝的爹娘。
“把她的嘴堵上。”珉儿冷然出声,唬得宫人们都呆了呆,一个宫女把自己的帕子递给边上的太监,那几人才豁出去了,上去扭了长公主,结结实实地堵上了她的嘴,索性把手脚也捆上了。
受惊的人死命地扑腾着,太后为难得不知如何是好,连连对珉儿说:“算了吧,这一闹,我怎么向……”
可项晔已经走来,珉儿周正地向他行礼,而故意晚些赶来的淑妃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也没想到皇帝会来,悄悄跟在太后身后,一并向皇帝行礼。
地上的人还扑腾着,宫里的人无不觉得新鲜,这么多年了,慧仪长公主哪次不是闹腾一番后,得意洋洋地满载而归,还是头一回见她吃瘪。
“晔儿,你看这事?”太后还是忧心忡忡。
可儿子并没有看着她,似乎更没听见她说什么,只是径直冲着珉儿一笑,无言的笑容里,是在褒扬她的果断,皇帝早就想这么做了,什么姐姐,不过是个泼妇无赖。
但珉儿却没在乎这一抹笑容,转过身淡淡地说:“请皇上下旨,不许慧仪长公主再进宫。”
第051章 大婚那夜就喜欢上了
项晔却像是不死心,绕过来又对着珉儿,很想让他看见自己的笑容似的,可珉儿转身去搀扶太后,温和地说:“母后,我们去太液池边上走走。”
兴冲冲的皇帝落了个没趣,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而太后则惦记着儿子会不会真的下旨再也不许慧仪进宫,她并不想被项家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这是老太太心里过不去的坎。
但是儿媳妇方才那么强势,自己也不好拂她的面子,勉强说了句:“先把人送出去,其他的事……回头再说吧。”
珉儿没有再三强调,话已经撂下了,之后皇帝怎么做,太后怎么做,她并不能勉强,这是她的态度。而她有皇后之尊,往后这慧仪若还是胡搅蛮缠,她依旧不会由着她。
太后忧心忡忡地跟着珉儿到了太液池边,想起珉儿方才打了慧仪一巴掌,捧起她的手心疼地问:“打疼了吧,傻孩子,何必和她动手呢。”
“这样的人,没道理可讲,当然只能动手了。”珉儿笑着,想了想,还是问太后,“您为什么要容忍这样的人,之前听清雅提起,儿臣还以为是她夸大其词,此刻见到了,才知清雅说的不过是皮毛。”
太后叹道:“我总是后悔,小的时候没管教她,那时候总觉得自己立场尴尬,没资格管教,而她也始终只把我当庶母,根本不会听我的,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提起她我就烦就怕,她的母亲真的是很温柔的人,怎么生的女儿,简直就像个泼皮无赖。”
“不是像无赖,根本就是。”珉儿俨然女主人的自觉,对婆婆道,“儿臣能体谅您心里的顾虑,可现在皇上是天下之主,您要给这样那样的人交代,那皇上呢?是被诟病亏待原配之女丢脸,还是被一个无赖搅得六宫不宁丢脸,这里头的轻重显而易见。母后,不如把这件事交给我,您说过我,从此是后宫的女主人,儿臣容不得这样的人骑到您头上来。往后即便被人说三道四,也是臣妾这个弟媳妇容不得大姑子,和您在没有干系了,可好?”
“珉儿……”
珉儿神情坚定:“方才她说皇上是乱臣贼子,只这一句话,就是死罪。”
太后纠结的神情渐渐淡了,见儿媳妇如此坚定,像是也给了她勇气,点了点头道:“孩子,母后听你的,往后这事儿我就不管了,这一年一年地被她闹腾,我也受够了。”
珉儿心里一松,就怕婆婆太执拗,反显得她自作多情。
这一边,慧仪已经被人遣送出去,这位从纪州王府一直嚣张跋扈到皇城的大小姐长公主,今日头一次吃了亏,昔日王府的旧人也好,这三年在宫里见识过她厉害的宫人也罢,无不觉得出了口恶气。对待年轻的皇后,更是刮目相看,刚才那一巴掌,看得人太解气,如林嬷嬷之辈,心里头不知把这无赖撕碎多少回了,却不得不一年年地忍耐着。
皇帝回清明阁后,淑妃只能回自己的住处去,她脑仁生疼,可尔珍却难得那么兴奋,她也是被慧仪欺负过的,这会子正喋喋不休:“都说皇帝家还有三门穷亲戚,可亲戚不怕穷,就怕亲戚无赖,到家里好吃好喝供住,他还挑三拣四。皇后娘娘真是厉害,那一巴掌脆响,真该反手再……”
“行了。”淑妃呵斥她,“你今天怎么话这么多?”
尔珍这才收敛,冷静了些道:“奴婢就是觉得解气。”
淑妃冷冷道:“是啊,皇后是厉害,她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会在乎一个泼妇?”
想起刚才的情景,淑妃更是觉得不可思议,皇帝竟然那么殷勤地对着皇后笑,可偏偏小美人根本不看他一眼,皇帝那脸上的失落,就快藏不住了。可见男人都是一个德性,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
昨夜,帝后第一次同房了,到底怎么样,淑妃想象不出来,可她现在很明白一件事,果然从一开始,从大婚那夜起,皇帝就喜欢上这个女人了。之后做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事,不就是因为喜欢上皇后,一面是不愿承认,一面又不知该如何表达。还是和十几年前一样,当年那个少年,也笨拙地,不知道该如何向她的姐姐表达喜爱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