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该出力的时候躲到一边,出了成果的时候伸手来摘桃子啦,比如安插一些庸才来坏事啦,又比如冥顽不灭,就是不肯同意啦……然后两人个人又你一言我一语的完善了阴招如何对付这些人。
听得皇帝……也蛮爽的。皇帝也知道自己如今的困境,实因整个风气都不太好,忠臣、好人,有!自私的、挖墙角的可也不少。更让人郁闷的是,忠臣的忠忠,只是忠诚,它代表不了人品的其他方面更代表不了能力。要有个人,他就是忠,也认为自己是忠,但是凡有进步意义的政策他都反对,那这货还不如一个能做事的奸臣、权臣。
程素素见李丞相与谢麟将能说的都说了,便指出了另一件事:“陛下想过金银多了会有很大的麻烦吗?”
皇帝奇道:“不瞒夫人说,我如今只恨钱少!”
“更该恨的是物产少呀,”程素素打了个很简单的比方,“现有一百斗麦子,有一千枚铜钱。十钱一斗。若依旧是一百斗一麦子,而有两千枚铜钱,就是二十钱一斗了。”
话说到这里,其他三个人都露出了沉思的表情。他们三个人虽然种种经济学说或许没有形成理论,却是政务上的老手,马上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问题。这果然是一个会冲击体系的大问题,比起它来,什么收益不够多啦、有人从中阻挠啦等等等等,就都成了鸡毛蒜皮了。
程素素又说了:“然而如今不能没有金银。”
这就是她觉得幸运的地方了,这时机真的太好了!国家处在一个必须有变化的情境下,不变就完蛋,皇帝明白人,他必然选择变,也必然想选择一个能够根除如此隐患的方法。一旦选择了这个方法,接下来就会被事情的发展推着走。
解决一个问题,就会引出另一个问题来,一个推一个,推一得再也不能回头。
皇帝与李丞相、谢麟对望一眼,三个人心中同时闪出一个念头来——这事儿朝廷不可能放手!但又不能全由朝廷来接管。朝廷一旦放手交给私人,那一定是脱缰的野马一样,奔到一个令人措手不及的方向。又不能全由朝廷去管,由朝廷一力承担了,科科,那还不如放给私人去干了。
程素素本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讲一讲宏观调控什么的。万万没想到,宏观调控这玩艺,这三个人玩得比她要溜得多了。或许没有“宏观调控”这个名词,但是他们实际操作起来,就是往这个路子上走。
听到最后,程素素心里有点讪讪:“挺好,挺好,就是这样的。不过……”
“还有不过?”李丞相拽了拽胡须。
程素素无奈地道:“饼画得太大了啊,运矿产要不要更多的海船呀?有海盗怎么办呀?当地要不要管起来呀,哦,这个您已经想到了。这做买卖吧,得有投资的。”扩大再生产的规划,你们好像没有讲到啊!
皇帝拍板:“此非一朝一夕之功……呃,老师与芳臣你们,暗中拟个章程出来。夫人有何良策亦不妨直言。”
新的政策的制定与策略的改变一样,都不能一拍脑门就决定。拍,也要多拍几次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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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冲冲的来,沉甸甸的走,回宫的路上皇帝虽不如出宫时那般开心得要飞到天上,心里却踏实了不少。走到一半,皇帝突然改了主意:“老师先回,我去齐王家。”
这样的大事,皇帝一则信任自己的老师,二则也信任给他出了这个主意的人,要说心里最依赖的,还是他的亲叔叔齐王。毕竟是干系皇家的事情,皇帝既需要齐王的支持,也需要齐王的提醒。
齐王在正事上还是靠谱的,李丞相叮嘱护卫一定要保护好皇帝,自己便独自回宫了。
齐王府如今也不见萧条,皇帝见到齐王的时候却很心疼:“您身边怎么连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呢?”光看着小厮、护卫、太监,小厮、护卫、太监!丫鬟呢?温香软玉哪儿去了呢?搅得京城血雨腥风,桃色秘闻满天飞的齐王,这是改行做和尚了吗?
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怎么能没有细心的照顾呢?
齐王倒看得开:“烦。”
皇帝侄子一噎。
齐王叔叔也不好意思了起来:“七郎为何出宫了?”皇帝前头几个哥哥都夭折了,排行就排到了老七。
皇帝将人摒去,低声将事情对齐王讲了。齐王看侄子眼巴巴地望向自己,知道是问自己的主意,他的脑筋也转得快:“不是不能忍受。”到了这会儿,谁要相信照原来的方法做,自家江山还能千秋万代,谁就是傻逼!大家都怕被推翻。如果是开国时太祖那会儿说这个,谁都不会把它当一回事儿——才建国呢,真想不到那么远。如今却是内忧外祸,叔侄俩的底线被压得很低了。
齐王也看出来了,这么闹下去,必然是要换一茬人上来。且土地的重要性没有那么高的,一些比较抽象的概念就会变得更重要。甚至皇室的集权会受到很大的冲击。为啥一直重农,并且不很提倡商业?就是因为这个啊!他们并不是一无所觉。
但是,比起亡国,不是不能接受。且这只是个开端,主动权还在己方手上。
皇帝吃了颗定心丸,又吞吞吐吐地说了另一件为难的事情:“叔,你看,谢麟的夫人……这个……”
“她怎么了?”齐王对程素素的评价还是不错的。
“我素来不像阿爹那么信鬼神的,近来忽然有些明白阿爹了。叔,我……”
“不知道如何处置她了?”
“不,不是处置,”皇帝否认,“是不知道该感谢到什么样。有时候想,瑛儿是不是也需要一点点好运气?是否该让瑛儿与她走得近一点呢?她的想法很新奇,瑛儿会需要的,但是……士人毕竟又是国之柱石,这个……”
齐王向来是个果断的人:“不谈气运,只说这个人,值不值得东宫花费些许时光去亲近一二?在她身上花费的光阴,抵不抵得上收获?”
皇帝豁然开朗:“叔!我明白了!”
齐王道:“我觉得是值得一听的。将太子全交给她是不行,她经过事、办过事,然而看似圆滑,内里还是有一股书生意气。不令我讨厌,但是太子不太适合变成这样的人。路是她指的,听她继续指一指,也没什么不好。”
皇帝叹道:“她要是个男子就好啦!我必一日三擢,令她辅佐太子。”
齐王表示了赞同,他也有这个想法:“谢芳臣是能臣,然而比起他的夫人,多了几分私心。”
皇帝笑道:“咱们说这许多,不就是在说一个程道灵吗?”
齐王也笑了:“是啊。”
皇帝从齐王这里得到了主意,心情很不错。回到宫中,想去看儿子,却发现儿子并不在东宫里,连同他们的同学们,被皇后叫过去了。皇帝转到中宫的时候,皇后那里对伴读小同学的“亲切慰问”已经告一段落,四个乱神被皇后释放到庭院里玩耍,皇后本人则压低了声音问张起:“谢家是不是还有什么教子的秘诀?”
就在刚才,皇后本着关心儿子的学习,以及考察儿子同学的目的,将四个人唤了过来考较。背书,几个人背得参差不齐,其中太子背得最好,吴确同学背得最差。皇后本人也是读过书的,将五经以外的杂学略问几句,却是谢业答得最佳。及谈史,又是谢业学得最为透彻。
这玩艺儿除了“谁叫他爹是状元,天生就聪明”这个理由之外,就只有“另有教子之法”能够解释了。张皇后不相信自己儿子笨,最关键的是,她的儿子经书能背就行,不用背得最好,但是以史为鉴,以及山川地理人情世故,必须掌握得极佳才行!
拧了拧了,全拧了。
张起对儿子张君正的要求并不太高,望子成龙之心谁都有,能不能成龙,那就得看天份了。张君正别的不会,顶嘴特别强,曾回了一句:“爹你自己书也读得不好!龙生龙、凤生凤,我还没怨你,你先怪我不争气……”然后就被张起暴打了一顿。之后张起也有点泄气,的确,龙生龙、凤生凤啊。
然而张皇后的担忧又是实实在在的,张起摸了摸下巴:“我回去问问。他们可不能藏私!”
张皇后嗔道:“什么话说的?难道我不明白吗?瑛儿是太子,他们师傅也陪着小心,前辈们划下的道道,他们轻易也不敢越雷池一步,否则就会有人要说‘教坏太子’了。可是我看谢业这孩子这样也不错,你懂我的意思吧?”
“明白,明白。不过,娘娘,谢业这样儿,可不大好学。”
“你就说画虎不成反类犬吧!”张皇后没好气地道,“所以才要从根子上问。”
姐弟俩嘀咕了半天,才得出了个结论,皇帝来了。张起很乖巧地告退:“娘娘考他们功课,臣跟进来听一听。在家里考,那个小东西就会东拉西扯,还是在宫里老实听话。”
皇帝叹道:“天下父母之心莫不如此,又没怪你。去与他们亲近亲近吧。”
打发走了张起,皇后已起身来到了皇帝身后,皇帝手往下一滑,拉着皇后的手站到了窗边。张皇后耳根发烫,低声问道:“偷看小孩子玩耍有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