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仁义凝着柳客舍愣了好一会儿:“你如何在此?”
柳客舍拂衣坐下,翘起二郎腿,一副当家主人的模样:“这可是我大哥,我不在这儿,难不成在你那儿?”
秋季的雨说下就下,淅淅沥沥里雨势不算大,却也不小,三个大男人急急忙忙的挪进了屋子里,柳客舍烤着火,打量着战青城手里的箭头,狐疑道:“这箭头,好像是东晋的东西。”
战青城抬头,望向宋仁义,怎么又成了东晋的了?
柳客舍接过那箭羽,重重点了点头:“确实是东晋的,这上头涂的是东晋家家户户都种的滴水观音汁液,这是提炼出来的最纯的汁液,你瞧这箭尖上头,有一个小小的点,就是用来隐藏毒液的,那毒液只消往火上一烧便凝固了,再扎进人的身体里自然就将毒液一并送进去了。”
宋仁义夺了那箭细看了两眼,两人争了起来。
“一派胡言,这分明就是南晋兵部锻造打出来的箭。”
“瞎了你的狗眼,你没看见这上头有毒吗?”
战青城是头一次见宋仁义同一个人吵成这个样子,他默默收了手里头的箭,起身打了伞去外头的菜地里弄了几味菜进了厨房。
柳客舍贼兮兮的跟在战青城的身后,咳了两声:“大哥,我是说真的,你要信我。”
宋仁义将人踹开,沉声道:“战兄,你我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的情报从未假过。”
柳客舍一脸鄙夷:“呸,你还有脸说这话……”
“那也比你这提前收了要屠城的消息早早跑了的好!”
“我若是知道你们这些混帐要屠城,早领着城里的人跑干净了,哪至于一整个宫宇里头的人都被你们杀光!”
战青城正切着菜,一菜刀擦着这脸红脖子粗的二人鼻尖尖儿过去了,稳稳当当的盯在门板上。
战青城面无表情的凑过去取了刀,淡道:“手滑,你们继续。”
要真敢继续那才是傻子,两人默默退了出去。
宋仁义寻着桌上一壶酒,兀自喝了起来,柳客舍陪着他喝一面感概:“还是江湖好混呐,天地之大,任你逍遥。”
宋仁义同柳客舍碰了碰杯,一脸惆怅:“这朝堂,实在险恶。”
两人吁长叹短的开始怀疑人生。
战青城做了四个菜一个汤,菜一端出来这两人便生龙活虎了,衬着外头的秋雨,一时别有一番风味。
战青城事先装了些饭进饭盒里,一筷子拍开宋仁义迫不急待的爪子:“一会儿你送色新进去给她送个饭。”
宋仁义微微拧眉:“他?”
“顾锦年。”战青城咬牙切齿的憋出这么三个字,若是他知道苏凤锦要去当什么顾家家主,他定将人栓在身旁,哪儿会让她就这么走了去找顾其镗那只千年老狐狸!
宋仁义狐疑道:“你与他这般熟?他坐牢了你还送饭?”
柳客舍笑得眉不见眼:“岂止是熟,简直熟得跟个蛋一样。”
宋仁义捏着筷子的指尖泛着微微的白色:“那,那他到底是男是发?我怎么瞧着同苏凤锦有些像?如今顾府里传出的消息我也刻意查过,原也确实是有个弟弟,不过听闻是胎死腹中,若是要活的话,八个月大,剖出来倒也不是不能活……如今这情报真真假假的,我都不知如何去信了。”
其实这应该叫做关心则乱。
柳客舍戳了戳碗里头稀稀疏疏的几根菜,哭笑不得:“大哥,你再会疼人,你也不能把菜全夹给她吧?她一个人我们三个人,你不能指着我们三喝汤吧?”
战青城当即将汤也一并盖上:“她身子不好,须多补补。这汤你们就不要喝了。”
宋仁义瞧着战青城这反应,一拍桌子起了身瞪着战青城,斩钉截铁的问:“顾锦年就是苏凤锦扮的是不是?”
战青城朝他碗里添了些饭,挑了挑眉:“不吃?你若是不吃,我便拿去喂黑虎了。”
黑虎叫了两声便不作声了,众人寻声望去,只见一人坐在八人抬起的平轿上,那轿子上头撑着一把极大的伞,那伞下是水缎织,花了大半年的功夫才做出一把伞的形状出来,雨落到水缎上不会沾布,只落下来便滚开了。
那人戴着黑色的织锦面具,面具上头一朵红色的彼岸花开得栩栩如生。那艳红的里衣外裳同他这乌黑的一件斗篷披风形成了强烈的共呜。
那八人抬的大轿停在了正门口,轿上的人掀了掀眼皮肤,一位衣着沉黑的人轻窜至战青城的身旁。
初入将军府 第373章 大司主的恶习
那人伸手便取过战青城刚替苏凤锦留下的饭菜,战青城一筷子挡了那人的动作:“阁下这般明目张胆的抢在下给妻子留的饭,怕是不妥。”
那人拍了拍手,有人抱了一百两金子进来,搁在饭桌上,黄金灿灿的,险些闪瞎了众人的眼。
柳客舍伸手去摸,一面笑盈盈道:“不过就是一顿饭罢了,要是大嫂在,定是要换的,毕竟一百两黄金可以包你大半辈子不愁吃穿了!”
战青城按着饭盒,一字一句道:“爷做的菜,无价。”
柳客舍笑得眉不见眼:“这么说,其实小爷天天都是有钱人?”
那人又拿了一箱银子进来,那上头还添了一个夜明珠,夜明珠在这暗沉沉的天空下点亮了这屋子五米以内的光线。
战青城不动如山:“阁下若是饿了,大可去一品阁。”
那侍从忽的开了口:“我家司主是闻着香味儿过来的,司主说了,世间万物都有个价钱,陶源明不为五斗米折腰,不过是因为他觉得他值更高的价值罢了。公子不妨开个价。”
柳客舍与宋仁义默默对视了一眼,原来是大司主!!难怪要人抬进来,那位传闻中的大司主已经懒到这个地步了吗。
他缓步从那平轿上下来,黑与红交织的衣袍在夜明珠的光线下透着一抹怪异的气氛,那笼在暗处的脸渐渐露了出来,是一张黑色绣花的面具,衬着他修长的身段与慵懒得无与伦比的气质,一时令人脑补出了一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这样的气质从踏入这屋内时就将宋仁义与柳客舍击败了。
战青城虽不是将军,这一身刚硬的风骨却是在的,凝着眼前的大司主,两人眼神里透出的杀气无形中掐了一架。
未了,大司主呵一声笑了:“你便是战青城。”
战青城捏着饭盒,笑意渗人:“今儿没饭了,阁下回吧。”
大司主拂衣坐下,幽比黑潭般的眸子扫了眼柳客舍:“去摘菜。”
柳客舍惊魂未定, 下意识的就冒着雨去了菜地,战青城真怕那不识五谷的货将他的菜弄死。
大司主又扫了眼宋仁义,身后的人铺了新桌布,端了白玉酒杯与饭碗玉筷搁在桌案上,再架上红泥小为炉热上酒,整个屋子里散发着一股诱惑人心的酒香。
战青城凝着大司主直皱眉,先前大司主出现是在太子殁了那一年,第二次出现是先帝殁了那日,如今突然出现,听宋仁义得的消息,他在为今上寻什么长生不老药。
屋子里头正在打盹的狸猫猛的爬了起来,朝着大司主窜了过来,两爪子凑了过来,叫得嘶心裂肺的,活像这大司主弄死了它孩子一般。
战青城也不拦着,由着这狸猫跳在白布桌上叫得嘶心裂肺的。
大司主瞧着这狸猫冷笑:“原是你这畜生,能活到如今,倒是幸运。”
狸猫瞪着大司主,爪子不断的磨着桌面,那威胁的声音打喉咙里头翻出来,对眼前这位大司主却是一点用处也没有。
他拂了拂衣袍,望向战青城:“一顿饭,换一条命,如何?”
柳客舍打外头窜了进来,怀里抱着一堆菜,长大的未长大的尽数被他给扫荡得差不多了,战青城心疼他的菜!
“其实大嫂做的饭比我大哥做的好吃多了!”
战青城搁了手里头的饭盒,淡道:“成交。”
战青城知道他说的是谁,今上要的是苏凤锦的性命,因为苏凤锦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危害, 而战青城要做的则是保全。
他拿着那些菜去了厨房。
随行的奴仆将那饭盒打开,将菜一一端上桌,但见那大司主颇优雅的饮酒用饭,那微微掀起的面具下露出一方柔和的下巴,柳客舍细瞧了半响也没脑补出这大司主该是个什么模样,毕竟当年太子殿下殁的时候,这货也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如今一转眼已经近二十年了,只瞧着,倒一点也不像四十多岁的人。
宋仁义也不敢与他同座,二人寻了个由头便去了厨房。
柳客舍浑身湿嗒嗒的,撑了伞回了隔壁换衣衫。
老汉给柳客舍更衣,听他讲大司主这个人,一时万分激动,老脸绽得跟菊花似的:“殿下,这可是一个天大的机会啊,若是能得大司主相助,此番若是复国自然轻松许多。”
柳客舍摸了摸腰间的宝玉,打了两个喷嚏:“你操这些心做什么,便是复了国,这不是还有太子大哥吗,与我有什么干系。”