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若不是容琛特意指了出来,苏如禾倒还真没发现这个细节。
今日吹的是东南风,而闻人靳所坐的这个位置,恰好就是风口,吹来的冷风,尽数向着他而来。
但他的对面,如今坐着的是容琛与苏如禾,这个位置可是完全吹不到风,倒是甚为暖和。
若非闻人靳是真的喜欢吹冷风,那么便只有一种解释。
在容琛与苏如禾上来之前,还有一个人,就坐在他们所坐的位置!
不等闻人靳回答,容琛又不咸不淡地补充道:“而且有一点,本相有些不明。”
“桌上的菜肴,摆放的位置似乎是有些不妥,若是大公子一人独享,何故要将这些菜摆得如此远?莫不成,大公子早便料到,本相会来?还是,在本相之前,尚有人在?”
容琛这双眼睛,简直是要逆天了!
不过是一些简单的陈设现象,他硬是能从中察觉出与众不同之处来。
这也能间接地说明,容琛此人,心思极为细腻。
即便是被容琛一层一层剖析了出来,但闻人靳却是面色丝毫未变。
反是笑出了声来,摆了下手道:“容相明察秋毫,我甘拜下风。不过有一点,容相却是说错了。”
容琛有意无意地敲着桌面,“哦?”
“我的确不是一人,但我所等的人,还未到。”
闻言,苏如禾却是冷笑了下,接了下去:“是谁有如此大的面子,让闻人大公子等?不如让我猜猜,大公子等的人,姓苏,字弦之。”
苏家大公子苏执生的名字,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多。
但苏弦之这三个字,在书画界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说这句话之时,苏如禾的目光一直盯在闻人靳的脸上,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出端倪来。
但让苏如禾失望的是,闻人靳面色如常,听到苏如禾的话,还甚是认真地思索了一下。
而后,才回道:“苏弦之?这名字我倒是头一次听到。姓苏,莫不成,也是苏家之人?不过据我所知,苏家除了夫人之外,无人生还,莫不成……尚有苏家血脉留存于世?”
闻人靳这一席话,却是在转瞬之间,将话锋转回到了苏如禾的身上。
倒打一耙的本事,这闻人靳运用得如鱼得水!
苏如禾咬牙,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苏家有没有血脉留存于世,镇国大将军府难道会不知晓?”
“虽然当日抄了苏府的,是镇国大将军府,但下旨的可是皇上,夫人却为何,这般仇恨地看着我?”
闻人伽做的‘好事儿’,会没有他闻人靳的幕后谋划?
骗鬼去吧!
☆、113.看错,不会明白
苏如禾正想反驳,容琛却是将茶盏往桌上一搁。
随后不急不缓地起身,“既然大公子在等人,那本相便不打扰了。”
闻人靳也旋即站了起来,作了个揖道:“恭送容相。”
待容琛与苏如禾走出了酒楼,闻人靳才眯了眯眸子,一抬手,便有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身后。
“安全送回去了吗?”
身后的黑影恭恭敬敬地点首:“主子放心,已安全抵达。”
闻人靳这才满意地颔首,眸光透过窗棂,看着那辆明黄的马车逐渐消失在视线之内。
目光深邃,暗藏汹涌。
马车内,苏如禾憋了一肚子的火,恼火地瞪着面前依然自若的男人,“大人你分明也瞧出来了,闻人靳是在撒谎!”
“撒谎又如何?你一进去,不就前前后后寻了一遍,可曾寻到什么?”
被容琛这不咸不淡的话一堵,苏如禾到嘴边的话,瞬间就给憋回到了肚子里。
好一会儿,她才不甘心地嘟囔着道:“说不准,有暗道呢?万一,人就被他藏在了暗道里呢?”
“即便你能找到暗道,但倘若暗道里什么都没有,你又该如何?”
容琛的这些话,极为冷静理智。
本该,苏如禾不是这般冲动不计后果的人。
但此事涉及到了她的大哥,她根本便无法冷静下来,行事难免冲动,这些她其实都清楚。
可只要一想到,大哥有可能还活着,而且可能就在她的眼前,她便再也无法冷静。
“闻人靳此人,老谋深算,他既是肯让我们上楼,便是有十足的把握,即便是将厢房翻个底朝天,我们也决计找不出人来。”
苏如禾失落地垂下了首,眼眶有些泛酸,心口处亦是闷得难受。
有只大手,却在下瞬抚上了她的鬓发,随之,有冰凉的触觉,扣住了她的下颔,迫使她微微抬起首来。
“倘若你真的未曾看错,还怕,本相会揪不出闻人靳的尾巴来?”
在话落的刹那,有滚烫的泪水,便自苏如禾的眼眶流出,如断了线的珍珠,一滴接着一滴地砸在男人的手背。
“万一……万一不是呢?万一,真的是我看错了,我……”
容琛微微地叹了口气,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渍,“说哭便哭,你是水捏成的?之前那个敢于本相抬杠的苏如禾去哪儿了?”
苏如禾别开首,避开他的触碰,“你是不会明白的。”
那种亲眼看着至亲之人一一死在她的面前,却只有她一人独活于世的痛苦与绝望。
当她隐约之中似是看到大哥的容颜之时,那种溺水快要淹死之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的惊喜,没有人能深切地体会。
男人沉了沉眸,恰在此时,马车停了下来。
这次却是容琛先下了马车,并未等苏如禾。
刘管家早早地便在府前候着,一瞧见苏如禾时,他吓了一大跳,“夫人您……您眼睛怎么红了?”
苏如禾一怔,微垂下眼睑道:“没什么,就是沙子一不小心迷了眼而已。”
刘管家不由朝容琛的方向看了眼,低声询问道:“夫人,您与大人是……吵架了?”
☆、114.亏钱,不会食言
苏如禾怔了下。
容琛不高兴了?
她是真的不知晓,眼下,她一门一心都扑在之前在街上看到的那人是不是大哥上,哪儿有什么多余的心思去关心容琛的心情?
听到刘管家的话,她再朝容琛的方向看去之时,发现他不知在何时,已经入府了,转瞬间就消失在了视线之内。
她好像也没做什么,难道是有说错什么话了?
苏如禾发现,容琛这个男人真是难伺候,有时候动怒,总是莫名其妙的。
正想要说话,忽而有道声音传了过来:“夫人!”
闻声瞧去,原是太监首领常福。
“夫人,奴才奉太后娘娘的旨意,请您入宫一趟。”
苏如禾微微敛眸,“太后娘娘有何要事?”
常福赔笑着道:“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十公主殿下一直缠着太后娘娘,说想要同夫人您学沙画,夫人您也是知晓的,太后娘娘一贯拿公主殿下没法子,不知夫人眼下可有空,随奴才走一趟?”
十公主易思萝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要同她学沙画?
这个理由,苏如禾可是不信。
十有八.九,这是易东始让她进宫,所找的借口吧?
想来,自上次她与易东始谈定条件之后,也过了一段时间了,难道是易东始已经办好了?
心中这般盘算着,她便朝刘管家说道:“我入宫一趟,你去与大人说一声,晚膳不必等我了。”
说罢,也不等刘管家说话,她便随着常福上了软轿。
果真如苏如禾所料,到了慈宁宫之后,易东始便在内殿等着她。
一众的宫人都退了下去,整个殿内,只剩下一个常福随时伺候着。
“夫人请坐。”
易东始这个人,乍看上去真是一点儿都不像是个九五之尊,反而像是个世家公子,温润如玉。
看着极为平易近人,但苏如禾却是明白,这个人,才是真正地深藏不漏。
“皇上不愧是皇上,办事效率便是要比寻常人要高。”
苏如禾直接开门见山,不绕任何的弯子。
见苏如禾如此直接,易东始也只是笑笑,随之将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串金黄的钥匙,以及一块玉牌。
常福将其送到了苏如禾的跟前。
苏如禾掂量着手中颇为沉重的金钥匙,又把玩了下玉牌,笑吟吟地道:“既然皇上信守承诺,我自不会食言,不知皇上想要我做些什么?”
“这个不急,夫人才接手万宝斋,还是先熟悉熟悉业务,毕竟朕可是费了好大劲儿才买下的,多多少少,夫人也要先证明给朕看看,夫人是否有能力接管。”
眨了眨眸子,“这天下都是皇上的,怎么,皇上还会怕亏钱?”
苏如禾发现,这男人,一个两个的,似乎都掉进了钱眼儿里。
分明都是身份尊贵,钱多得可以拿来烧。
但偏生,对她都那么地小气,一个两个的,都认定她是个只会败家的。
“这天下,虽姓易,却并非是朕的。”
如今的南齐,容琛与闻人伽两个权臣两分天下,他这个皇帝,只不过就是个摆设。
所以,这天下,还的确不是他易东始的。
☆、115.协助,别有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